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從手下口中聽聞到賈寶玉的這麽一樁“風流逸事”,水溶隻是譏諷的笑笑,沒放在心上。


    畢竟這種事情在那些勳貴紈絝子弟之間,並不多罕見。


    那賈寶玉如今的名聲,在水溶眼中,甚至還不如那些紈絝。


    畢竟即便是紈絝,也是有自己的鄙視鏈的。


    如賈寶玉這般的,自然是最低端的那一撥。


    說難聽點,便是京中真正權貴之家的紈絝子弟們,都不屑與賈寶玉玩,他也隻能跟一些如賈家一般早已落魄了的世家子玩一玩,裝一裝麵子那個樣子。


    可就在手下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忽而想起從前林嵐玉跟自己初相認的時候,那古裏古怪的態度,不由心中一動。


    “去,將這件事想辦法讓人告訴給賈政知道。”


    “是!”屬下雖然不解,卻不曾多問,領了命便離開了。


    前些日子的風波,雖然不曾波及到賈政這個窩在工部的員外郎,但若說對賈家毫無影響,卻也不盡然。


    至少賈政最近這段時間,明顯感覺到了自己隱隱被同僚排擠,甚至許多事情都瞞著他的態度。


    這讓從前還對自己這個即清閑,又不妨礙他手中繼續將父親賈代善留下來的人脈全部握在手中,悶聲發大財的職位十分滿意的賈政,心中頗有些不痛快。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將他唯一的嫡子賈寶玉“不愛女兒愛男兒”的事情給捅了出來。


    甚至還不是直接告訴他的,而是私底下偷偷嘀咕的時候,被他“無意之間”聽到的。


    賈政一直以來,不能說對賈寶玉寄予厚望吧,但絕對是一心指望著賈寶玉好好讀書,早日科舉入仕的。


    別的不說,哪怕賈寶玉隻是考個舉人出來,以他如今手上的人脈,還有當年王子騰的承諾,給賈寶玉一個光明的未來,都絕不是什麽問題。


    隻是奈何家中上有將這兒子視若珍寶的老母親,下有妻子仗著娘家舅兄如今飛黃騰達了,總想將這唯一的兒子掌控在手中,容不得別人指摘半點兒。


    賈政幾次三番想教育賈寶玉,卻每每總是在老太太跟妻子的阻攔下,最終不了了之。


    以至於這小子如今都這般大了,書還讀的稀稀拉拉的,說“一般”都是客氣話。


    賈政原本想趁著最近老太太接連辦糊塗事兒,如今正是氣弱的時候,將對兒子的管教權利重新拿回來。


    最近這幾天,剛物色好了一位先生,就等著過些日子,將人請進府上,教導兒子讀書呢。


    卻不曾想,他這邊為兒辛苦為兒忙的,他那好兒子,在賈家家學中,倒是風流快活,小小年紀,倒把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學了個七七八八!


    還有那秦鍾,還是秦業的親生兒子呢,小小年紀,這般不知禮義廉恥!


    賈政怒氣衝天,根本等不到下衙,隻讓身邊親隨幫自己跟上司請假,便帶著人手,徑自去了賈家家學。


    那賈家家學本便是依附寧蓉二府的存在,雖說不在寧榮街上,卻也距離不遠。


    隻是往日裏賈政上下衙的時候並不經過那裏,加之家學中的賈代儒,那是與他父親賈代善一輩兒的人。


    賈政見了對方,按理還要行禮。


    他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命官,自然不樂意給一個窮酸儒生行禮。


    是而他幾乎從不踏足這裏。


    在得知家中老太太和妻子都同意賈寶玉來家學讀書的時候,他雖有些遲疑,但想著難得這兩人統一了戰線,日日催著這小子讀書上進,他便也沒有多想,甚至還有些欣喜在裏麵。


    乃至於這些日子對賈寶玉功課進度的考察,都鬆散了許多。


    隻當他是第一年去家學讀書,還不習慣賈代儒的教學方式。


    這會兒知道了賈寶玉等人在家學中幹的好事兒,尤其是茗煙那個小廝,大鬧家學的全過程,賈政再看這家學,隻覺得滿是齷齪,不堪入目。


    偏自打茗煙大鬧了一場之後,這賈代儒與賈瑞在家學之中的威信便愈發立不起來了。


    從前在賈代儒講課的時候,這些人不管學不學,至少還裝個樣子。


    如今許多人卻是連裝都不裝了,上麵賈代儒不管不顧的吊著自己的書袋子,下麵的人恍若無人,該幹嘛幹嘛。


    尤其是被賈寶玉“英雄救美”的三人,這會兒更是跟賈寶玉親親熱熱的湊在了一起,正在玩鬧去,氣氛曖昧且大膽,直瞧得一旁的金榮氣的眼睛都紅了,卻又礙於前些日子茗煙那一場大鬧,自己半點兒沒落到好,不敢吭聲,默默將這份怨恨積攢著,琢磨著找個什麽機會報複回去才好。


    就在這時,賈政悄無聲息的帶著人,出現在了距離賈寶玉等人極近的窗口。


    瞧著窗內的情形,幾乎目眥欲裂。“孽畜!我讓你來讀書,你給我讀的都是些什麽狗東西!”


    賈政雖然隻是個“讀書人”,這些年久居官場,身邊養著一群清客,每日裏也隻讀書閑談取樂,身體不如武將孔武有力。


    但一則他祖上是武將,他自己也生的十分高大挺拔。


    二則這會兒正是氣頭上的時候,揍起賈寶玉來,自然是不遺餘力。


    偏這是在學堂裏,莫說是賈母,便是花襲人等幾個“一心護主”的丫頭都不在跟前,賈寶玉能指望誰護著他?


    關鍵時候做鳥獸散的“香憐、玉愛”,還是柔柔弱弱,做小女兒姿態的秦鍾?


    “孽畜!孽畜!我今日便打死你,給列祖列宗謝罪!就你,也配說自己讀的是聖賢書?莫要侮辱了聖賢書的名聲……”


    賈政一邊怒罵,一邊拎起凳子,便朝著賈寶玉身上一頓砸。


    還是茗煙那小子一向滑頭,早在賈政發怒的時候,就順著前門溜了出去,飛奔向榮國府去求救。


    隻是到底賈家家學距離榮國府的距離太遠,等賈母氣喘籲籲的趕到的時候,賈政已經將賈寶玉打暈了過去,這會兒命人將秦鍾並香憐、玉愛三人一道綁了,喊著要送他們去秦家,給秦業看看他養的什麽好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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