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什門  段進  石文德  汲固  王玄威  婁提  劉渴侯  硃長生  於提  馬八


    龍  門文愛  晁清  劉侯仁  石祖興  邵洪哲  王榮世  胡小彪  孫道登  李幾


    張安祖  王閭劉業興  蓋俊      郭琰  遝龍超  乙速孤佛保李棠  杜叔毗  劉弘


    遊元  張須陀  楊善會  盧楚  劉子翊  堯君素  陳孝意 張季珣杜鬆贇  郭世俊


    郎方貴


    《易》稱:“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蓋士之成名,在斯二者。故古人以天下


    為大,方身則輕;生為重矣,比義則輕。然則死有重於太山,貴其理全也;生有輕


    於鴻毛,重其義全也。故生無再得,死不可追。而仁道不遠,則殺身以徇;義重於


    生,則捐軀而踐。龍逢殞命於夏癸,比幹竭節於商辛,申蒯斷臂於齊莊,弘演納肝


    於衛懿,漢之紀信、欒布,晉之向雄、嵇紹,並不憚於危亡,以蹈忠貞之節。雖功


    未存於社稷,力無救於顛墜。然視彼苟免之徒,貫三光而洞九泉矣。凡在立名之士,


    莫不庶幾焉。然至臨難忘身,見危授命,雖斯文不墜,而行之蓋寡。固知士之所重,


    信在慈乎。非夫內懷鐵石之心,外負陵霜之節,孰能行之若命,赴蹈如歸者乎!自


    魏訖隋,年餘二百,若乃歲寒見鬆柏,疾風知勁草,千載之後,懍懍猶生。豈獨聞


    彼伯夷,懦夫立誌,亦冀將來君子,有所庶幾。


    《魏書》序於什門、段進、石文德、汲固、王玄威、婁提、劉渴侯、硃長生、


    馬八龍、門文愛、晁清、劉侯仁、石祖興、邵洪哲、王榮世、胡小彪、孫道登、李


    幾、張安祖、王閭以為《節義傳》,今又檢得郭琰、遝龍超、乙速孤佛保,及《周


    書孝節傳》李棠、杜叔毗附之。又案《齊書》不立此篇,而《隋書》序劉弘、皇甫


    誕、遊元、馮慈明、張須阤、楊善會、獨孤盛、元文都、盧楚、劉子翊、堯君素為


    《誠節傳》。今皇甫誕、馮慈明、獨孤盛、元文都各附其家傳,其餘並附此篇,又


    檢取《隋書孝義傳》郎方貴、郭世俊亦附之,以備《節文傳》雲。


    於什門,代人也。魏明元時為謁者,使喻馮跋。及至和龍,住外不入,使謂跋


    曰:“大魏皇帝有詔,須馮主出受,然後敢入。”跋使人牽逼令入。見跋不拜,跋


    令人按其項。什門曰:“馮主拜受詔,吾自以賓主致敬,何須苦見逼也?”與跋往


    複,聲氣厲然,初不撓屈。既而跋止什門。什門於群眾中回身背跋,披褲後襠以辱


    之。既而拘留,隨身衣裳,敗壞略盡,蟣虱被體。跋遺以衣服,拒而不受。曆二十


    四年。後馮弘上表稱臣,乃送什門歸。拜書侍禦史。太武下詔褒美,比之蘇武,賜


    羊千口、帛千匹,進為上大夫,策告宗廟,班示天下。


    段進,不知何許人也。太武初,為白道守將。蠕蠕大檀入塞,圍之,力屈被執。


    進抗聲大罵,遂為賊殺。帝湣之,追贈安北將軍,賜爵顯美侯,諡曰莊。


    石文德,中山蒲陰人也。有行義。真君初,縣令黃宣在任喪亡。宣單貧,無期


    親。文德祖父苗以家財殯葬,持服三年。奉養宣妻二十餘載,及亡,又衰縗斂祔,


    率禮無闕。自苗逮文德,刺史守令卒官者,製服送之。五世同居,閨門雍睦。


    又梁州上言,天水白石縣人趙令安、孟蘭強等四世同居,行著州裏。詔並標榜


    門閭。


    汲固,東郡梁城人也。為兗州從事。刺史李式坐事被收,吏人皆送至河上。時


    式子憲生始滿月。式大言於眾曰:“程嬰、仵臼何如人也?”固曰:“今古豈殊!”


    遂便潛還不顧,徑來入城,於式婦閨抱憲歸藏。及捕者收憲,屬有一婢產男,母以


    婢兒授之。事尋泄,固乃攜憲逃遁,遇赦始歸。憲即為固長育,至十餘歲,恆呼固


    夫婦為郎婆。後高祐為兗州刺史,嘉固節義,以為主簿。


    王玄威,恆農北陝人也。獻文崩,玄威立草廬於州城門外,衰裳蔬粥,哭踴無


    時。刺史苟頹以事表聞。詔令問狀,雲:“先帝澤被蒼生,玄威不勝悲慕,戀心如


    此,不知禮式。”詔問玄威,欲有所訴,聽為表列。玄威雲:“聞諱悲號,竊謂臣


    子同例,無所求謁。”及至百日,乃自竭家財,設四百人齋會。忌日,又設百僧供。


    至大除日,詔送白r褲褶一具與玄威釋服,下州令表異焉。


    婁提,代人也。獻文時,為內三郎。獻文暴崩,提謂人曰:“聖主升遐,安用


    活為!”遂引佩刀自刺,幾死。文明太後詔賜帛二百匹。


    時有敕勒部人蛭拔寅,兄地於坐盜食官馬,依製命死。拔寅自誣己殺,兄又雲


    實非弟殺。兄弟爭死,辭不能定,孝文昭原之。


    劉渴侯,不知何許人也。稟性剛烈。太和中,為徐州後軍,以力死戰,眾寡不


    敵,遂禽。瞋目大罵,終不降屈,為賊所殺。孝文贈立忠將軍、平州刺史、上庸侯,


    賜絹千匹、穀千斛。


    有嚴季者亦為軍校尉,與渴侯同殿,勢窮被執,終不降屈。後得逃還,除立節


    將軍,賜爵五等男。


    硃長生、於提者,並代人也。孝文時,長生為員外散騎常侍,與提俱使高車。


    既至,高車王阿伏至羅責長生等拜,長生拒之。阿伏至羅乃不以禮待。長生以金銀


    寶器奉之,至羅既受獻,長生曰:“為臣內附,宜盡臣禮,何得口雲再拜,而實不


    拜。”呼出帳,命眾中拜。阿伏至羅慚其臣下,大怒曰:“帳中何不教我拜,而辱


    我於大眾?”奪長生等獻物,內之叢石,兵脅之曰:“為我臣則活,不降則殺汝!”


    長生與於提瞋目厲聲責之曰:“我為鬼,不為汝臣!”阿伏至羅大怒,絕其飲食。


    從者三十人皆求阿伏至羅,乃給以肉酪。長生與提又不從,乃各分徙之。三歲及放


    還。孝文以長生等守節,遠同蘇武,拜長生河內太守,提隴西太守,並賜爵五等男,


    從者皆為令長。


    馬八龍,武邑武強人也。輕財重義。友人武遂縣尹靈哲在軍喪亡,八龍聞即奔


    赴,負屍而歸,以家財殯葬,為製緦麻,撫其孤遺,恩如所生。州郡表列,詔表門


    閭。


    門文愛,汲郡山陽人也。早孤,供養伯父母以孝謹聞。伯父亡,服未終,伯母


    又亡。文愛居喪持服六年,哀毀骨立。鄉人魏仲賢等相與標其孝義。


    晁清,遼東人也。祖暉,濟州刺史、潁川公。清襲祖爵,例降為伯。為梁城戍


    將,梁師攻圍,糧盡城陷。清抗節不屈,為賊所殺。宣武褒美,贈樂陵太守,諡曰


    忠。子榮賓襲。


    劉侯仁,豫州人也。城人白早生殺刺史司馬悅,據城南叛。悅息朏,走投侯仁,


    賊雖重加購募,又嚴其捶撻,侯仁終無漏泄。朏遂免禍。事寧,有司奏其操行,請


    免府籍,敘一小縣。詔可。


    石祖興,常山九門人也。太守田文彪、縣令和真等喪亡,祖興自出家絹二百餘


    匹,營護喪事。州郡表列。孝文嘉之,賜爵二級為上造。後拜寧陵令,卒。吏部尚


    書李韶奏其節義,請加贈諡,以獎來者,靈太後如所奏。有司諡曰恭。


    邵洪哲,上穀沮陽人也。縣令範道榮先自朐城歸款,以除縣令。道榮鄉人徐孔


    明妄經公府,訟道榮非勳,道榮坐除名。羈旅孤貧,不能自理。洪哲不勝義憤,遂


    代道榮詣京師,明申曲直,經曆寒暑,不憚劬勞。道榮卒得複雪。


    又北鎮反亂,道榮孤單,無所歸附。洪哲兄伯川複率鄉人來相迎接,送達幽州。


    道榮感其誠節,訴省申聞。詔下州郡,標其裏閭。


    王榮世,陽平館陶人也。為三城戍主、方城縣子。梁師攻圍,力窮,知不可全,


    乃先焚府庫,後殺妻妾。及賊陷城,與戍副鄧元興等俱以不屈被害。明帝下詔,褒


    美忠節,進榮世爵為伯,贈齊州刺史;元興開國子,贈洛州刺史。


    胡小彪,河南河陰人也。少有武氣。正光末,為統軍於晉壽。孝昌中,梁將樊


    文識等寇邊。益州刺史邴虯遣長史和安固守小劍,文熾圍之。虯命小彪與統軍崔珍


    寶同往防拒。文熾掩襲小彪、珍寶並禽之。文熾攻小劍未陷,乃將珍寶至城下,使


    謂和安曰:“南軍強盛,北救不來,豈若歸款,取其富貴?”和安命射之,乃退。


    複逼小彪與和安交言。小彪乃慷慨謂安曰:“我柵不防,為賊所虜。觀其兵士,勢


    不足言,努力堅守,魏行台、傅梁州遣將已至。”賊以刀毆擊,言不得終,遂害之。


    三軍無不歎其壯節,哀其死亡。賊尋奔敗,禽其次將蕭世澄、陳文緒等一十一人。


    行台魏子建壯其氣概,啟以世澄購其屍柩,乃獲骸鼻歸葬之。


    遜道登,彭城呂縣人也。永安初,為梁將韋休等所虜。麵縛臨刃,巡遠村塢,


    令其招降鄉曲。道登厲聲唱呼:“但當努力,賊無所能!”賊遂屠戮之。


    又荊州被圍,行台宗靈恩遣使宗女等四人入城曉喻,為賊將所獲。執女等巡城,


    令其改辭。女等大言:“天軍垂至,堅守莫降。”賊忿,各刳其腹,然後斬首。二


    州表其節義。道登等並賜五品郡、五等子爵,聽子弟承襲,遣使詣所在吊祭。


    李幾,博陵安平人也。七世共居同財。家有二十二房,一百九十八口,長幼濟


    濟,風禮著聞。至於作役,卑幼競集。鄉裏嗟美,標其門閭。


    張安祖,河陽人也。襲世爵山北侯。時有元承貴,曾為河陽令。家貧,且赴尚


    書求選,逢天寒甚,遂凍死路側。一子年幼,停屍門巷,棺殮無托。安祖悲哭盡禮,


    買木為棺,手自營作,殮殯周給。朝野嘉歎。尚書聞奏,標其門閭。


    王閭,北海密人也。數世同居,有百口。又太山劉業興,四世同居,魯郡蓋俊,


    六世同居,並共財產,家門雍睦。鄉裏敬異。有司申奏,皆標門閭。


    郭琰,字神寶,京槃人也。少喪父,事母以孝聞。孝武帝之居籓邸,琰以通俠


    被知。及即位,封新豐縣公,除洛州刺史。孝武西入,改封馮翊郡公,授行台尚書、


    潼關大都督。大統中,齊神武遣大都督竇泰襲恆農。時琰為行台,眾少戰敗,乃奔


    洛州。至刺史泉仙城守力窮,城將陷,乃仰天哭曰:“天乎!天乎!何由縱此長蛇,


    而不助順也?”言發涕流,不能自止。兵士見之,鹹自厲憤。竟為東魏將高敖曹所


    禽。複謂敖曹曰:“天子之臣,乃為賊所執。”敖曹素聞其名,義不殺之,送於並


    州。見齊神武,言色不屈,見害。


    遝龍超,晉壽人也。性尚義俠,少為鄉裏所重。永熙中,梁將樊文熾來寇益州,


    刺史傅和孤城固守。龍超每出戰,輒破之。時攻圍既久,糧矢方盡,刺史遣龍超夜


    出,請援於漢中,遂為文熾所得。許以封爵,使告城中曰:“外無援軍,宜早降。”


    乃置龍超於攻樓上。龍超乃告刺史曰:“援軍數萬,近在大寒。”文熾大怒,火炙


    殺之。至死,辭氣不撓。大統二年,詔贈龍驤將軍、巴州刺史。


    乙速孤佛保,北秀容胡酋也。少驍武,善射。孝武帝時,為直閣將軍。從入關,


    封蒲子縣公,並賜弓矢。大統初,梁將蘭欽來寇,遂陷漢中。佛保時為都督,統兵


    力戰。知將敗,乃先城未陷,仰天大哭曰:“此馬吾常所乘,此弓矢天恩賜我,豈


    可令賊得吾弓馬乎!”遂斬馬及弓,自刎而死。三軍莫不壯之。黃門郎趙僧慶時使


    漢中,聞,乃收運其屍致長安。天子歎感,詔著作錄之。


    李棠,字長卿,勃海蓚人也。祖伯貴,魏宣武時,官至魯郡守。有孝行,居父


    喪,哀戚過禮,遂以毀卒。宣武嘉之,贈勃海相。父元胄,員外散騎侍郎。棠幼孤,


    好學,有誌操。高仲密為北豫州刺史,請棠為掾。仲密將圖西附。時東魏又遣鎮城


    奚壽興典兵事。仲密遂與堂謀殺壽興,率其眾據城,遣棠詣關中歸款。周文嘉之,


    封廣宗縣公,位給事黃門侍郎,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從魏安公尉


    遲迥伐蜀,棠乃應募喻之。既入成都,蕭捴問迥軍中委曲,棠不對。捴乃苦辱之。


    棠曰:“我王者忠臣,有死而已,義不為爾移誌也。”遂害之。子敞嗣。


    杜叔毗,字子弼,其先京兆杜陵人也,徙居襄陽。父漸,梁邊城太守。叔毗早


    歲而孤,事母以孝聞。仕梁,為宜豐侯蕭脩府中直兵參軍。周文令大將軍達奚武圍


    脩於南鄭,脩令叔毗詣闕請和。周文見而禮之。使未及還,而脩中直兵曹策、參軍


    劉曉謀以城降武。時叔毗兄君錫為脩中記室參軍,從子映錄事參軍,映弟晰中直兵


    參軍,各領部曲。策等忌之,懼不同己,遂誣以謀叛,擅加害焉。尋討策等禽之。


    城降,策至長安,叔毗朝夕號泣,具申冤狀。朝議以事在歸附之前,不可追罪。叔


    毗誌在複仇,然恐坐及其母。母曰:“汝兄橫罹禍酷,痛切骨髓。若曹策朝死,吾


    以夕歿,亦所甘心。汝何疑焉?”叔毗拜受母言,後遂白日手刃策於京城,斷首瓠


    腹,解其支體,然後麵縛請就戮焉。周文嘉其誌氣,特命舍之。遭母憂,哀毀骨立,


    殆不勝喪。服闋,晉公護辟為中外府樂曹參軍。累遷陝州刺史。後從衛國公直南討,


    軍敗,為陳人所禽。陳人將降之,叔毗辭色不撓,遂被害。子廉卿。


    劉弘,字仲遠,彭城叢亭裏人也。少好學,有羈檢,重節概。仕齊,位西楚州


    刺史。齊亡,周武帝以為本郡太守。及隋文帝平陳,以行車長史從總管吐萬緒度江,


    加上儀同,封濩澤縣公,拜泉州刺史。會高智慧亂,以兵攻州。弘城守,糧盡,煮


    犀甲腰帶及剝樹皮食之,一無離叛。賊欲降之,弘抗節彌厲。城陷,為賊所害。文


    帝聞而嘉歎者久之,賜物二千段。子長信,襲其官爵。


    遊元,字楚客,廣平任城人也。父寶藏,位至郡守。元少聰敏。仕周,曆壽春


    令、譙州司馬,俱有能名。開皇中,為殿內侍禦史。煬帝嗣位,遷尚度支郎。遼東


    之役,領左驍衛長史,為蓋牟道監軍,拜朝請大夫,兼書侍禦史。宇文述等九軍敗


    績,帝令元主其獄。述時貴幸,勢傾朝廷,遣家僮造元,有所請屬,元不之見。他


    日,案述逾急,仍以屬請狀劾之。帝嘉其公正,賜朝服一襲。後奉使黎陽督運。楊


    玄感作逆,告以情。元引正義責之,遂見困,竟不屈節,見害。帝甚嘉之,贈銀青


    光祿大夫,拜其子仁宗為正議大夫、弋陽郡通守。


    張須陀,弘農閿鄉人也。性剛烈,有勇略。弱冠從史萬歲討西爨,以功授儀同。


    後從楊素擊平漢王諒,加開府。大業中,為齊郡讚務。會興遼東之役,歲饑,須陀


    將開倉賑給。官屬鹹曰:“須待詔敕。”須陀曰:“如待報至,當委溝壑。吾若以


    此獲罪,死無所恨。”先開倉而後狀,帝嘉而不責。


    天下既承平日久,多不習兵。須陀獨勇決善戰,又長撫馭,得士卒心,號為名


    將。時賊帥王薄北連豆子賊孫宣雅、石祗闍、郝孝德等,眾十餘萬,攻章丘。須陀


    大破之,露布以聞。帝大悅,優詔褒揚,令使者圖畫其形容奏之。其年,賊裴長才,


    石子河等奄至城下,須陀與戰,長才敗走。後數旬,賊帥秦君弘、郭方預等園北海,


    須陀倍道而進,大敗之。司隸刺史裴操之上狀,帝遣使勞問之。


    十年,賊左孝友屯蹲狗山,須陀列八營以逼之。孝友窘迫,麵縛來降。其黨解


    象、王良、鄭大彪、李脘等眾各萬計,須陀平之,威振東夏。以功遷齊郡通守,領


    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俄而賊盧明月眾十餘萬將寇河北,次祝阿。須陀邀擊,


    殺數千人。賊呂明星、師仁泰、霍小漢等眾各萬餘,擾濟北,須陀擊走之。尋將兵


    拒東郡賊翟讓,前後三十餘戰,每破走之。轉榮陽通守。


    時李密說讓取洛口倉,遂逼來滎陽。須陀拒之,讓懼而退,須陀乘之。密先伏


    數千人邀擊之,須陀敗,被圍,潰輒出,左右不能盡出,複入救之,往來數四,眾


    皆敗。乃仰天曰:“兵敗如此,何麵見天子乎!”乃下馬戰死。其所部兵晝夜號哭,


    數日不止。帝令其子元備總父兵。元備時在齊郡,遇賊,竟不果行。


    楊善會,字敬仁,弘農華陰人也。父初,位毗陵太守。善會大業中為鄃令,以


    清正聞。俄而百姓聚起為盜,善會討之,往皆克捷。後賊帥張金稱屯於縣界,善會


    每挫其鋒。煬帝遣將軍段達討金稱,善會進計於達,達不能用,軍竟敗。後進止一


    以謀之,乃大克。金稱複引勃海賊孫宣雅、高士雅等破黎陽而還,善會邀破之。擢


    拜朝請大夫,清河郡丞。於時山東郡縣,陷沒相繼,能抗賊者,唯善會而已。前後


    七百餘陣,未嚐負敗。會太仆楊義臣討金稱見敗,取善會定策,與金稱戰,賊乃退


    走。善會捕斬之,傳首行在所。帝賜以尚方甲槊弓劍,進拜清河通守。複從楊義臣


    斬漳南賊帥高士達,傳首江都宮。帝下詔褒揚之。後為竇建德所陷。建德釋而禮之,


    用為貝州刺史。善會肆罵,臨之以兵,辭氣不撓,乃害之。清河士庶,莫不傷痛。


    盧楚,涿郡範陽人也。祖景祚,魏司空掾。楚少有才學,性鯁急,口秘,言語


    澀難。大業中,為尚書左司郎。當朝正色,甚為公卿所憚。及帝幸江都,東都官僚


    多不奉法。楚每存糾舉,無所回避。越王侗稱尊號,以楚為內史令、左備身將軍、


    尚書左丞、右光祿大夫,封涿郡公,與元文都等同心戮力以輔侗。及王世充作亂,


    兵犯太陽門。武衛將軍皇甫無逸斬關逃難,呼楚同去。楚曰:“仆與元公有約,若


    社稷有難,誓以俱死。今舍去不義。”及世充入,楚匿太官署,執之。世充奮袂令


    斬,於是鋒刃交下,支體糜碎。


    劉子翊,彭城叢亭裏人也。父遍,齊徐州司馬。子翊少好學,頗解屬文。性剛


    謇,有吏幹。開皇中,為秦州司法參軍。因入考,楊素奏為侍禦史。時永寧縣令李


    公孝,四歲喪母,九歲外繼。其後,父更別娶後妻,至是而亡。河間劉炫以為無撫


    育之恩,議不解任。子翊駁之曰:


    《傳》雲:“繼母,同母也。”當以配父之尊,居母之位,齊杖之製,皆如親


    母。又“為人後者為其父母期”,服者,自以本生,非殊親之與繼也。父雖自處傍


    尊之地,於子之情,猶須隆其本重。是以令雲:“為人後者,其父母,並解官申其


    心喪。父卒母嫁,為父後者雖不服,亦申心喪;其繼母嫁,不解官。”此專據嫁者


    生文耳。將知繼母在父之室,則製同親母。若謂非有撫育之恩,同之行路,何服之


    有乎?服既有之,心喪焉可獨異?三省令旨,其義甚明。今言令許不解,何其甚謬?


    且後人者為其父母期,未有變隔以親繼,親既等,故心喪不得有殊。《服問》雲:


    “母出,則為繼母之黨服。”豈不以出母族絕,推而遠之;繼母配父,引而親之乎?


    子思曰:“為伋也妻,是為白也母;不為伋也妻,是不為白也母。”定知服以名重,


    情以父親。所以聖人敦之以孝慈,弘之以名義。是使子以名服,同之親母;繼母以


    義報,等之己生。


    如謂繼母之來,在子出之後,製有淺深者。考之經傳,未見其文。譬出後之人,


    所後者初亡,後之者至,此後可以無撫育之恩而不服重乎?昔長沙人王毖,漢末為


    上計詣京師。既而吳、魏隔絕,毖在內國,更娶,生子昌。毖死後,為東平相,始


    知吳之母亡。便情係居重,不攝職事。於時議者,不以為非。然則繼之與前,於情


    無別。若要以撫育始生服製,王昌複何足雲乎?又晉鎮南將軍羊祜無子,取弟子伊


    為子。祜薨,伊不服重。祜妻表聞,伊辭曰:“伯生存養己,伊不敢違。然無父命,


    故還本生。”尚書彭權議:“子之出養,必由父命,無命而出,是為叛子。”於是


    下詔從之。然則心服之製,不得緣恩而生也。


    論雲:“禮者稱情而立文,杖義而設教。”還以此義,諭彼之情。稱情者如母


    之情,杖義者為子之義。分定然後能尊父順名,崇禮篤敬。苟以姆養之恩,始成母


    子。則恩由彼至,服自己來。則慈母如母,何待父令?又雲:“繼母、慈母,本實


    路人,臨己養己,同之骨血。”基如斯言,子不由父,縱有恩育,得如母乎?其慈


    繼雖在三年之下,而居齊期之上。禮有倫例,服以稱情。繼母本以名服,豈藉恩之


    厚薄也。至於兄弟之子猶子也,私昵之心實殊,禮服之製無二。彼言“以”輕“如”


    重,因以不同;此謂如重之辭,即同重法。若使輕重不等,何得為“如”?律雲


    “準枉法”者,但準其罪,“以枉法論”者,即同真法。律以弊刑,禮以設教。


    “準”者準擬之名,“以”者即真之稱。“如”、“以”二字,義用不殊,禮、律


    兩文,所防是一。將此明彼,足見其義。取譬伐柯,何遠之有。


    論雲:“取子為後者,將以供承祧廟,奉養己身。不得使宗子歸其故宅,以子


    道事本父之後妻也。”然本父後妻,因父而得母稱。若如來旨,本父亦可無心喪乎?


    何直父之後妻也。


    論又雲:“《禮》言舊君,其尊豈後君乎?已去其位,非複純臣,須言‘舊’


    以殊之。別有所重,非複純孝,故言‘其’已見之,目以‘其父’之文,是名異也。”


    此又非通論。何以言之?“其”“舊”訓殊,所用亦別。“舊”者易新之稱,“其”


    者因彼之辭,安得以相類哉?至如《禮》雲:“其父析薪,其子不克負荷。”《傳》


    雲:“衛雖小,其君在焉。”若其父而有異,其君複有異乎?斯不然矣。


    今炫敢違禮乖令,侮聖幹法,使出後之子,無情於本生,名義之分,有虧於風


    俗,徇飾非於明世,強媒蘖於《禮經》,雖欲揚己露才,不覺言之傷理。


    事奏,竟從子翊之議。


    曆新豐令、大理正,並有能名。擢授書侍禦史。每朝廷疑議,子翊為之辯析,


    多出眾人意表。從幸江東。屬天下大亂,帝猶不悟。子翊因侍切諫,由是忤旨,令


    子翊為丹陽留守。


    尋遣於上江督運,為賊吳棋子所虜。子翊說之,因以眾降。複遣首領賊渡江,


    遇煬帝被殺,知而告之。子翊弗信,斬所言者。賊又請以為主,不從。因執至臨川


    城下,使告城中雲“帝崩”。子翊乃易其言,於是見害。


    堯君素,魏郡湯陰人也。煬帝為晉王時,君素為左右。帝嗣位,累遷鷹揚郎將。


    大業末,從驍衛大將軍屈突通拒義師於河東。俄而通引兵南遁,置君素領河東通守。


    義師遣將呂紹宗、韋義節等攻之不克。及通軍敗,至城下呼之。君素見通,歔欷流


    涕,悲不自勝,左右皆哽咽。通亦泣下沾襟,因說君素早降以取盎貴。君素以名義


    責之曰:“公縱不能遠慚主上,公所乘馬,即代王所賜也,公何麵目乘之哉!”通


    曰:“籲!君素!我力屈而來。”君素曰:“方今力猶未屈,何用多言!”通慚而


    退。時圍甚急,行李斷絕。君素乃為木鵝,置表於頸,具論事勢,浮之黃河,沿流


    而下。河陽守者得之,達於東都。越王侗見而歎息,乃承製拜君素為金紫光祿大夫,


    密遣行人勞之。監門直閣龐玉、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前後自東都歸義,俱造城下,為


    陳利害。朝廷又賜金券,待以不死。君素卒無降心。其妻又至城下,謂曰:“隋室


    已亡,何苦取禍?”君素曰:“天下事非婦人所知。”引弓射之,應弦而倒。君素


    亦知事必不濟,每言及隋國,未嚐不歔欷。常謂將士曰:“吾是籓邸舊臣,至於大


    義,不得不死。今穀支數年,食盡,足知天下之事。必隋室傾敗,天命有歸,吾當


    斷頭以付諸君。”後頗得江都傾覆消息,又糧盡,男女相食,眾心離駭。白虹降於


    府門,兵器之端,夜皆光見。月餘,君素為左右所害。


    陳孝意、張季珣、杜鬆贇,並以誠節顯。


    孝意,河東人。大業初,為魯郡司法書佐,郡內號為廉平。太守蘇威嚐欲殺一


    囚,孝意固諫,不許。孝意因解衣先受死。良久,威意乃解,謝而遣之,漸加禮敬。


    及威為納言,奏孝意為侍禦史。後以父憂去職,居喪過禮,有白鹿馴擾其廬,時人


    以為孝感。尋起授雁門郡丞。在郡菜食齋居,朝夕哀臨,每一發聲,未嚐不絕倒。


    柴毀骨立,見者哀之。時長吏多贓汙,孝意清節彌厲。發奸摘伏,動若有神,吏人


    稱之。


    煬帝幸江都,馬邑劉武周殺太守王仁恭作亂,前郡丞楊長仁、雁門令王綦a等


    謀應賊。孝意知之,族滅其家,郡中戰栗。俄而武周來攻,孝意拒之,每致克捷。


    但孤城無援,而孝意誓以必死。亦知帝必不反,每旦夕向詔敕庫俯伏涕流,悲動左


    右。糧盡,為校尉張世倫所殺,以城歸武周。


    張季珣,京兆人。父祥,少為隋文帝所知,引為丞相參軍,累遷並州司馬。及


    漢王諒反,遣其將劉建攻之,縱火燒其郭下。祥見百姓驚駭,其城西有王母廟,登


    城望之,再拜號泣曰:“百姓何罪,致此焚燒?神其有靈,可降雨相救。”言訖,


    廟上雲起,雨降而火遂滅。士卒感其至誠,莫不用命。援軍至,賊退。以功授開府。


    後卒於都水監。


    季珣少慷慨,有誌節。大業末,為鷹揚郎將。所居據箕山為固,與洛口接。及


    李密陷倉城,遣兵呼之。季珣大罵。密怒,攻之,連年不能克。經三年,資用盡,


    無薪,徹屋而爨,人皆穴處。季珣撫之,一無離叛。後士卒饑羸,為密所陷。季珣


    坐F事,顏色自若,密遣兵禽送之。群賊曳令拜密。季珣曰:“吾雖敗軍將,猶是


    天子爪牙臣,何容拜賊!”密壯而釋之。翟讓從求金不得,殺之。


    其弟仲琰,為上洛令。及義兵起,城守,部下殺之以歸義。


    仲琰弟幼琮,為千牛左右。宇文化及亂,遇害。季珣世忠烈,兄弟俱死國難,


    論者賢之。


    杜鬆贇,北海人也。性剛烈,重名義。為石門府隊正。大業末,楊厚來攻北海


    縣,鬆贇覘賊被執。使謂城中,雲“郡兵已破,宜早歸降”,鬆贇偽許之。既至城


    下,大呼曰:“我邂逅被執,非力屈也。官軍大來,賊旦暮禽翦。”賊以刀築其口,


    引之去。鬆贇罵厚曰:“老賊何敢辱賢良!”言未卒,賊斷其腰。城中望之,莫不


    流涕扼腕,銳氣益倍,北海卒完。優贈朝請大夫、本郡通守。


    郭世俊,字弘乂,太原文水人也。家門雍睦,七世同居,犬豕同乳,鳥鵲同巢,


    時人以為義感之應。州縣上其事,隋文帝遣平昌公宇文幹詣其家勞問。尚書侍禦史


    柳彧巡省河北,表其門閭。漢王諒為並州總管,聞而嘉歎,賜其兄弟二十餘人衣各


    一襲。


    郎方貴,淮南人也。少有誌尚,與從父弟雙貴同居。隋開皇中,方貴常於淮水


    津所寄渡,舟人怒之,撾方貴臂折。至家,雙貴問知之,恚恨,遂向津,毆殺船人。


    津者執送之。縣以方貴為首,當死,雙貴從坐,當流。兄弟爭為首坐,縣司不能斷,


    送詣州。兄弟各引死,州不能定。二人爭欲赴水死。州以狀聞。上聞,異之,特原


    其罪,表其門閭,賜物百段。後為州主簿。


    論曰:於什門等或臨危不撓,視死如歸;或赴險如夷,唯義有所在。其大則光


    國隆家,其小則損己利物。故其盛烈所著,與河海而爭流;峻節所標,共竹柏而俱


    茂。並蹈履之所致,身沒名立,豈徒然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北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李大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李大師並收藏北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