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方位本就如此,又或許是樹林植被茂密,遮天蔽月,不分東西,反正,朏朏領著靜芸從“神秘屋”一直直走,差不多走了近千米,五奇鬼的妖氣在一座土廟前中斷了。


    不,不僅僅是五奇鬼的妖氣中斷,更是這土廟之中,凝聚了太繁雜濃重的妖氣……


    墨發披散,靜芸手中的木簪變成了拂塵,天邊的雲撥開了月亮的一角,皎潔的月光直直傾瀉而下,披在靜芸的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好似仙氣飄飄。


    打、打不過啊!這大道士的靈氣都強得能化形了!還徒手變法器!啊啊啊啊啊啊——他們死定了!


    隻偷看了那麽一眼,五奇鬼便在土廟泥塑的盤腿神像之後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別躲了,都出來,否則,我就要動手抓你們出來了。”


    晚風拂過,隻帶來林間的寂靜蟬鳴。


    好,都不出來。


    “七鬼,我隻數三聲。”


    “一——”


    靜芸的“一”也沒發聲完全,土廟裏就傳來了“卡啦卡啦”好似石頭摩擦的聲音,很快,靜芸和朏朏便看到五奇鬼從站起的神像之後滾了出來,而一個身穿黃色短褂的老人也從後麵走了出來。


    那站起身擋在五奇鬼身前的神像是廟鬼,因是廟中泥胚所化的鬼怪,故而又被稱為“泥鬼”。


    他的麵目因泥胚本色不曾鍍色而顯得黝黑,因是人們自己塑造的神像,手法如幼童玩泥並不精細而相貌奇醜。


    但正如“畫龍點睛”的傳說,一雙眼睛是萬物精氣之所在,所以,即使泥鬼這無心死物再怎麽其貌不揚,卻也在受盡世人香火化為鬼怪後長出了一對琉璃眼珠,動起來時,便是他活了過來。


    而那身穿黃色短褂的老人是黃父鬼,長得與尋常人一般無二,隻是,他在看到靜芸的那一瞬,眸中閃過了一絲垂涎,隨即,被更多的恐懼占滿了瞳孔。


    靜芸看著七隻鬼在自己麵前一字排開,的確,一個不少。


    “你們……”


    “噗通!”


    七隻鬼齊齊給靜芸下跪,磕頭聲此起彼伏。


    “大姐!姑奶奶!神仙!放過我們吧!”


    “求求你了神仙奶奶!我們隻是做點小偷小摸的事情,最多嚇唬一下人啊!”


    “就是就是!大仙啊——我們沒幹過什麽殺人放火的事情啊!我們不是罪大惡極啊!我們不想死啊!”


    ……


    靜芸聽著七隻鬼的求饒聲,聽了半天都沒聽到有效信息,便“哦”了一聲,打斷了七隻鬼的話。


    迎著七隻鬼懵懂又畏懼的目光,靜芸一甩拂塵,坐到了幻化成人形的朏朏,給她搬來的長凳上。


    “那你們就說說,之前都做了哪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怎麽嚇唬的人,又幹過哪些殺人放火外,不是罪大惡極的事情。”


    世界突然就又安靜下來了,蟬鳴聲時有時無,七隻鬼彼此推搡,隻是在泥鬼出手的時候,五奇鬼和黃父鬼都不可遏製地跌坐在地。


    不知道自己是泥做的啊!下手沒個輕重……


    “也罷!”


    黃父鬼一副下定決心去尋死的表情,硬氣了起來站起了身,當七隻鬼裏最先招認的那一個。


    誰叫他年紀大呢!唉……


    “道長,我叫黃羅衾,是這座土廟的廟祝,而在人間的記載中,我們一族有一個統一的名字,叫‘黃父鬼’。”


    “四百六十六年前,我才一百二十歲……”


    黃父鬼一族生性好女色,剛剛成年的黃羅衾聽族老們說,山下的世界特別奇妙有趣,還有很多很多女人,是與他們所幻化的,不一樣的風情貌美,於是,他懷揣著好奇下了山。


    而山下的世界果然熱鬧繽紛,聽族老們說的那些,都不及親眼所見的萬分之一,這燈紅酒綠間,亂花迷人眼。


    他剛成年,其實膽子也不是很大,才悄咪咪摸了幾個小姑娘的手,都還沒來得及偷偷摸摸親幾個小姑娘的臉呢,就被一個道士給抓住了。


    他像剛才跪靜芸一樣給那個道士跪下,涕泗橫流。


    而那道士說:“若真到了讓你非禮那些姑娘時,豈不晚矣,”


    是啊,那時候,重重枷鎖困於女人。


    大庭廣眾之下,除了那些早已淪落苦海的妓子,一個普通的良家女人若被外男摸一摸腳、拉一拉手,就隻有嫁於那人或自盡這兩種選擇。


    而這兩種選擇,其實都沒什麽區別,差不多,都是個“死”字,不過快慢而已。


    可到底沒出人命,那道士也不是不講道理,將好不容易剛到山下的他打去了千裏之外的深山老林中,還加以封印,令他永遠都離不開那重重山巒。


    也還好他們“黃父鬼”雖然是鬼,卻不怕陽光,不僅能在白天行動,還能隨意變換男女老少、飛禽走獸。


    所以,他被封印在這片土地上的這幾百年,都沒人能識破他的身份。


    三百六十六年前,齊家村的村民們為了祈求上天眷顧,風調雨順、糧食豐收,自己造了這座土廟,也自己用泥土塑了一個他們想象中的天神,日日供奉香火瓜果。


    黃父鬼既然被封印在此出不去,便為了求得一棲身之地,也為了找點事兒做,就做了這座土廟的廟祝,也繼續實時變換形態隱藏身份,直至今日。


    最初的一百多年,土廟的香火極為鼎盛,黃父鬼也經常能與人交談,日子過得還算熱鬧。


    而近一百多年起,社會改革,雖然齊家村被困於山中,但也漸漸接受起了新時代的思想,這土廟的香火便日漸稀少了起來,日子過得也越來越孤寂。


    不過,山下那些孩子倒是經常上山來玩兒,這麽多年了,雖然這山外頭的變化巨大,但再怎麽變化,都會有些討人厭的熊孩子。


    “我其實也沒幹什麽……就隻是……那什麽……因為我們‘黃父鬼’一族天生的能力,對不喜歡的人笑一笑,便能令其得病,輕則三個月,重則數年才會好。”


    “本來就是那些熊孩子的錯啊!打砸我的土廟,還罵我……我就……那什麽……給那些說不聽的熊孩子點教訓,對他們笑了笑,讓那些熊孩子生點病、受點小痛……”


    “我發誓!絕對沒傷他們性命!都隻是讓他們生三個月的小病就好了的!”


    黃羅衾滿臉嚴肅,指天誓日,看向靜芸的眸子裏滿眼堅定,一點邪念都沒了。


    靜芸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目光又飄向了其餘六隻鬼。


    “然後呢?下一個,你們五個裏,誰先來招認?”


    “卡啦卡啦”聲再次響起,泥鬼高高舉起了手。


    “我!我第二個說!”


    泥鬼的一雙琉璃眼可憐巴巴的,怯怯地看著靜芸,叫人瞧著覺得實在是老實極了,說話也是學著黃羅衾的格式說。


    “道長,我叫齊自生,是這座土廟裏,被齊家村的村民自行造出來的泥神仙,吸食他們的信仰和供奉,所化成的鬼……”


    “黃爺爺說,這座廟已經建了三百六十六年了,而我……自我有意識起算,我就記得我現在已經二百六十六歲了……”


    齊自生隻是因齊家村的村民靠想象憑空造出的泥塑,吸食了一百年的信仰和香火才修出的鬼而已,都還來不及再多吸食些信仰香火修成鬼仙呢,社會改革就來了。


    因為人們漸漸不再信仰供奉他,所以依靠信仰誕生的他也漸漸虛弱起來,若非黃羅衾日日點香供奉他,他怕也早已消散於世間了。


    就像最初那些早已湮滅於世間的真神……


    而齊自生如今連活下來都困難,又哪裏有本事去造福人間呢,從黃羅衾一隻鬼身上所獲得的力量,最多也就隻有自保而已。


    隻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偏偏自他產生意識起,他就擁有了一雙琉璃眼。


    齊家村的村民不算多,但依然有好有壞,有些壞人和熊孩子,就貪上了他的這雙琉璃眼,趁著黃羅衾出去買香或做什麽的功夫,偷走他的眼睛。


    “我隻是想要拿回屬於我自己的眼睛而已啊!是那些人動了貪念,還不聽黃爺爺的勸告,挖了我的眼珠……”


    “我的力量不夠,化不了形,白天時的陽光更會削弱我的力量,所以,為了拿回我自己的眼睛,我就隻能附身到那些人身上了啊!”


    “他們……他們被我附身後變得虛弱,本就是他們的報應嘛……”


    這是齊自生第一次接觸道士,所以不知道靜芸到底是個好道士還是壞道士,原來越說越氣時而產生的氣壯之勢,在靜芸的平靜注視之下自行消散了,又變得那一副怯弱樣兒。


    而對於齊自生所說的,靜芸依然隻是點頭表示了解,然後將目光鎖定了緊貼在一起的五奇鬼中間,那唯一一隻在兩眼之間的腦門上多出一隻眼睛的小鬼。


    “你們五個小鬼,四個眼睛看不見,隻有你能用一個眼睛視物,所以你們五個總是形影不離的,也都隻聽你的指揮。”


    “如何,對於你們五個從前做過的事情,是不是也由你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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