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疾穀和九巍山距離有點遠,白石雲舟飛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


    九巍山並不隻是一座山,包含了很大一片地區,屬於九巍山地區的城池都有七八座,司家則是在九巍山半山腰上建了一大片建築群,雕欄玉砌,古樸典雅,遇上細雨天氣時,整個建築群如同被朦朧煙雨披上輕紗,恍若雲端仙宮。


    白石雲舟緩緩降落在司家大門前的廣場上,溫大夫和溫絨剛下船,早已在廣場等候的侍從便上前來給他們見禮,領著他們穿過筆直走道,進入司家大門。


    溫絨在現世裏還沒去過司律家,不曉得現世的司家是不是也像這裏的一樣恢弘,反正這裏的司家大得讓他很有壓力,感覺在這裏頭住十年都還是容易迷路。


    還是無疾穀好,愜意自在。


    師徒倆跟著引路侍從走到前庭,剛要拐彎往東側走,一道人影恰巧從正廳走出來,與他們迎麵相遇。


    “見過尊上。”侍從立刻停下來行禮。


    那人正是九巍山現任山主、司律的父親,司淮。


    看到溫大夫時,司淮愣了一下,拱手道:“別來無恙,溫神醫。這是令徒?多年不見,竟長得這般芝蘭玉樹,一表人才。”


    “山主謬讚。”溫大夫也拱拱手,“我師徒二人此番是受司少主之邀前來看診,尚且不知司少主狀況如何,我等不便拖延,先行一步。”


    剛走了兩步,司淮又忽然叫住他們。


    “溫神醫且先留步,”司淮上前兩步道,“我見過聿之,他近來並無大礙,應當隻是想檢查身體。但我幼子昨日便抱恙,今日仍是未見好轉,還請溫神醫先看看他。”


    一直安安靜靜跟在師父身後的溫絨悄悄豎起耳朵。


    幼子?司律在這邊有兄弟?


    溫大夫則是微微皺眉。


    請他出診的是司律,按理來說他應該先去司律那裏,看完診再看其他人。


    但聽司淮所說,司律身體無恙,另一個孩子才生了急病,看診也該先看急症。


    溫大夫隻沉思了一瞬,便側頭對溫絨說道:“既然如此,徒兒你先去司少主那兒,師父晚點再去。”


    溫絨點頭:“好。”


    於是溫大夫便和司淮往另一個方向走了,溫絨則繼續和引路侍從往司律的住處去。


    一邊走,溫絨一邊感慨,司家可真是大過頭了,估計司律想見他父母都要先走上十多二十分鍾,不像他,嚎一嗓子三秒之內就能見到師父。


    走過曲折回廊,穿過蓮花池,又穿過一片紫竹林,引路侍從終於在紫竹林盡頭停下來,道:“此處便是少主居所,少主喜靜,屬下不便入內,您進去後沿著連橋往左走,少主就在水榭裏。”


    “好,多謝。”


    溫絨道了謝,便走進月門,進入院內。


    司律似乎很喜歡臨水而居,在問道學宮裏他的宿舍一進門便是一片人工湖,這裏也不例外,而且大得多。


    湖岸邊種著鳳凰樹,此時正開著花,滿樹火紅,花瓣落在湖麵、橋麵,沒有掃掉,看著別有一番風情。


    嫋嫋煙波彌漫在白石平橋上,溫絨走在其中,如同漫步在雲端天宮,每一步都有流雲盈袖。


    很快,他便走到了水榭。


    這座水榭的基座偏低,離水麵隻有十厘米左右的樣子,四麵無牆,垂著半透明的月白色絲縵,透過絲縵隱約能看到一道人影坐在臨水那一麵。


    溫絨抬手撩起絲縵,走了進去,原本斜斜坐靠在美人靠上托著下巴的人聽到聲音,轉過頭來。


    溫絨腳步一頓。


    他知道麵前的人是司律,但是……怎麽說呢,他有點驚訝——或者說驚豔,甚至覺得對方看著有幾分陌生。


    臨水而坐的司律一身紫衣,披著繡有星圖的白色罩衫,寬大的衣擺和袖子迤邐鋪地,恍如鳳凰尾羽,潑墨長發半束半披,沒有戴冠,隻用深紫色灑金發帶束著,一條三指寬的白色輕紗將他的雙眼蒙住,輕紗繞到後腦勺,用簪子把輕紗和發帶一起固定住。


    他斜靠在美人靠的姿態有些慵懶,但骨子裏透出一股閑散的優雅矜貴勁兒,在他身後,漂亮的繁枝落花、平湖煙波,都淪為黯然失色的背景,反倒襯托得他清豔無雙。


    溫絨腦子都給震得空白了一瞬。


    我焯,這是司律?這是司律??


    “絨絨?”對方輕聲道,“怎麽不過來?”


    好吧這確實是司律。


    溫絨還是有點不敢認,走過去的腳步都放得很輕,走到司律麵前,才問道:“你眼睛怎麽了?”


    司律拍了拍身邊的美人靠,示意溫絨坐下來,隨後才解釋道:“是窺天機所致,這裏沒有太叔祖,自然也沒有人幫我壓製窺天機,為了保住我的小命,隻能暫時把天賦封印。等長大了,天賦穩定一些了,封印便改為壓製,從體內轉為體外,這條紗便是壓製天賦的枷鎖,被稱為天淨紗。”


    溫絨張張嘴,欲言又止。


    司律幫他言:“秋思。”


    溫絨:“馬致遠。”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笑了一會兒,溫絨揉揉臉把笑意收斂,仔細看了看那條天淨紗,發現紗上如呼吸燈一樣時隱時現的暗紋看上去確實像古老的符紋,透過輕紗還能看到司律漂亮的雙眼。


    “那你的視力有影響嗎?”


    “以前有,現在基本恢複了。”司律沒有多說,問道:“怎麽感覺你剛才有點緊張?”


    “也沒有緊張……”溫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別扭,“就是感覺你變得有點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溫絨想了想,老實道:“太好看了。”


    現代裝束的司律雖然也很貌美,不過沒有眼前這麽驚心動魄,司律似乎天生就該穿寬袖長袍,連腰帶垂落的弧度都透著難言的風流雅致。


    司律輕輕笑了起來,傾身湊近,問道:“那你喜歡嗎?”


    溫絨下意識後仰,一隻手撐在身後,半晌沒說話。


    “絨絨,從第四次考試結束到現在,你給我的教訓已經足夠我刻骨銘心了,我發誓我真的再也不會拿自己的性命做賭。”司律輕聲細語,輕紗下的雙眼輪廓朦朦朧朧,目光卻極為明亮,“別再冷著我了,好不好?”


    溫絨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嗯了一聲。


    “那,絨絨,既然你原諒我了,是不是也該給我另一個回答了?”司律的聲音越發溫柔,甚至有點像小心翼翼的撒嬌,“我能親你嗎?我能以男朋友的身份親你嗎?”


    溫絨臉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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