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三司寶庫出來後,朝歲一個人走在國都的街道上,本意是想仔細看看這座青照大城的麵貌,但是很快發現無論走到哪兒,總會有許多目光尾隨他而來,直接而熱烈。


    無奈之下,他隻好放棄這個想法,回到了百歲坊靈虛道府所在的那座小樓。


    現下國試已經結束,剩下的事情就隻有修士入三司之前必須完成的定員吏治。


    雖然還不清楚具體要做些什麽,但想來應該也隻是走個過場罷了,畢竟在宋國的曆任國首裏,還從未聽說過有進不了三司的情況發生。


    進入院門後,朝歲原本想要在竹椅上躺著休息會兒,卻發現一道身影已經候在了那裏,看樣子像是等了很久。


    “有事?”


    朝歲看了一眼寧陽,開口問道。


    這位出身紫霞城的驕傲少年,月餘前還曾因為朝歲直接被收為親傳弟子的事情而表露過不滿,現下小臉上卻很是肅然,先是工整的揖了一禮,方才開口說道:“師兄,關於定員吏治——”


    寧陽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聲音也因此停頓了下來。


    但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彎腰抱拳,沉聲說道:“我想在師兄的手下從一個最平常的刑房小吏幹起。”


    按照規矩,在天元大試當中脫穎而出的八十一府修士都可以參加定員吏治,考核結束便能加入宋國三大司。


    隻是三司地位雖然在名義上並列無差,但實際論起來,還是要屬斬妖司在眾人心中地位更高一些。


    即便是同為九品的斬妖司監妖文士也要遠遠勝過鎮獄司的九品司獄一職。


    若是能夠在考核期間得到上司府衙一個不錯的評等,就可以先別人一步選擇三司職位,自然也就擁有了不同於他人的起點。


    所以在八十一府治下的每一個轄地,參加定員吏治考核的修士往往都隻會有一人,沒有人願意屈居於他人之下,被遮擋住所有來自上麵的目光,從而落得一個劣等的評價。


    很快,寧陽又開口解釋了起來:“按照以往的規矩,師兄你身為國首,應該是會在府城的刑房擔任邢獄使一職,手下至少有百人之多,隻要師兄不反對......三司那邊想必不會駁回我的請求。”


    話音落下,寧陽便抬起頭,一臉忐忑的看著朝歲。


    這件事雖然聽上去沒有什麽影響,但兩個參加定員吏治考核的修士在同一個地方上任,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忌諱,寧陽心裏也在擔心朝歲會因此而生出些別的想法。


    隻是在等待了片刻後,他既沒有聽到一句同意,也沒有聽到一句回絕。


    寧陽抬眼望去,隻看到朝歲躺在那把竹椅上,雙眼微閉,然後回了他兩個字——


    “隨你。”


    ......


    ......


    臨江府,原武城。


    統管一府諸多事宜的府衙裏。


    飛燕閣的校書小吏詹文記今日可謂是極其忙碌,從大早上開始就在不斷整理著來自臨江府各縣的書信。


    屋外的幾座鴿籠裏靜靜停著無數的靈鴿,而他需要先確認這些書信上的封漆完好無損,之後再根據書信上所記的吏員或是文房名稱,一一送到對應的人手上,待回信書寫完畢,再放入到這些靈鴿的信筒裏。


    “怎麽最近各地的失蹤案越來越多了?”


    詹文記輕疑了一聲,看著送往府衙刑房的書信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早已經猜到了其中的內容。


    人口失蹤的事情並不是什麽隱秘,府衙刑房的那些捕快早就為此頭疼欲裂,甚至已經在懷疑是不是有妖物作祟,準備請斬妖司的人出手。


    詹文記一邊在心裏想著,一邊準備將整理好的歸屬刑房的傳書先送過去,而就在這時——


    飛燕閣裏案桌上擺放著的眾多毛筆之中的一隻發出了微亮的光芒,隨後慢慢浮空了起來。


    詹文記看到毛筆末梢的記號,神情瞬間微凜了下來,“是國都神行司來的傳信。”


    宋國疆域遼闊,南北之間足有萬裏之隔,所以若是傳遞消息多有不便。


    一般來說,八十一府最常使用的傳信手段是能夠長途飛行無需喂養的靈鴿,其次就是出自國都神行司修士的道法‘同調’。


    飛燕閣木案之上的這些毛筆都是經過煉化的異寶,每一隻毛筆都落有修士的神識,除了神行司之外,還包括了其餘八十府飛燕閣裏的傳信使。


    平日裏若是有什麽緊急的消息要傳遞,傳信的一方就會坐在飛燕閣木案之前,用這些煉化過的毛筆書寫內容,並通過施展同調道法來將這些內容複寫到千裏萬裏之外。


    正是憑借此法,宋國才能在幅員遼闊的疆域裏做到互通往來。


    “應該是天元大試的結果出來了。”


    詹文記暗自思忖了一會兒,很快就猜到了神行司傳書的內容,對毛筆揮舞所留下的那些墨字也開始不以為意。


    無論國首之爭的最後結果如何,八十一府境內都必須張榜通報,這已經成了鐵律。


    隻不過對於臨江府來說,因為每次揚的都是三大府修士的名聲,所以文淵閣的那些書吏們從不積極。


    不過畢竟是神行司的來信,重要程度要遠在一般的消息之上,所以詹文記一直靜靜地站在木案前,等待那位遠在國都的傳信使將所有內容寫完。


    白紙上的字跡很清秀,筆的那端應該是位女子,而她所書寫的內容則是一個個修士人名,從下到上,依次排列,所對應的正好就是各府修士排名。


    原本按照從上到下的寫法,國首是誰一眼便了然,但也不知神行司的那些傳信使是如何想的,每次都要玩弄這些吊人胃口的把戲。


    關鍵是——國首是大名府還是九夜府又或是青蓮府,關我們臨江府什麽事?


    詹文記心裏暗暗想道,目光也在慢慢遊移,並成功發現了幾個熟悉的名字。


    “嗯,一千七百多人的話,那這排名應該是四百多,沒想到這次我們臨江府的成績這麽好。”


    看到這裏,詹文記略有些意外。


    因為這次參加國試的人數要比以往更多,所以一張白紙記不下所有的人名,毛筆很快卷動紙張,翻到了下一頁,接著又從下方開始寫起。


    終於,在那位傳信使又寫了三百個人名之後,來到了最為重要的國首名姓。


    之所以知道對方要寫的是國首姓名,是因為詹文記看到那隻毛筆改換了另外一種紅色的墨汁。


    國都神行司的那位女傳信使停頓了片刻,很快揮起毛筆莊嚴鄭重的寫下了最後一行,同時將此內容借助道法同步到了八十一府境下。


    飛燕閣裏,詹文記看到最後出現的那一行清秀雋永的紅色小楷,雙眼旋即圓睜,嘴巴張大,像是看到了這世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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