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時間轉瞬即逝。


    在這段時間裏,通過九轉胎心石考核的人數變得越來越多,但有好事之人根據星光亮起的次數統計後,還是得出了一個讓眾人有些意外的數字。


    二十三。


    十日時間裏通過這項考核的人數竟然隻有二十三。


    須知宋國八十一府疆域廣闊程度何止萬裏,參與每屆天元大試的考核者也都是以數十萬計。


    但即便是這麽多的考核者,在十日之內竟然也隻有區區二十三人通過?


    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隻怕是八十一府之中,最後會有一多半的州府都湊不出一百之數。


    想到這件有些荒唐的事情,眾人臉上便都露出了些複雜的神情。


    在臨江府內,甚至還有不少的宗門弟子都打定注意欲要說動長輩去監天司抗議,但最後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


    天元大試的考核既定,就斷然再無更改的可能。


    與其他臨江府宗門比起來,靈虛道府的日子過得更是艱難。


    青雲峰上,從夜幕深沉到晨光熹微,一直輪轉不停,人影去留同樣隨之變化。


    那棵最大的蒼樹下如今隻剩下了十一道身影還在堅持。


    隻是這些弟子臉上已經俱都沒了往日裏的意氣風發,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張張蒼白如紙的麵龐。


    其餘已經放棄考核的弟子則是站在朱閣前,臉上流露出不忍心的神情,卻又隻能緘默不語,唯有在心裏盼望著師兄師姐們能夠早日通過考核,然後脫離苦海。


    而與眾人的變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雲崖上的那道白衣身影卻始終不變。


    青雲峰上所有的弟子每日都在看著相同的畫麵。


    那道身影每日清晨從竹林裏走出,慢慢登上雲崖,在那把竹椅上躺下,然後一躺便是整整一天。


    風雨交加,星光遍灑,無論是何等樣的天地異變都無法讓其動搖半分。


    而到了夜晚,他又會趁著明月清輝正亮,緩緩走下雲崖,消失在眾人眼前。


    如此往複從未改變,整整維持了數日之久。


    到了後來,朱閣前響起的閑言碎語便愈發的直接和難聽,甚至有一次還驚動了荀越出來厲聲製止。


    然而無論這些青雲峰上的弟子說什麽又或是做什麽,都影響不到那道身影。


    朝歲的神情從來都不曾變化。


    平靜的情緒不喜不悲,就像自己從始至終隻是在做著一件最普通的事情而已。


    如果不是他的手裏始終握著那枚黑色的石頭,或許眾人會猜測他隻是單純的想在雲崖上麵睡覺。


    當然也有很多人在懷疑,他隻是故意裝出一副在參悟的模樣,實際心裏早就已經放棄了考核,和站在靈法閣裏的自己這些人並沒有什麽兩樣。


    ......


    ......


    到了考核的第十五日時。


    蒼樹下的那十一道身影已經隻剩下最後的兩道。


    寧陽和陳元靠在樹下,雙眼緊閉,氣息微弱,偶爾會從參悟中醒來,這時候就會有其餘弟子連忙上前,給他們喂食一些早就備好的仙露。


    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現在已經到了第幾道關卡,距離考核通過還剩下多遠的距離。


    每個人看著那兩位少年臉上疲憊不堪的神情,隻能知道的是.......他們已經快到極限了。


    之後又這樣堅持了五日。


    到考核開始後的第二十日夜晚,靈虛道府裏終於是有了一些波瀾漸起的變化。


    在青雲峰正對麵不遠處的望月峰上,一道璀璨清澈的星光自那裏升起,久久都未落下。


    荀越看著那座山峰,神情微變。


    而朱閣裏的眾弟子們則是嘴巴張開,臉上有些茫然,但不過片刻,這些茫然又盡數化為了震驚。


    “那是監天司的......千裏寶光?”


    這些日子,青雲峰上的弟子已經弄清楚了監天司星光的一些區別。


    考核第一日最先亮起的那三道星光,是觀星術士最玄妙的道法,可隔千萬裏以星光作畫,傳至天下,其威名為傳世星光,與水月庵的頂尖道法鏡花水月類似。


    而在那之後的數十道星光則是千裏寶光,玄妙程度遠遠不如,隻能用來當作簡單的傳訊。


    千裏寶光亮起,眾人隻能知道有人通過了考核,但無法根據星光知曉那人的麵容和身份。


    不過無論如何,這道寶光都代表著靈虛道府終於有弟子通過了考核。


    廣寒淩星目光落在那座山峰上,眼中稍有些複雜,但很快便露出一抹笑容來。


    不多時,一道劍光也自望月峰破空而來,穩穩落在了朱閣之前。


    來人是一位中年人,青袍長袖,麵容冷淡,其身後跟著兩位長相幾乎完全一模一樣的青年。


    “師兄。”


    望月峰峰主眉雨驀然開口喊道。


    廣寒淩星輕歎了一聲,自朱閣內走了出來,說道:“師弟何必如此心急。”


    眉雨臉上沒有表情,一把霜白長劍靜靜浮在空中,聲音極冷:“依你我前些日子所說,若我門下弟子通過了此次考核,而青雲峰上沒有弟子通過考核,那師兄便須將代掌教的位置交出來。”


    眉雨在青雲峰眾弟子麵前點破此事,顯然是要讓廣寒淩星沒有借口可推脫,當眾應承這件事。


    荀越看著眉雨,很快沉聲說道:“眉師叔,如今距離考核結束尚還有十日時間,你又如何知曉我青雲峰便沒有弟子能夠通過考核?”


    眉雨目光微冷,視線隻是隨便輕輕一掃,所有與之相觸的青雲峰眾弟子便皆是變了臉色,連忙低下了頭去。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蒼樹之下。


    那裏已經隻剩下了最後一道還在堅持著的身影。


    “他之神識已到山窮水盡末路,至多三日便會失敗,師侄你修為不精自是看不出來,但想必師兄心裏應該已經有數了吧?”


    眉雨聲音冷酷,一雙劍眉斜飛入鬢,展露出了極其凜然的氣勢。


    廣寒淩星看了一眼樹下的寧陽,微微點頭道:“師弟所言不錯,我——”


    “師父!”


    聽到這裏,一位弟子忽然開口打斷了談話,眼裏雖有畏懼,但仍然大聲喊道:“一月之期還未至,寧師兄一定能夠通過考核的!”


    眉雨冷冽的目光再度望來。


    那弟子不敢與之直視,麵色憋的漲紅,有心想繼續替師父廣寒淩星辯解一番,但卻在氣勢威逼下始終都說不出話來。


    朱閣樓前一陣清涼的微風輕輕拂來。


    那股氣勢很快消散在了風中,眉雨平淡的看了一眼廣寒淩星,旋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沒有多說什麽。


    “呼......哧......”


    那弟子如釋重負,頓時大喘了幾口粗氣,潮紅的臉色恢複了不少,咬著牙關繼續說道:“隻要寧陽師兄還在,青雲峰就不算輸。”


    青雲峰其餘的弟子很快也都大聲附和喊道:“不錯,寧師兄一定能通過考核。”


    眉雨沒有理會這群年輕弟子們的群情激昂,隻是微冷說道:“就憑他一人嗎?二十日星光傳世,青雲峰始終黯淡無光,如今所有希望竟都係在這一人身上?當真是可笑。”


    有位師妹神情柔弱,躲在一眾師兄後麵,半天都沒有說話,但此刻聽到自己這位神情可怕的師叔發出質疑,便忍不住鼻尖皺起,開口反駁了起來:“誰說是一個人?”


    隻見她伸出蔥白纖細的手指,遙遙往著峰頂雲崖的方向指了過去,“喏!那裏還有一個我們的師兄正在參悟呢。”


    青雲峰眾弟子聽到這裏,心裏雖然咯噔一下,暗道不好,但臉上也沒露出什麽異樣,目光隨著那師妹指去的方向望去。


    隻是這一看,眾人卻全都怔在了原地。


    因為不知在何時,竹椅上一直靜靜躺著的那道身影消失了。


    在離竹椅不遠的懸崖邊上,一道白衣身影正獨自一人站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手自然地背在身後。


    雲潮翻湧,吹起了他的衣角。


    接著,在眾人滿是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目光中——


    無數星光正在穿破雲霧,傾灑而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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