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頭比較小的男子突然“啊”了一聲,興奮的喊:“我知道哪裏不一樣了,是鹽,我今日吃菜竟然沒有吃到鹽塊。”


    經他這麽一提醒,其他人也回過味來了,他們扒拉了一下碗裏的青菜,確實沒有發現鹽塊,甚至是鹽粒都沒有,要知道軍中吃的鹽都是整塊的,像石頭一樣的鹽塊,這種鹽提煉得不夠純,體積也很大,使用之前要先把鹽塊砸碎了用,因此炒菜的時候溶解得很慢,一大鍋菜裏總會有幾顆大一點的鹽塊,而未能溶解的鹽粒子更多了,所有人都曾因為吃到鹽粒子而被硌牙。


    但這種鹽是最便宜的,鹽塊也更容易運輸,體積大不那麽容易被溶解也是它的優點之一,非常適合長途跋涉的時候攜帶。


    給宋春臨選,他還是會選細鹽,因為他也不喜歡吃飯的時候吃到一整塊的鹽。


    大軍今天晚上會在這裏短暫停留,所以他們並不紮營,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宋春臨還好一些,他有馬車,他可以在馬車裏放一塊褥子,墊著睡。


    趕了一天的路,顧逢月有些擔心他吃不消,結果這小子對著他嘿嘿一笑:


    “當年逃荒的時候連飯都吃不飽呢,不也一樣過來了,放心吧,他們走路的都不累,我坐著馬車怎麽會累。”


    顧逢月見他臉上確實沒有疲憊之色,這才放下了心。


    宋春臨說的不累確實沒多累,他今天唯一使用的精神力,就是把那幾個帶他來的士兵的記憶給模糊掉,給他們留下自己搬了很多姓李上車的印象,忘掉他其實是空手乘車,便是顧逢雲那邊,也沒給他準備任何東西,反倒是宋春臨給顧逢雲留下了整整三大桶靈泉水,就是那種純淨水桶的三大桶,足夠顧逢雲每天一杯喝到明年了。


    最開始顧逢雲還擔心這水會不會放壞,宋春臨卻反問他水裏什麽都沒有,怎麽會壞,顧逢雲被他這一問問得啞口無言。


    不過顧逢雲也答應了宋春臨,在他不在家的這一段時間,要多關照一下宋家,這事兒對顧逢雲來說就是動一動嘴巴的事情。


    大軍出發,一連走了三天,起初大家還以為就那細皮嫩肉的小公子,不出一天,就會吵著鬧著要回家了,但沒想到他居然硬生生待了三天,甚至連坐三天的馬車,休息的時候他還能精神抖擻上躥下跳,就挺令人費解的。


    其實是他們誤會宋春臨了,都以為宋春臨是哪個世家的子弟,送去軍營裏曆練的,完全沒想過宋春臨不過是一個莊戶人家的孩子。


    宋春臨在馬車裏躺平的時候沒忘記在空間裏幹活,他指揮大寶將所有的醫療用品都歸攏分類好,自己則去山腳下收割各種止血藥材,但凡是醫術裏說過可以止血的藥材,他都一股腦兒收了一大堆,當然炮製藥材這活兒他不會,他最多就是直接扔進存儲的地方放著,反正也放不壞。


    更別說還有許多止血的藥草,幾乎是搗碎敷上就能用的,空間裏靈氣充足,長出的藥材藥效要比外麵的好上幾倍,即使不炮製,也能直接使用。


    收完了今日份的藥材,宋春臨還不忘在田裏種植大批蔬菜,想到那邊關風沙大,水資源匱乏嗎,他也沒忘記多弄點水分大的水果,尤其是西瓜,想到西瓜就喜歡在沙地裏長,他還特意翻出許多西瓜種子出來,打算到了那邊,讓那邊的百姓們也種上西瓜,萬一要是成了的話,這也是一個創收項目了。


    第三天晚上,他們到達一片荒蕪的草地,顧逢月看著急行軍了三天的大家,於是說今晚紮營,也讓大夥休息好一點。


    宋春臨沒跟過軍隊行軍,自然不清楚他們紮營的流程,但是看著眾人配合嫻熟得在野地裏支起了數個帳篷以後,對這群軍人的高效率豎起了大拇指。


    既然是紮營了,那夥食自然不能像前幾天這般糊弄,正好大家的餅子消耗得差不多了,夥頭兵們除了做今天的晚飯,還特意和了幾大盆的麵,用幹淨的紗布蓋著,放著第二天就能做餅子了。


    宋春臨好奇地去看了一眼,隻見那麵團瞧著有些黑黃黑黃的,顯然是摻了其他的穀物進去的。


    宋春臨揪住了張宇,就是那個跟他搭話的年輕夥頭兵,他指著那些麵團,問他這裏麵加了什麽東西。


    張宇如實回答:“回宋小公子,這裏麵加了蕎麥跟高粱,所以顏色同您吃的那些相比,有些上不得台麵。”


    蕎麥跟高粱?宋春臨沒吃過這種組合的,有些好奇,於是問張宇要了一塊他們自己吃的餅子回來。


    顧逢月看著他手裏的餅子,尤其納悶:“你不是不愛這種硬邦邦的東西嗎?怎麽要了一塊回來?”


    宋春臨把餅子掰成兩半,分了一半給顧逢月,自己拿著餅子咬了一口,餅子一入口,就覺得比純小麥的餅子更有嚼勁一些,但從口感上來說,比他剛穿來的時候,吃那些餅子要好,許是沒有久放的緣故。


    “還行,也沒有那麽難吃嘛。”


    顧逢月笑了笑:“軍中的夥食雖然不如你家裏,但比起大多數農戶來說,已經算是最好的了,起碼能吃飽,災荒年月,許多活不下去的人就會來當兵,隻為求一口飽飯。”


    宋春臨聞言睜大了眼睛:“你們當兵沒有福利的嗎?”


    “福利?你說的福利,大概就是剿匪的時候,可以趁亂搜刮一些金銀珠寶了吧,顧家軍最輝煌的時候,還隨著我爹一路殺到了對方王爺的府裏,我爹可打劫了不少東西回來呢。”


    宋春臨有些一言難盡,感覺顧逢月說的福利,跟他理解的福利不太一樣。


    “那其他的,比如像是退伍了的遣散費了,傷病殘了的撫恤金啊,這些沒有嗎?”


    顧逢月:“自然是有的,隻是不多,而且,戰場上能全身而退的人甚少,要知道,戰爭總是最殘酷的。”


    顧逢月說的話讓宋春臨陷入了沉思,古往今來,身先士卒者死得早,這話一點也沒錯,兩國交戰,死傷的都是百姓跟那些最底層的士兵。


    今天的晚飯裏有肉,顧逢月特意給宋春臨打了一碗過來,是撕碎了蒸熟的風幹雞,雞肉風幹後肉質很柴,蒸完後尚可入口。


    顧逢月怕他吃不慣,隻拿了一小碗,見宋春臨嚐了一口就不吃了,知道他是不喜歡這個味道,於是把剩下的自己吃了。


    他湊近宋春臨耳邊,小聲囑咐他:“吃不慣就進去自己找點喜歡的東西吃,別餓壞了,明天可以晚些起。”


    宋春臨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啃完了餅子跟風幹雞就鑽馬車裏去了,周圍有人瞧見,便也隻當這孩子果然是大戶人家出身,受不得苦。


    宋春臨也覺得自己受不了苦,這幾年宋家的夥食一向是想吃啥就吃啥,宋阿麽跟宋秦氏在宋春臨的調教下水平直線上升,做出來的飯菜滋味不說跟大飯店一樣吧,起碼也能秒殺現在的所有小飯館了。


    所以宋春臨覺得有些惆悵了,他總是給自己開小灶,時間久了萬一引起懷疑了咋辦?別說讓他用精神力下精神暗示,他不是做不到,他就是懶,這麽多人呢,他一個一個去弄,弄完自己不得累死嗎?


    最穩妥的方法就是能在路上經過城鎮,去城鎮裏補給一下。


    第二天宋春臨就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顧逢月,顧逢月還當是什麽事情,他眼角帶著笑意看著宋春臨:


    “哪怕你不說,我們也會進城鎮補給的,不然這麽多人,每日都吃醃製的肉食,長此以往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今天晚上我們估計就能到達一個小鎮了,剛剛你沒起床的時候,已經有一小隊斥候先去探路了,要是順利的話,今晚就能吃上新鮮的肉了。”


    宋春臨聽完了顧逢月的解釋,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好險,我還以為我要暴露了呢,我能提前一步去城鎮那邊轉一圈不?我小爺爺做的疙瘩湯可好喝了。”


    宋春臨說的這話沒頭沒尾的,顧逢月卻聽出來了,他這意思是空間裏有宋阿麽做好的疙瘩湯,隻是要尋個由頭合理出現。


    那個小鎮比長平還要略小一些,但從規模來看,也算是繁華,因此顧逢月早就讓人去給當地官員送了信過去,於是等他們到達小鎮外麵的時候,遠遠就能看見有官員站在路邊等候了。


    因為隻是路過,所以顧逢月也不需要對方接風洗塵,雙方隻不過簡單的交接了一下物資,顧逢月清點一遍,確認無誤後就立刻離開,大軍並不進城,而是自行去鎮外的空曠地帶休息。


    等軍隊裏的人安頓好以後,顧逢月才特意駕著馬車,帶宋春臨去小鎮那邊溜達了一圈,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營區已經升起了嫋嫋炊煙。


    宋春臨也心滿意足的抱著一堆荷葉,把醃製好的各種肉類層層包裹起來,還讓顧逢月用土塊堆了一個窯出來。


    顧逢月猜不準他要做什麽,隻能盡職盡責的給他堆窯,奈何他從未見過窯雞這種活動,因此搭出來的窯總是到一半就塌了。


    顧逢月看著塌了一地的土塊,臉色都黑了,宋春臨憋著笑,說還是他來吧,但是顧逢月堅定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不用,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給搭好的。”


    於是當宋春臨看著他的第五個窯倒塌以後,終於忍無可忍的自己上手了,一遍搭一遍告訴顧逢月技巧,等他們合力將一個窯搭好以後,天已經完全黑了,而等土窯燒好還要大約半個時辰。


    宋春臨跟顧逢月都已經餓得咕咕叫了,宋春臨此刻顧不得暴露,直接從馬車裏端出來兩大碗疙瘩湯,渾然不知道周圍人看著他的眼神,已經變得極為古怪。


    最開始的大胡子對兩人過家家一樣的行為特別不屑,語氣古怪的諷刺道:“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弄了一堆土塊,便是取暖燃個火堆就是了,整這些花裏胡哨的作甚?”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見:“我看那宋小公子是個機靈的,你們沒看他方才包了許多食材在那些荷葉裏麵嗎?也許待會就會投入火中炙烤來吃吧。”


    “投入火中?還炙烤,這麽大的火,怕是丟進去就直接變成焦炭了吧。”


    然而他們都猜錯了,宋春臨並沒有直接把那些荷葉包扔進火裏麵,而是任由火勢一直燃燒,直到那些土塊都被燒到通紅發亮,宋春臨才覺得好了,讓顧逢月撤走還在燃燒的柴火,隻留下燒紅的土窯,然後把那些荷葉包從最上方的孔洞裏丟進去,宋春臨包了三隻雞,十根排骨,甚至還有一整條的羅非魚,這個物種是這個時代沒有的,宋春臨做好了記號,隻打算給他跟顧逢月吃。


    其餘的待會好了看看誰是幸運兒,就分給誰好了。


    因為堆的窯夠大,宋春臨看著還有剩餘的空間,又從馬車裏抱了一些土豆紅薯出來,放在邊緣,用剩餘的灰燼給埋起來,那些灰燼裏的餘溫很高,足夠把這些東西給煨熟了。


    旁邊的人看著宋春臨的操作,都是一愣一愣的,張宇是個膽子大的,這幾天跟宋春臨也混熟了,於是他狗狗祟祟地跑到這邊,問宋春臨這是在幹啥。


    “我在做好吃的,嘿嘿,沒見過吧。”


    張宇猛搖頭,誠實道:“這種做菜的方式,咱還真是頭一回見,您這扔進去的真的能熟嗎?”


    宋春臨不肯讓人小瞧自己,叉著腰對張宇怒目而視:“你這是在質疑我嗎?那你待會不許吃。”


    張宇張大了嘴巴,欲哭無淚,啊,這怎麽還能這樣呢?


    他的同伴知道以後,個個幸災樂禍,嘲笑他活該。


    “叫你質疑宋小公子,這下好了吧,到嘴的肉沒了,我們可是都瞧見了的,宋小公子包了不少肉的,擺明了是想給咱們嚐嚐,你啊,是沒這個口福了,待會兄弟們會替你多吃兩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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