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又如何?


    這話是什麽意思?是她想的那樣嗎?


    蘇棠黎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太多,為了穩妥起見,她還是矜持地裝傻了一下,“陸公子……托陸公子的福我現下已經好多了。”


    “耽擱了陸公子這麽長時間,還害得公子被人嚼了舌根,我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可我摸著還是很脹。”陸星忱斂著眸不為所動,揉著她腹部的手絲毫沒有要移開的意思。


    蘇棠黎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小心地看向他的側臉。


    “陸公子,我已嫁為人婦。”


    陸星忱抬起鋒利的雙眸,直直對上她的眼睛。


    蘇棠黎被他看的心裏一驚,下意識便縮回了自己的手。


    “我曾和你說過,我被困在這裏已經滿一年了。這裏的一切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可時至今日我依舊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


    “聽聲、辯位、暴力強拆。你所能想到的辦法我都有去試過,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蘇棠黎配合的搖頭。


    雖然不太清楚他為什麽突然轉換話題,但她還是安靜地等待下文。


    陸星忱輕笑了一聲。


    微笑隻在他的臉上維持了三秒,很快,他又恢複了原先的嚴肅冷冽。


    “這意味著我們會被困在這裏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沒有期限,可能隨時會終止,也可能永遠沒有盡頭。”


    “對未來未知的恐慌會侵蝕所有人的良知與人性,在這種環境的逼迫下,活下去比什麽都重要。”


    “活著才有希望,對不對?”


    蘇棠黎徹底愣住了。


    這回絕對不是她想太多,也絕對不是她會錯意。


    陸星忱這是要恃強淩弱強搶民女了!


    許是因為蘇棠黎的表情太過呆滯和震驚,陸星忱下麵的話不再遮掩,甚至越發直白。


    “算算時間,馬上就要換新場景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即便是再極端的環境我都保你無憂。”


    “可是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在這裏,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先付出代價。”


    “你這麽聰明,應該已經猜到了。”他下巴一抬,指向遠處,“這地上的光亮便是用人命換來的。”


    “這裏的人,包括我在內,都被黑暗給徹底浸透了。”


    “我們從內到外都是黑的,我們和這裏已經融為一體……”


    他空洞的看著遠處的地燈,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悲憫。


    “這些虛假的光明隻是給我們暫時的慰藉,好讓我們繼續沉淪在這黑暗裏。”


    蘇棠黎無言地看向那些地燈。


    在這裏生存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為了活下去,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要承受身心煎熬。


    起初,她仗著有055和係統電擊覺得自己可以明哲保身。


    可當她與055斷連,電擊也不知道能不能使用時,她開始不確定了。


    直至她身處絕境,真正感受到這環境的冷酷時,她才真正有了感同身受。


    為了能活下去,能活著與家人重逢,她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


    如果……


    如果她不幸真的死在這裏,那她臨死前最恨的就是自己不夠自私。


    如果她自私一些,就可以活著等到救援隊的到來……不管要經受怎樣的煎熬,可以活著出去就好。


    她舍不得袁叔和嬸嬸傷心。


    直至此刻,蘇棠黎終於明白了陸星忱將她送來的用意。


    他在向她剖白自己的過去。


    他希望她能夠理解。


    蘇棠黎理解了。


    可這份理解是這樣的沉重。


    能支撐著陸星忱努力活下來的,一定是他的家人。隻是可惜,離開後的他承受不了內心的拷問,最後選擇了放逐。


    那其他人呢?


    其他的人好像也是相似的選擇。


    他們辜負了救援隊的犧牲,可內心卻得到了永久的平靜。


    蘇棠黎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力。


    許多問題都有解決的途徑,可他們的痛苦卻沒有解決的辦法。


    kc798,究竟想從他們身上得到什麽?


    如果是痛苦的話,那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沒有得到蘇棠黎的答複,陸星忱還在兀自地說著,“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你正踩在一個地燈上。”


    “那時的我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見過光亮了,也許是三個月,也許是四個月。”


    “總之,很久很久……久到我的眼睛已經完全適應了黑暗,忘記了什麽是燈什麽是亮。”


    蘇棠黎試圖打斷他,“陸星忱,你說的這些我已經知道了,你可以不用再說了。”


    “不,你不知道。”


    陸星忱哀戚地看向她,緩緩地搖著頭,“我太累了,做自己真的太累太累了。”


    “我想要試試不同的活法,試試那些不累的活法。或許他們是對的,哪有什麽先苦後甜?活在當下才是真的……”


    “眼前的甜,嚐了是甜的不就可以了嗎?”


    他的敘述開始變得混亂,可手卻依舊牢牢地按在蘇棠黎的腹部。


    蘇棠黎沒做過多遲疑,伸手撫上了他的手背,抬頭迎上了他微微詫異的目光。


    “陸星忱,我的腹部還有點脹。”


    對視不過瞬息,腹部上的手開始打圈按揉,又倏地停下。


    陸星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上半身向她逼近,“這回聽懂了?”


    蘇棠黎:“聽懂了。”


    陸星忱:“以後不裝了?”


    蘇棠黎先是疑惑,後又恍然大悟,“你說你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剛剛熄燈後,你能看見?”


    她求證般看向他的眼睛,卻驚訝地在那裏看到了一絲藍色的暗芒。


    是惡龍。


    在陸星忱的精神世界裏,他怎麽會有惡龍的眼睛?


    這個精神世界難道是根據他的意誌自由決定的嗎?


    “我的確能看見。”陸星忱再次逼近了一些,卻又好心地為她留下了足夠安全的距離,“而且,我一直在看你。”


    “……”


    那她脫下鞋子又貼牆聽聲音的動作他全都看在眼裏。


    蘇棠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還叫她以後不裝,明明是他更能裝!


    “你既然早就發現了,那我裝也沒有用了。”


    “孤軍奮戰的確很累,我想,你需要一個和你一起承擔黑暗的同伴。”蘇棠黎睨了他一眼,施舍般地語氣問道:“你覺得我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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