僻靜小院的閨閣之內,孟沁兒正站在窗戶旁伸頭往外探著,眼中有些煩躁。


    戴著白色巾帽的家丁守在門外,臉上雖一片恭謹之色,腳下卻半步都不離開,顯然是奉了家主的命令正在看管。


    繡榻旁邊,孟秋霜和其母柳氏正在交談。


    “莫要責怪你爹,他也不容易。”


    柳氏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雲鬢高挽,麵容雍貴,雙手輕疊放在身前,一副端正貴婦的打扮。


    看著心愛的女兒臉上鬱鬱之色難解,柳氏當下已是極為心疼,不由勸道:“其實想想,那徐公子也不錯,年少有為,家世出眾,雖說妾室的身份確實是低了些,但日後也未必沒有扶正的可能。”


    孟秋霜沉默了一會兒後,方才開口說道:“母親,我不願改嫁。”


    柳氏摸著她的手,輕歎一聲道:“別說胡話了,你大好年華難不成要一直守寡?那貞節牌坊不過是一虛名罷了,什麽貞節可風,冰霜之操,你看現在宋國有幾人守寡?”


    “便是那些成婚多年的,丈夫死了後也都會托人尋良家,這是宋國大勢,孩子,你明白嗎?”


    柳氏所言確實不虛,主要是宋國境內寡婦數量太多,尤其是在渭水河畔抗妖防線附近的幾大府,男丁死亡率極高。


    正因如此,朝廷並不提倡守寡,相反還鼓勵寡婦改嫁,甚至還會負擔起寡婦家中孩童的吃食供給。


    孟秋霜耿倔的看著柳氏,但很快像是想起了什麽,倔強神情漸漸散去,眼中有些落寞,低頭輕語:


    “無論願與不願,我既答應了父親,便不會反悔,母親不必擔心。”


    “唉。”


    柳氏深深歎息一聲,輕撫著孟秋霜的臉頰,說道:“我豈是在擔心你反悔,我是在擔心你解不開這個結。”


    “若真如此,即便嫁了過去也是一輩子悒悒不樂,難討主家歡心。”


    孟沁兒貼身服侍孟秋霜多年,二人之間雖是主仆,其實感情深如姐妹。


    她在一旁聽了半天,此刻忍不住緊咬嘴唇,走過來向柳氏說道:“主母,你既知道小姐改嫁過去必定心傷,為何不再勸勸老爺。”


    柳氏苦笑一聲,說道:“他那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真是決定了的事情縱有九牛之力也拉不回來,除非有靈虛道府廣寒真人開口。”


    廣寒真人便是當年給孟餘傳道授業解惑的仙師,其本名廣寒淩星,在靈虛道府內地位極高,僅在執掌道府的妙道人之下。


    隻是靈虛道府相距知遠縣足有數百裏之遙,若無禦劍飛行的本事,少說也要十數日來回。


    良久過去,柳氏見二人神情都很沉默,又重重地歎了口氣,旋即站起身來說道:“我再去與老爺商量商量。”


    “不必了,母親。”


    孟秋霜目光望來,雙肩微微下垂,眼眸中光芒黯淡了幾分,“父親不會同意的,等他與朝歲談完,此事也該結束了,到時你們挑一個吉日吧,我——”


    “老爺。”


    孟秋霜的話還未說完,屋外突然響起了家丁恭敬的聲音。


    很快,房門被推開,孟餘走了進來,隻是身上模樣卻讓房內的三人都有些怔住了。


    不僅臉上有兩道淡淡的血痕,就連身上那件品質極佳的雪府大氅都被砍的白絮飄飛,領子翻卷。


    柳氏最先反應過來,極為吃驚的走上前去,扯過大氅四下打量,有些心疼道:“老爺,你這是怎麽弄的?莫不是家中進賊了?”


    孟餘雖一副狼狽模樣,臉上神情卻極淡然,擺了擺手後說道:“無事,隻是方才操練了一下石鎖,有些沒注意。”


    石鎖?


    什麽石鎖能把大氅弄成這樣?


    這分明是似刀劈斧砍留下的痕跡。


    柳氏有心繼續詢問,孟餘卻未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開門見山說道:“我來是與你們說,和徐家的婚事取消了,稍後我會將媒書和聘禮退回去,再親自登門徐府去謝罪。”


    取消了?


    這一番話頓時又讓三人沒能反應過來。


    孟秋霜怔怔地坐在繡榻上,半響都未說話。


    孟沁兒則是一臉震驚,然後喜上眉梢,望向旁邊的孟秋霜激動道:“小姐!”


    柳氏同樣有些愣住,眼中雖有濃重喜色,但很快又擔憂問道:“老爺,徐家畢竟勢大,你既要上門去退親,不如多帶一些家中護衛,萬一......”


    “萬一什麽?對我動手?”


    孟餘斜斜瞥了柳氏一眼,冷笑了起來:“婚事出爾反爾是徐家在先,我孟家又不理虧,那徐少元若是想放肆,還需先掂量掂量我背後的靈虛道府。”


    說起二家聯姻之事,其實孟餘心中同樣極為憤怒,對方先是誠意上門求親,又下足了聘禮,按理便是要提徐少元求娶一位正室回家。


    結果,過了幾日,正室卻變成了妾室。


    孟餘自是知曉徐家是有意羞辱孟家,但因為靈虛道府之事有求於徐少元,這才忍了下來。


    但現在既然有了更好的人選,自己唯一的閨女又不願意改嫁,那孟餘自然不介意展露一次自己的底氣。


    話音落下,孟餘不再繼續多說,拖著那件大氅便急匆匆地往屋外走去。


    柳氏眼尖,看到他去的方向是孟宅內特意為靈虛道府修建的一座神堂,裏麵有廣寒真人的畫像,知曉其應該是又去叩拜那位恩師了,心裏亦不禁有些疑惑想著——莫不是老爺那恩師真的發話了?


    穿過一片連廊水塘,孟餘很快來到坐落於孟宅正中央的一座院落。


    院落正廳,是一青磚砌築、雕飾古樸的小屋,正是孟家神堂。


    此刻,神堂朱門緊閉,屋脊兩端的骶尾裝飾靜懸於簷角。


    孟餘推門而入,神情已是變得極為肅穆,光線灑入,隻見堂內正中央高懸著一副栩栩如生的畫像。


    畫上是一白袍中年男子,麵容威嚴,目光深邃,腳踩在雲層飛劍之上,四周白霧彌漫,有一種欲跳脫飛升的感覺。


    孟餘跪在畫像麵前的蒲團上,嘴唇很快微微顫抖了起來,一雙老眼淚花微爍,先是用力的磕了幾個頭,口中不斷喃喃喊著‘恩師’二字。


    接著,老者雙手顫抖的從畫像下方的一龕盒裏捧出了一隻通體瘦小,正在閉目沉睡的灰色鴿子。


    “我靈虛道府此番定當大興。”


    孟餘心情極為激動,深吸了一口氣後,才慢慢平複下來,取出懷中備好的紙筆,先寫下了一句“敬呈恩師”。


    接著,老者回憶著方才在待客正廳裏看見的一劍之勢,目光又變凜然,拿起筆開始洋洋灑灑在紙上寫了數百字。


    最後,孟餘想了想後,又提筆補充了一句——“天生道者,朝元其弟。”


    寫完後,孟餘將紙塞入鴿子腿上的紙筒,小心翼翼將靈氣灌入其體內。


    不多時,那靈鴿便活了過來,目光熠熠,撲扇著翅膀往一個方向破空飛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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