範君石譯注


    【說明】


    這是專記日者的類傳。所謂日者,即古時占候卜筮的人。《墨子·貴義》說:“子墨子北之齊,遇日者。日者曰:‘帝以今日殺黑龍於北方,而先生之色黑,不可以北。’墨子不聽,遂北,至淄水。墨子不遂而反焉。日者曰:‘我謂先生不可以北。’”司馬貞《史記索隱》按:“名卜筮曰‘日者’以墨,所以卜筮占候時日通名‘日者’故也。”


    《太史公自序》曰:“齊楚秦趙為日者,各有俗所用。欲循觀其大旨,作《日者列傳》”。然總覽全文,篇中隻敘楚人司馬季主之事,未及齊秦趙諸國為日者事,與自序所言相異。對此,司馬貞指出:“《漢書》曰:‘十篇缺,有錄無書’。張晏曰:‘遷沒之後,亡《景紀》、《武紀》、《禮書》、《樂書》、《兵書》、《將相表》、《三王世家》、《日者》、《龜策傳》、《傅靳》等列傳也’”。(《史記索隱》)日本瀧川資言進一步考證說:“此篇有褚氏補傳,則本傳之成,必在少孫前,而非史公手筆。”(《史記會注考證》)此二人之言極是。


    此篇的主旨是借日者之論譏諷尊官厚祿,斥其“事私利,枉主法,獵農民;以官為威,以法為機,求利逆暴,譬無異於操白刃劫人者”的醜惡麵目,露其“盜賊發不能禁,夷貊不服不能懾,奸邪起不能塞,官秏亂不能治,四時不和不能調,歲穀不熟不能適”,不忠不才,妨賢竊位的腐朽本質。同時頌揚了日者隱居卜筮,導惑教愚,“微見德順以除群害,以明天性,助上養下,多其功利”,有禮有德,不求寵榮的可貴精神。


    全傳側重寫司馬季主與宋忠、賈誼的對話,語言描寫突出。篇中反複推論,說理透辟,辭鋒犀利,極富個性。並善於運用生動確切的比喻,增加語言的形象性和說服力,深刻地刻畫了日者豐富的精神境界和鮮明的性格特征,勾勒了世之貪位慕祿者卑汙、可憎的嘴臉。


    對於手法運用嫻熟,獨具匠心,是本篇的另一特色。日者與竊位者,在作者筆下:一為鳳凰,一為鴟梟;一為蘭芷,一為蒿蕭;一為騏驥,一為罷驢。賢者與不肖者,相互映襯,一褒一貶,愛憎分明。


    【譯文】


    自古以來承受天命的人方能成為國君,而君王的興起又何嚐不是用卜筮來取決於天命呢!這種情形在周朝尤為盛行,到了秦代還可以看到。代王入朝繼承王位,也是聽任於占卜者。至於卜官的出現,早在漢興以來就已經有了。


    司馬季主是楚國人。他在長安東市卜卦。


    宋忠此時任中大夫,賈誼任博士,一天二人一同外出洗沐,邊走邊談,討論講習先王聖人的治道方法,廣泛地探究世道人情,相視慨歎。賈誼說:“我聽說古代的聖人,如不在朝做官,就必在卜者、醫師行列之中。現在,我已見識過三公九卿及朝中士大夫,他們的才學人品都可說了解了。我們試著去看看卜者的風采吧。”二人即同車到市區去,在卜筮的館子裏遊覽。天剛下過雨,路上行人很少,司馬季主正閑坐館中,三四個弟子陪侍著他,正在講解天地間的道理,日月運轉的情形,陰陽吉凶的本源。兩位大夫向司馬季主拜了兩拜。司馬季主打量他們的狀貌,好像是有知識的人,就還禮作答,叫弟子引他們就坐。坐定之後,司馬季主重新疏解前麵講的內容,分析天地的起源與終止,日月星辰的運行法則,區分仁義的差別關係,列舉吉凶禍福的朕兆,講了數千言,無不順理成章。


    宋忠、賈誼十分驚異而有所領悟,整理冠帶,端正衣襟,恭敬地坐著,說:“我看先生的容貌,聽先生的談吐,晚輩私下觀看當今之世,還未曾見到過。現在,您為什麽地位如此低微,為什麽職業如此汙濁?


    司馬季主捧腹大笑說:“看兩位大夫好像是有道術的人,現在怎麽會說出這種淺薄的話,措辭這樣粗野呢?你們所認為的賢者是什麽樣的人呢?所認為高尚的人是誰呢?憑什麽將長者視為卑下汙濁呢?”


    兩位大夫說:“高官厚祿,是世人所認為高尚的,賢能的人占據那種地位。如今先生所處的不是那種地位,所以說是低微的。所言不真實,所行不靈驗,所取不恰當,所以說是汙濁的。卜筮者,是世俗所鄙視的。世人都說:‘卜者多用誇大怪誕之辭,來迎合人們的心意;虛假抬高人們的祿命,來取悅人心;編造災禍,以使人悲傷;假借鬼神,以騙盡錢財;貪求酬謝,以利於自身。’這都是我們認為可恥的行徑,所以說是低微汙濁的。”


    司馬季主說:“二位暫且安坐。你們見過那披發童子吧?日月照著,他們就走路;不照,他們就不走。問他們日月之食和人事吉凶,就不能解釋說明。由此看來,能識別賢與不肖的人太少了。


    “大凡賢者居官做事,都遵循正直之道以正言規勸君王,多次勸諫不被采納就引退下來;他們稱譽別人並不圖其回報,憎惡別人也不顧其怨恨,隻以對國家和百姓有利為己任。所以,官職不是自己所能勝任的就不擔任,俸祿不是自己功勞所應得到的就不接受;看到心術不正的人,雖位居顯位也不恭敬他;看到染有汙點的人,雖高居尊位也不屈就他;得到榮華富貴也不以為喜,失去富貴榮華也不以為恨;如果不是他的過錯,雖牽累受辱也不感到羞愧。


    “現在你們所說的賢者,都是些足以為他們感到羞愧的人。他們低聲下氣地趨奉,過分謙恭地講話;憑權勢相勾引,以利益相誘導;植黨營私,排斥正人君子,以騙取尊寵美譽,以享受公家俸祿;謀求個人的利益,歪曲君主的法令,掠奪農民的財產;依仗官位逞威風,利用法律做工具,追逐私利,逆行橫暴:好像與手持利刃威脅別人沒有什麽不同。剛做官時,竭力耍弄巧詐伎倆,粉飾虛假的功勞,拿著華而不實的文書去欺騙君王,以便爬上高位;被委任官職後,不肯讓賢者陳述功勞,卻自誇其功,把假的說成實的,把沒有的變成有的,把少的改為多的,以求得權勢尊位;大吃大喝,到處遊樂,犬馬聲色,無所不有,不顧父母親人死活,專做犯法害民勾當,肆意揮霍,虛耗公家:這其實是做強盜而不拿弓矛,攻擊他人而不用刀箭,虐待父母而未曾定罪,殺害國君而未被討伐的一夥人。憑什麽認為他們是高明賢能者呢?


    “盜賊發生而不能禁止,蠻夷不從而不能懾服,奸邪興起而不能遏止,公家損耗而不能整治,四時不和而不能調節,年景不好而不能調濟。有才學而不去做,這是不忠;沒有才學而寄居官位,享受皇上的俸祿,妨礙賢能者的地位,這是竊居官位。有關係的就進用做官,有錢財的就禮遇尊敬,這叫做虛偽。你們難道沒有見過鴟梟也同鳳凰一起飛翔嗎?蘭芷芎?被遺棄在曠野裏,而蒿蕭卻長得茂密成林,使正人君子隱退而不能揚名顯眾,即是在位諸公所致。


    “述而不作,是君子的本意。如今卜者占卜,一定效法天地,取象四時的變化,順應仁義的原則,分辨筮策,判定卦象,旋轉栻盤,占卜作卦,然後解說天地間的厲害,人事的吉凶成敗。以前先王安定國家,必先用龜策占卜日月,然後才敢代天治理百姓;選準吉日,隨後才能進入國都;家中生子必先占卜吉凶,然後才敢養育。從伏羲氏創製八卦,周文王演化成三百八十四爻而後天下得以大治。越王勾踐仿照文王八卦行事而大破敵國,稱霸天下。由此說來,卜筮有什麽值得憂慮的呢?


    “再說卜筮者,掃除潔淨然後設座,端正冠帶然後談論吉凶之事,這是合禮儀的表現。他們的言論,使鬼神或許因而享用祭品,忠臣因而奉事他的國君,孝子因而供養他的雙親,慈父因而撫育他的孩子,這是有道德的表現。而問卜者出於道義花費幾十、上百個錢,生病的人或許因而痊愈,將死的人或許因而得生,禍患或許因而免除,事情或許因而成功,嫁女娶婦或許因而得以養生:這種功德,難道隻值幾十、上百個錢嗎!這就是老子所說的‘具有大德者並不以有德自居,所以他才有德’。今天的卜筮者待人好處多而受人之謝少,老子所說的難道同卜筮者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同嗎?


    “莊子說:‘君子內無饑寒的憂患,外無被劫奪的顧慮,居上位慎重嚴謹,處下位不妒忌他人,這就是君子之道。’如今,卜筮者所從事的職業,積蓄無須成堆,儲藏不用府庫,遷徙不用輜車,裝備簡單輕便,停留下來就能使用,並且沒有用完之時。拿著使用不盡的東西,遊於沒有盡頭的世上,即使莊子的行為也不能比這更好。你們為什麽卻說不可以卜筮呢?天不足西北,星辰移向西北;地不足東南,就用海為池;太陽到了中午必定向西移動,月亮到了滿圓後必定出現虧缺;先王的聖道,忽存忽亡。而二位大夫要求卜筮者說話必定信實,不也足令人疑惑不解嗎?


    “你們見過說客辯士吧?思考問題,決策謀劃,必須靠這種人。然而他們不能用隻言片語使人主喜悅,所以講話必托稱先王,論說必引述上古;考慮問題,決策謀劃,或誇飾先王事業的成功,或述說其失利敗壞的情形,使人主的心意或有所喜,或有所懼,以實現他們的欲望。多講虛誇之詞,沒有比這更厲害的了。可是要想使國家富強,事業成功,能夠效忠君王,不這樣做又不行。現在的卜筮者,是解答人們的疑問,教化百姓的愚昧。那些愚昧迷惑的人,怎麽能用一句話就使他們聰明起來!因此,說話不厭其多。


    “所以騏驥不能和疲驢同駕一車,鳳凰不同燕子麻雀為群,而賢者也不跟不肖者同伍。所以君子常處於卑下不顯眼的地位,以避開大眾,自己隱匿起來以避開人倫的束縛,暗中察明世間道德順應之情狀,以消除種種禍害,以表明上天的本性,幫助上天養育生靈,希求更多的功利,而不求什麽尊位與榮譽。你們二位不過是些隨便發發議論的人,怎麽會知道長者的道理呢!”


    宋忠和賈誼聽得精神恍惚而若有所失,茫然失色,神情惆悵,閉口不能說話。於是整衣起身,拜了又拜,辭別司馬季主。二人走起路來,不辨東西南北,出門隻能自己上車,趴在車欄上,不敢抬頭,始終像是透不過氣來。


    過了三天,宋忠在殿門外見到賈誼,便湊到一起避開旁人談論此事,慨歎地說:“道德越高越安穩,權勢越高越危險。處在顯赫的地位,喪身將指日可待。卜筮即便不周密,也不會被奪去應得的精米;替君王出謀劃策如果不周密,就沒有立身之地。這二者相差太遠了,就像天冠地覆不可同日而語一樣。這正如老子所說的‘無名是產生天地萬物的本源’嗬!天地空闊無邊,萬物興盛和樂,有的安穩,有的危險,不知所處。我和你,哪裏值得幹預他們卜者之事呢!他們日子愈久就越安穩,即使莊子的主張也沒有什麽與此不同之處。”


    過了很久,宋忠出使匈奴,沒有到達那裏就返回來了,因而被判了罪行。賈誼做梁懷王的太傅,梁懷王不慎墜馬而死,賈誼引咎絕食,痛恨而死。這都是追求華貴而斷絕性命的事例啊。


    太史公說:古時候的卜者,所以不被記載的原因,是因為他們的事跡多不見於文獻。待到司馬季主,我便將其言行記述成篇。


    褚先生說:我做郎官時,曾在長安城中遊覽,見過從事卜筮職業的賢士大夫,觀察他們的起居行走、行動都由自己,常常謹慎地整理好衣服帽子來接待鄉野之民,有君子的風帆。遇到性情喜愛解疑、樂於卜筮的婦人來問卜,對待她們態度嚴肅,不曾露齒而笑。自古以來,賢者逃避世俗社會,有的棲息於荒蕪的窪地,有的生活在民間而閉口不言,有的隱居在卜筮者中間以保全自己。司馬季主是楚國的賢大夫,在長安遊學,通曉《易經》,能夠陳述黃帝、老子之道,知識廣博,遠見卓識。看他對答二位大夫貴人的話語,引述古代明王聖人的道理,原本不是見識淺薄能力低下之輩。至於以卜筮為業名揚千裏之外的,往往到處都有。傳記上說:“富為上,貴次之;已經顯貴了,各自還須學會一技之長以立身於社會之中。”黃直是位大夫,陳君夫是個婦女,以擅長相馬而立名天下。齊國張仲和曲成侯以擅長用劍擊刺而揚名天下。留長孺因善於相豬而出名。滎陽褚氏因善於相牛而成名。能夠因技能立名的人很多,都有高於世俗和超過常人的風範,怎麽能說得盡呢?所以說:“不是適當之地,種什麽也不生長;不合他的意向,教什麽也難以成就。”大凡家庭教育子女,應當看看他們喜好什麽,愛好如果包皮皮容生活之道,就順其愛好因勢利導而造就他。所以說:“建造什麽住宅,為子取用何名,足以看出士大夫的誌趣所在;兒子有了安身之處,可以稱得上是賢人了。”


    我做郎官的時候,與太卜待詔為郎官的同事在同一衙門辦公,他們說:“孝武帝時,曾召集從事占卜的各類專家來詢問,某日可以娶兒媳嗎?五行家說可以,堪輿家說不可以,建除家說不吉利,叢辰家說是大凶,曆家說是小凶,天人家說是小吉,太一家說是大吉。各家爭議辯論,不能做出決定,隻能將有關情況奏明皇上。皇上下令說:‘避開死凶忌諱,應以五行家的意見為依據。’”這就是人們采用五行家的意見的原因。


    【原文】【注解】


    自古受命而王1,王者之興何嚐不以卜筮決於天命哉2!其於周尤甚3,及秦可見4。代王之入5,任於卜者6。太卜之起7,由漢興而有8。


    1受命而王:承受天命而稱王。受,承受,接受。命,天命。2興:興起、產生。卜筮:占卜、算卦。古代算卦用龜殼叫“卜”,用蓍草叫“筮”,根據龜殼的裂紋和蓍草的排列預測吉凶叫“占”。決:取決。3尤甚:最為盛行。4及:至、到。5代王:即後來的漢文帝劉恒。入:入朝。6任於卜者:聽任於占卜者。7起:出現。8漢興而有:《索隱》按,“周禮有太卜之官。此雲由漢興者,謂漢自文帝卜大橫(一種封兆的名稱)之後,其卜官更興盛焉。”另據《史記會注考證》按,“由漢興而有者,蓋言漢興以來即有之矣。”


    司馬季主者1,楚人也。卜於長安東市2。


    1司馬季主:複姓司馬,名季主。2卜:卜卦、賣卦。


    宋忠為中大夫,賈誼為博士,同日俱出洗沐1,相從論議2,誦易先王聖人之道術3,究遍人情4,相視而歎。賈誼曰:“吾聞古之聖人,不居朝廷,必在卜醫之中。今吾已見三公九卿朝士大夫5,皆可知矣。試之卜數中以觀采6。”二人即同輿而之市7,遊於卜肆中8。天新雨9


    道少人,司馬季主閑坐,弟子三四人侍,方辯天地之道10,日月之運(11),陰陽吉凶之本(12)。二大夫再拜謁。司馬季主視其狀貌,如類有知者(13),即禮之,使弟子延之坐(14)。坐定,司馬季主複理前語(15),分別天地之終始(16),日月星辰之紀(17),差次仁義之際(18),列吉凶之符(19),語數千言,莫不順理。


    1洗沐:指休假。《正義》雲:“漢官五日一假洗浴也。”2相從:二人在一起走。論議:討論、研究。3誦易:互相講誦。易,更替。《太平禦覽》作“習”。道術:治道的方法,即治理天下國家的方法。4究遍:廣泛探究。遍:普遍。人情:指世道人心。5朝士大夫:泛指朝廷的一般官員。6之:到……去。卜數:猶術數,即卜筮。觀采:觀其風采。猶物色。7輿:車。8肆:店鋪、館子。9新雨:剛下過雨。10方:正、正在。辯:申辯、講解。道:道理、規律。(11)運:運行。(12)陰陽:中國古代哲學的一對範疇,用於解釋自然界相互對立、互相消長的事物。本:本源。(13)如類:好像是。有知者:有知識的人、聰明人。知,知識;又通“智”,智慧。(14)延:引進、迎接。(15)複:重新。理:疏理、整理。(16)分別:分辨、分析。(17)紀:法度、準則。(18)差次:區分差別等次。差:差別、相差。次:等次。際:交接、會合。(19)列:排列、列舉。符:符應,即吉凶禍福的朕兆。


    宋忠、賈誼瞿然而悟1,獵纓正襟危坐2,曰:“吾望先生之狀,聽先生之辭,小子竊觀於世3,未嚐見也。今何居之卑4,何行之汙5?”


    1瞿然:驚異的樣子。悟:領悟、明白。2獵纓:整理冠帶、使之端正,表示恭敬。正襟:糾正衣襟。危坐:端正地坐著。3小子:晚輩。此為自謙之詞。竊觀:私下觀察。4居之卑:處於低下地位。卑:卑下。5行之汙:從事的職業被人瞧不起。行,行事,此處指從事的職業。汙,汙濁、不幹淨。


    司馬季主捧腹大笑曰:“觀大夫類有道術者1,今何言之陋也2,何辭之野也3!今夫子所賢者何也4?所高者誰也5?今何以卑汙長者6?


    1類:像,好像。2陋:知識淺薄,見聞不廣。3野:粗野,缺乏文采。4所賢者:認為有道德有才能的人。5所高者:認為品德高尚的人。6卑汙長者:認為長者卑下汙濁。


    二君曰:“尊官厚祿,世之所高也,賢才處之1。今所處非其地2,故謂之卑。言不信3,行不驗4,取不當5,故謂之汙。夫卜筮者,世俗之所踐簡6也。世皆言曰:‘夫卜者多言誇嚴以得人情7,虛高人祿命以說人誌8,擅言禍災以傷人心9,矯言鬼神以盡人財10,厚求拜謝以私於己(11)。’此吾之所恥(12),故謂之卑汙也。”


    1賢才處之:賢能的人處在那種地位。處:居、處於。2非其地:不是尊官厚祿之地。3不信:不真實。信,講話真實。4不驗:沒有效果。驗:效驗,效果。5不當:不適當。當:恰當、合適。6踐簡:鄙視、怠慢。簡:忽視、怠慢。7誇嚴:誇大、嚴厲。得:博得、迎合。8虛高:虛假抬高。祿命:吉凶禍福、貴賤壽夭等“命定之數”。說(yuè,月):同“悅”。此處意為使人高興。誌:心誌。9擅言:隨便亂說。傷:憂傷。此處意為使人悲傷。10矯言:假說,假借。盡:完,沒有了。此處意為詐盡,騙盡。(11)厚求:貪求,索取。私於己:利於己。(12)此吾之所恥:這是我們認為可恥的事情。恥:恥辱、可恥的事情。


    司馬季主曰:“公且安坐1。公見夫被發童子乎2?日月照之則行,不照則止,問之日月疵瑕吉凶3,則不能理4。由是觀之,能知別賢與不肖者寡矣5。


    1且:暫且、姑且。安坐:坐好,落坐。2夫:那、這。被(pi,披)披散著頭發。被,通“披”。3日月疵瑕:指日食和月食。疵瑕,即瑕疵,小的毛病、缺點。古人常借觀察星象來推測人事的吉凶。4理:整理。此處意為解釋說明,講出道理。5知別:知道區別。不肖:與賢相對,指缺德少才,品行不端。


    “賢之行也1,直道以正諫2,三諫不聽則退3;其譽人也不望其報4,惡人也不顧其怨5,以便國家利眾為務6。故官非其任不處也7,祿非其功不受也;見人不正,雖貴不敬也;見人有汙,雖尊不下也8;得不為喜9,去不為恨10;非其罪也,雖累辱而不愧也。


    1賢:賢能的人。行:做事。2直道:正直之道。直,行為正直。此處指遵循正直之道。正諫:正言規勸。諫,規勸君主、尊長、朋友,使之改正過錯。3三:再三,多次。退:後退、返回。此處指不再進諫。4譽人:稱譽別人。5惡人:討厭、憎惡別人。6便:便利。務:追求。7其任:自己勝任。處:居、擔任。8尊:尊貴,指地位高。不下:不屈居其下。9得:有所得。指得到官祿富貴。10去:有所失。指離開官位,失去富貴。(11)累辱:受累遭到屈辱。累:受累、牽累。辱:屈辱、侮辱。愧:羞愧。


    “今公所謂賢者,皆可為羞矣1。卑疵而前2,孅趨而言3;相引以勢4,相導以利;比周賓正5,以求尊譽,以受公奉6;事私利7,枉主法8,獵農民9;以官為威10,以法為機(11),求利逆暴(12):譬無異於操白刃劫人者也(13)。初試官時(14),倍力為巧詐(15),飾虛功執空文以誷主上(16),用居上為右(17);試官不讓賢陳功(18),見偽增實(19),以無為有,以少為多,以求便勢尊位(20);食飲驅馳(21),從姬歌兒(22),不顧於親(23),犯法害民,虛公家(24):此夫為盜不操矛孤者也(25),功而不用弦刃者也(26),欺父母未有罪而弑君未伐者也(27);何以為高賢才乎(28)?


    1皆可為羞矣:都是些足以為他們感到羞愧的人。2卑疵:慚怍貌,惶懼貌,低聲下氣的樣子。3孅趨:過分謙恭。4相引以勢:即以勢相引。憑借權勢相互引進。5比周:與壞人勾結,植黨營私。比:勾結。周:與人團結。“比周”連用,義同“比”。賓正:排斥正人君子。賓,通“擯”。排斥,遺棄。6公奉:官府的俸祿。奉,通“俸”。7事:從事,謀求。8枉:歪曲。主法:君主的法律。9獵:獵取,掠奪。10為威:逞威風,顯示威嚴。(11)為機:做為工具。(12)逆暴:逆行殘暴。逆,倒,反,與“順”相對。(13)譬:比喻,好像。操:持,拿。劫人:威逼十人,威脅人。(14)初試官:開始做官,剛當官。(15)倍力:加倍努力,拚命地。(16)誷主上:欺騙國君。誷,同“罔”。欺罔。(17)用:以,以便。右:古代尊寵右,以右為較尊貴的地位。(18)賢:指賢者,有道德有才能的人。陳功:陳述自己的功勞。(19)見偽增實:意謂發現虛假之處,便不擇手段地添枝加葉,竭力把假的變為實在的。(20)便勢:權勢。便:便利、有利。(21)食飲驅馳:大吃大喝,到處遊樂。驅馳:驅車馳馬。(22)從姬:隨從的美女。歌兒:唱歌跳舞的少男少女。(23)親:父母雙親。(24)虛:虛耗。(25)夫(fu,扶):語氣詞。矛孤:矛和弓。(26)弦刃:弓箭和刀。(27)弑(shi,式):古代統治階級指子殺父、臣殺君為“弑”。(28)高賢才:高明者和賢能者。


    “盜賊發不能禁1,夷貊不服不能攝2,奸邪起不能塞3,官秏亂不能治4,四時不和不能調5,歲穀不孰不能適6。才賢不為,是不忠也;才不賢而托官位7,利上奉8,妨賢者處9,是竊位也10;有人者進(11),有財者禮(12),是偽也。子獨不見鴟梟之與鳳皇翔乎(13)?蘭芷芎?棄於廣野(14),蒿簫成林(15),使君子退而不顯眾(16),公等是也。


    1發:發生,興起。2攝:通“懾”。使害怕,懾服。3塞:阻止,禁止。4秏亂:虧損消耗,毫無秩序。5四時不合:指春夏秋冬四季反常造成災害。調:協調,調節。6歲穀不孰:年景不好,五穀不熟。孰,同“熟”。適:適合,調濟。7托:依靠、寄托。8利上奉:以皇上的俸祿為利。即享受皇上的俸祿。9妨:妨礙。處:位置、地位。10竊位:竊居官位。(11)進:到朝廷,進用做官。(12)禮:禮遇,受到尊敬。(13)獨:難道。鴟:鷂鷹。梟:一種凶猛的鳥,常在夜間飛出。古人認為鴟、梟都是不祥之鳥。此處用於比喻惡人和不賢之人。鳳皇:即“鳳凰”。古人稱為百鳥之王,吉祥之鳥。此處用於比喻賢能之人。(14)蘭芷芎?:泛指香草。蘭,蘭草。芷,白芷。芎?:多年生草本植物,全草有香氣,根莖可入藥。又叫“川芎”。古人用香草比喻君子、賢人。(15)蒿簫:指蒿類植物。此處比喻小人、才劣者。(16)退:不得進用,辭去官職。不顯眾:不顯於眾。


    “述而不作1,君子義也2。今夫卜者,必法天地3,象四時4,順於仁義,分策定卦5,旋式正棋6,然後言天地之利害,事之成敗。昔先王之定國家,必先龜策日月7,而後乃敢代8;正時日9,乃後入家10;產子必先占吉凶,後乃有之。自伏羲作八卦,周文王演三百八十四爻而天下治(11)。越王勾踐放文王八卦以破敵國(12),霸天下。由是言之,卜筮有何負哉(13)!


    1述而不作:語出《論語·述而》。述,陳述(舊的)。作,創作(新的)。2義:合宜的道德、行為或道理。3法:效法。4象:象征。《周易》用卦爻等符號象征自然變化和人事休咎。5分:辨別。策:占卜用的蓍草。定:確定、判定。卦:占卜用的符號。基本的有“八卦”,即≡(乾)、≡(坤)、≡(震)、≡(巽)、≡(坎)、≡(離)、≡(艮)、≡(兌)。每卦代表同一屬性的若幹事物。八卦相互排列組合為六十四卦。我國古代思想家有以八卦和六十四卦說明萬物的矛盾對立和轉化,包皮皮含一定的辯證法因素。唯心主義者和方士則用八卦來宣揚天命論和迷信。6旋式:旋轉栻盤。式,通“栻”。栻盤,占卜用具。正棋:占卜作卦。棋,指筮策之狀。7龜策日月:用龜策占卜日月。龜,占卜用的龜甲。策,占卜用的蓍草。8乃:才。代:代天治民。9正時日:選準時日(吉日)。10入家:進入國都。家,奴隸社會中諸侯統治的地方叫國,大夫統治的地方叫家。(11)演:推演。爻(yáo,搖):組成八卦的長短橫道(符號)。八卦相互排列組合為六十四卦,每卦六爻,六十四卦共三百八十四爻,每爻有爻題和爻辭。(12)放:通“仿”。依照,效仿。(13)有何負哉:有什麽可憂慮的呢?負,憂慮。


    “且夫卜筮者1,埽除設坐2,正其冠帶,然後乃言事,此有禮也。言而鬼神或以饗3,忠臣以事其上4,孝子以養其親5,慈父以畜其子6,此有德者也。而以義置數十百錢7,病者或以愈8,且死或以生9,患或以免10,事或以成,嫁子娶婦或以養生(11):此之為德,豈直數十百錢哉(12)!此夫老子所謂‘上德不德,是以有德’(13)。今夫卜筮者利大而謝少(14),老子之雲豈異於是乎(15)?


    1且夫:況且,再說。2埽:通“掃”。坐:座位。3或:也許、或許。以:因而。饗:通“享”。此處指享用祭品。4事:奉事,為……服務。上:指國君。5養:供養。親:父母雙親。6畜:撫養,撫育。7置:擱,安放。此處意為花費。8愈:病好了。9且:將要,接近。10患:憂患、災禍。(11)子:兒子或女兒。此處指女兒。養生:生養。(12)直:通“值”。(13)上德不德,是以有德:語出《老子》第三十八章。其意是,具有大德者並不以有德自居,所以他才有德。(14)利大而謝少:對人好處多而受人之謝少。(15)老子之雲豈異於是乎:老子所說的難道同卜筮者的所作所為有什麽不同嗎?其意說二者沒什麽不同。


    “莊子曰1:‘君子內無饑寒之患,外無劫奪之憂,居上而敬2,居不下為害3,君子之道也。’今夫卜筮者之為業也,積之無委聚4,藏之不用府庫5,徙之不用輜車6,負裝之不重,止而用之無盡索之時7。持不盡索之物,遊於無窮之世,雖莊氏之行未能增於是也8,子何故而雲不可卜哉?天不足西北9,星辰西北移;地不足東南,以海為池;日中必移10,月滿必虧(11);先王之道,乍存乍亡(12)。公責卜者言必信(13),不亦惑乎!


    1以下所引莊子語今本《莊子》無。2居:處。敬:嚴肅,慎重。3害:禍害,忌妒。4委聚:堆積,聚集成堆。5藏:儲藏。府庫:指收藏財物的地方。6輜車:一種有帷扒的車子。7止:停留,居住。盡索:全部取出。盡:都、全部。索:求取。8增於是:增益於此。即比這還好。增:增多,增益。9足:補足。此句和以下三句語出《淮南子·天文訓》。10日中必移:太陽到了中午必定向西移動。(11)月滿必虧:月亮到了滿圓後必定出現虧缺。(12)乍存乍亡:忽存忽亡。乍:忽然。(13)責:要求。


    “公見夫談士辯人乎1?慮事定計2,必是人也3,然不能以一言說人主意4,故言必稱先王,語必道上古;慮事定計,飾先王之成功5,語其敗害6,以恐喜人主之誌7,以求其欲8。多言誇嚴9,莫大於此矣。然欲強國成功,盡忠於上,非此不立。今夫卜者,導惑教愚也10。夫愚惑之人,豈能以一言而知之哉(11)!言不厭多(12)。


    1談士辯人:指能言善辯之人。2慮事:謀事,思考問題。定計:決定計策。3是人:此人,這種人。4說人主意:使人主喜歡。說,同“悅”。5飾:粉飾、誇飾。6敗害:失利禍害。7恐喜人主之意:使君主的心意有所懼,有所喜。8欲:欲望,願望。9誇言:指誇大嚴厲之詞。10導惑:即解惑,解除人們的疑問。(11)知之:使他聰明。知(zhi,治),通“智”。(12)言不厭多:說話不厭其多。


    “故騏驥不能與罷驢為駟1,而鳳皇不與燕雀為群,而賢者亦不與不肖者同列2。故君子處卑隱以辟眾3,自匿以辟倫4,微見德順以除群害5,以明天性,助上養下,多其功利,不求尊譽。公之等喁喁者也6,何知長者之道乎7!”


    1罷:通“疲”。疲乏。駟:同駕一輛車的四匹馬。2不肖者:不賢者,品行不端的人。3卑隱:地位低下,隱居不出。辟:通“避”。躲避。4倫:人倫。5微見:暗中察明。德順:道德順應。6喁(yu,魚)喁:形容低聲說話。7長者:年高有德的人。


    宋忠、賈誼忽而自失1,芒乎無色2,悵然噤口不能言3。於是攝衣而起4,再拜而辭。行洋洋也5,出門僅能自上車,伏軾低頭6,卒不能出氣7。


    1忽:恍惚。自失:若有所失。2芒乎:即茫然。無色:指麵無人色。3悵然:失意、不痛快的樣子。噤口:閉口。4攝衣:整理衣服。5行:走路。洋洋:無家可歸的樣子。6伏:趴。軾:古時車廂前用作扶手的橫木。7卒:始終。


    居三日,宋忠見賈誼於殿門外,萬相引屏語相謂自歎曰1:“道高益安,勢高益危。居赫赫之勢2,失身且有日矣3。夫卜而有不審4,不見奪糈5;為人主計而不審6,身無所處。此相去遠矣7,猶天冠地覆也。此老子之所謂‘無名者萬物之始’也8。天地曠曠9,物之熙熙10,或安或危,莫知居之(11)。我與若,何足預彼哉(12)!彼久而愈安,雖曾氏之義未有以異也(13)。”


    1相引:相互招引。屏語:避開別人談話。屏,退避。2赫赫之勢:顯赫的地位。赫赫,聲勢盛大的樣子。3失身:喪身。且:將。4不審:不周詳。審,周密。5不見奪糈:不會被奪去糈米。見,相當於“被”。糈,糧食。6計:出謀劃策。7相去:相距。8無名者萬物之始也:語出《老子》第一章。意為“無”是產生天地萬物的根源。老子所講的“無”,實際就是他所說的“道”。9曠曠:空闊無邊。10熙熙:和樂的樣子。(11)莫之居也:不知所居。意為不知身居何處為好。(12)何足:哪裏值得。預:參與。彼:他們。(13)曾氏:即莊氏。據《集解》徐廣曰:“曾,一作‘莊’。以異:與此不同。


    久之1,宋忠使匈奴,不至而還2,抵罪3。而賈誼為梁懷王傅4,王墮馬薨,誼不食,毒恨而死5。此務華絕根者也6。


    1久之:過了很長時間。2不至:沒有到達(目的地)。3抵罪:抵償罪名。抵,抵償;當。4梁懷王:即漢文帝之子劉揖。傅:太傅。掌輔導帝王。5毒恨:痛恨。此處是指痛恨自己。6務華:追求華貴。絕根:斷絕性命。根,根本,指性命。


    太史公曰:古者卜人所以不載者1,多不見於篇2。及至司馬季主,餘誌而著之3。


    1不載:不記載。2篇:文獻、文章。3餘:我。誌:記述。著:寫作。


    褚先生曰:臣為郎時,遊觀長安中,見卜筮之賢大夫,觀其起居行步,坐起自動1,誓正其衣冠而當鄉人也2,有君子之風。見性好解婦來卜3,對之顏色嚴振4,未嚐見齒而笑也5。從古以來,賢者避世6,有居止舞澤者7,有居民間閉口不言,有隱居卜筮間以全身者8。夫司馬季主者,楚賢大夫,遊學長安,通《易經》9,術黃帝10、老子,博聞遠見。觀其對二大夫貴人之談言,稱引古明王聖人道,固非淺聞小數之能(11)。及卜筮立名聲千裏者,各往往而在(12)。傳曰(13):“富為上,貴次之;既貴各各學一伎能立其身(14)。”黃直,大夫也;陳君夫,婦人也;以相馬立名天下。齊張仲、曲成侯以善擊刺學用劍,立名天下。留長孺以相彘立名(15)。滎陽褚氏以相牛立名。能以伎能立名者甚多,皆有高世絕人之風(16),何可勝言。故曰:“非其地,樹之不生(17);非其意,教不之成。”夫家之教子孫,當視其所以好(18),好含苟生活之道(19),因而成之。故曰:“製宅命子(20),足以觀士(21);子有處所(22),可謂賢人。”


    1自動:自主行動。意為自然得體。2誓:謹慎。正:端正、整理。3性好解婦:指性情喜愛解疑的婦人。即樂於卜筮的婦人。4嚴振:嚴肅。5見齒:露出牙齒。見,同“現”。6避世:脫離現實生活。意為避開官場。7舞澤:荒蕪的窪地。舞,據《考證》,“舞”讀為“蕪(蕪)”。蕪,荒蕪。8全身:保全性命。9《易經》:即《周易》。儒家經典著作。10術:據《史記會注考證》,“術,讀為述”。陳述。(11)固:原本。小數:小術。數,技藝,方術。(12)往往:常常,到處。(13)傳:文字記載。此指古代的有關典籍。(14)伎:通“技”。技藝、技能。(15)彘:豬。(16)絕人:超出常人。(17)樹:種植。(18)好:喜愛、愛好。(19)好含苟生活之道:愛好如果包皮皮容生活之道。含,包皮皮容,包皮皮含。苟,如果,假如。(20)製宅命子:建造住宅,為子取名。命,取名。(21)足以觀士:足以看出士大夫的誌趣所在。(22)處所:安身之處。意為職業。


    臣為郎時,與太卜待詔為郎者同署1,言曰:“孝武帝時,聚會占家問之2,某日可取熬乎3?五行家曰可4,堪輿家曰不可5,建除家曰不吉6,叢辰家曰大凶7,曆家曰小凶8,天人家曰小吉9,太一家曰大吉10。辯訟不決(11),以狀聞(12)。製曰(13):‘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14)。’”人取於五行者也(15)。


    1署:衙門。官吏辦公的地方。2占家:會占卜的專家。3取:同“娶”。4五行家:用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來推算人的命運,以此迷信活動為業的人。五行,指金、木、水、火、土五種物質。5堪輿家:以審察住宅基地或墳地的形勢,即相宅、相墓為業的人,即今所謂“風水先生”。6建除家:術數家之一種,古代占卜迷信派別之一。它以建除十二辰定日之吉凶。建,北鬥的鬥柄所指曰“建”。建除,以十二地支定方位歲月,以占吉凶。十二方位之首二字為“建、除”,故名。7叢辰家:以分辨十二辰(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戍亥)所隨屬為善神或惡煞為業的人。8曆家:研究曆術、曆法,推算日月星辰運行及季節時令的方法的專門家。9天人家:研究天和人、天道和人道或自然和人世關係的專門家。《荀子·天論》:“明於天人之分,則可謂至人矣。”10太一家:道家別名。太一,中國哲學術語。“太”是至高至極,“一”是絕對唯一的意思。《莊子·天下》稱老子之學“主之以太一”。“太一”是老子之“道”的別名。《呂氏春秋·大樂》更指出:“道也者至精也,不可為形,不可為名,強為之〔名〕,謂之太一。”並指出:“太一生兩儀,兩儀生陰陽”的說話。“太一”又和“太極”意義相近。(11)辯訟:辯論爭議。(12)以狀聞:將有關情形奏明皇帝。狀:情形。(13)製:帝王的命令。(14)以五行為主:以五行家的意見為依據。(15)人取於五行者也:這就是人們采用五行家的意見的原因。取:采取,選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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