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中何媽媽和錢露露努力平複著心情,終於在何之洲進到屋裏時她們恢複了正常的表情臉上也重新掛上了一絲微微的笑。


    “媽,麻煩你安排一下錢露露,我準備先睡了。”


    進到屋裏何之洲對母親說道,然後徑直去了臥室換了家居服就去洗漱。從衛生間出來何媽媽和錢露露還在聊著,錢露露拉著何媽媽粗糙的手看起來很心痛的樣子,因為何之洲看到了錢露露眼角隱隱約約的淚。


    “人家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你們倆第一次見麵就相見恨晚了?連情感大戲都安排上了!”見到這樣的場景何之洲笑著說道


    “不會說話就別說,我們不像你們一樣總是把自己繃得緊緊的,要睡快去睡!”何媽媽沒好氣的回嗆道。


    “就是,我們是隨性的,阿姨給我的感覺像媽媽一樣親,你累了就去睡吧!”錢露露附和著何媽媽說道,她的語氣很溫和。


    “那好,我先睡了你們聊!”何之洲說著開門進了臥室。


    何媽媽原本要安排錢露露睡客房,進了臥室她打開衣櫃從裏麵抱出一床被子,這時錢露露說道


    “阿姨,不介意的話我就和你睡吧,重新鋪床很麻煩的。”


    “不介意!我是想你們年輕人愛幹淨嫌我老太婆髒。”何媽媽說


    “阿姨,你家也很幹淨啊,到處都井井有條的。你每天都要賣菜還把家裏收拾得這樣幹淨也太難得了。”錢露露說


    “有時候是我收拾有時候是你嫂子收拾,這個家誰有時間都會收拾一下,如果隻靠一個人早就沒有家的樣子了。”


    何媽媽說著打了一個哈欠,把被子放回衣櫃她順手拿了一個幹淨的枕頭放在床的另一邊,錢露露拿過枕頭躺了上去,何媽媽隨手關了燈也躺在自己的枕頭上。


    這是一個了解何之洲的機會,他把自己的世界封閉起來不讓別人窺視但他母親可能會希望別人了解和理解自己的兒子。因為作為母親也不希望兒子生活在隻有自己和過去的世界裏吧!隻是家裏有一個精神病人對誰都是一種隱晦,她不願意主動提及罷了。


    錢露露躺在床上想著從哪裏開始問才不會顯得唐突,這時旁邊的何媽媽傳來了一陣陣鼾聲。這個母親在精神上是這個家的支柱身體也超負荷的勞累著,所以才會上床一會就睡著了。


    閉上眼睛的錢露露沒有一絲睡意,她終於知道了何之洲痛苦的根源。原來他的自我封閉和敏感是因為妻子的病,她作為一個外人都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更何況是要一起生活的何之洲,那麽這些日子他是怎樣過來的?以後的日子又要怎樣繼續……


    錢露露輾轉反側更是沒有了睡意,或許是習慣了一個人她翻身的動作大了些讓何媽媽一下子從睡夢中驚醒,何媽媽戛然而止的呼嚕聲讓錢露露有些愧疚,她換了一個稍微舒服的姿勢躺著繼續著停不下來的思緒。


    “小錢?”何媽媽輕喚一聲


    “阿姨!”錢露露應道


    “怎麽還沒有睡著?是不是認床?”何媽媽問道


    “不知道,應該不是吧,我搬過幾次家,每到一個新的環境都能很快適應,沒有哪次像現在一樣。”錢露露說道


    貴陽夏天的晚上有些涼,何媽媽側過身來把夏涼被給錢露露蓋好又閉上了眼睛。錢露露知道何媽媽已經很累了而且早上還要賣菜也沒有再說什麽,兩個人都希望對方先睡不想打擾對方,可這卻是一個難以入眠的夜。


    錢露露保持著一個睡姿等待著何媽媽的鼾聲再次響起,一直等到胳膊都被自己的頭壓麻了何媽媽的鼾聲還是沒有再次響起,她似乎也努力的保持著一個睡姿不去打擾錢露露。終於錢露露先開口了,她抱歉的說道


    “阿姨,是我打擾你了!”


    “不是,我的睡眠很淺經常都會一下子醒來,跟你沒關係。要說打擾,你伯伯的呼嚕聲像打雷一樣都打擾不了我,更何況你睡覺一點聲音都沒有。”


    何媽媽說道,她聲音裏的困意已經消失了。


    “阿姨,我嫂子她具體是什麽病?是什麽時候得的?”錢露露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精神分裂症!去年年底得的!”何媽媽沉默了一會說道。


    “她之前是怎麽樣的?是一下子得的病嗎?”錢露露問道


    “她之前是很好的一個人,像你一樣也很懂事,當時他們在義烏打工。聽小寶,哦,何之洲說那段時間她經常感冒,動不動就去診所輸液。她是一個上進的人也很好強,生病了都不願請假而是等到下班才去診所輸液,何之洲勸她說身體不好就請假好好的休息幾天。她說沒關係,年底了正是掙錢的時候請假怪可惜的,何之洲勸了幾次她都不聽,為此他們還發生了第一次吵架,最後是她表姐勸她她才答應請假的。”


    “何之洲說她請假回來公司給她重新安排了搭檔,是一個新來的女孩。她最初還嫌棄這個女孩跟不上她的速度影響她的產值,這倒是讓她有了一些優越感。隻是沒過多久這女孩的速度就超過了她,她原本的優越感變成了失落。她是不會掩飾自己的人,心裏的失落被她掛在臉上還經常動不動就掉眼淚。何之洲發現她有很深的心事就問她怎麽了,她才把這些都告訴了何之洲。何之洲說做事隻要盡力了就好,每個人的能力和專長都不一樣,還安慰她說那女孩在這份工作上比你強其他地方不一定比得上你,就不要為難自己了。”


    說到這裏何媽媽停了下來,或許是壓抑了太久她聲音裏的鼻音越來越重,到後來成了掩飾不了的嗚咽。一直默默聽著的錢露露拿起紙巾抽了幾張便給何媽媽遞了過去,她擦著眼淚也嗚咽著問道


    “阿姨,她怎麽會這樣的好強?何之洲說的不錯啊,每個人的能力都是不一樣的隻要用心了就好。”


    錢露露說到這裏突然想到了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就像她一樣她也有別人所無法理解的地方。比如她離開父母的獨居、比如她初見何之洲時心裏的驛動……


    “這會不會和她的家庭有關?她出生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錢露露又問到


    “她是一個苦命的孩子,用何之洲的話說她的那個家是殘缺的,她爸爸五十幾歲才娶了她殘疾的媽媽。她媽媽差不多是沒有自理能力的,除了自己的吃喝拉撒外什麽都做不了,所以從能做家務的時候開始她就幫著她爸爸幹活了,還沒有鋤頭高就開始跟他爸爸在地裏勞作。她還有兩個弟弟,如果隻靠她爸爸種莊稼是養不活一家人的,所以她爸爸趕場天都要去做生意,從十一二歲開始她就和爸爸去趕場了,那時候坐車不方便更舍不得花錢坐車,她爸爸就帶著她走十幾公裏的路去鎮裏趕場。”


    “前年她爸爸走了可是兩個弟弟又還小,那個家的擔子也自然落在了她的肩上。她爸爸走了半年我就催促他們結婚,為的是讓何之洲名正言順的去幫她分擔……”


    何媽媽說著說著突然不說了,錢露露感到了她身體的顫動便轉過身去像女兒一樣摟著她,這時何媽媽更是放聲痛哭著說道


    “我為什麽要催他們?何之洲說過三年後才結婚的,如果我不催現在正是他說的第三年,那麽淩淩生病的時候他們沒有結婚他就還有選擇的機會……”


    錢露露感受到了何媽媽的痛苦和悔恨,她一次次的給何媽媽擦去眼淚。釋放了心裏的痛苦何媽媽輕鬆了很多,她接著之前的話說道


    “何之洲的安慰讓她好了幾天,可幾天後她又開始疑神疑鬼的了,還懷疑何之洲和她的搭檔有不正當的關係,為這事他們又吵了一架。何之洲對她很好,吵架過後他很後悔,聽到她的哭聲何之洲既愧疚又心痛一時卻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段時間何之洲也很忙,他在當時的公司負責幾個部門的日常工作年底了更是忙得不可開交。有一天何之洲很晚才下班回家,打開燈發現她關著燈獨自坐在床上落淚,這時何之洲心裏便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可他還是幻想著是自己想多了。何之洲苦口婆心的勸了好久她才沒有哭,這時她也發現何之洲困得不行還體貼的給他倒水讓他洗漱。”


    “可是到了淩晨她的哭聲把何之洲的幻想徹底打破了,她一遍遍的抱著何之洲說我已經很努力了為什麽還是這樣?我不甘心被一個新來的超過,可我該怎麽辦?在她一遍遍的哭訴中何之洲的睡意全部消失了,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再去安慰她,隻是抱著她任痛苦和絕望的眼淚不停的流著。”


    “何之洲說那一夜他們就這樣抱著哭著捱到了天亮,天亮後何之洲把她帶去了精神衛生中心。心理醫生給她做了一番測試後說她是心理壓力太大了才變得敏感的,還開解她說凡事放平淡一點,不行就換一份工作或者一個環境,總之不要為難自己。”


    “從精神衛生中心回來她的狀態似乎好了一些,可何之洲的心裏還是有些隱憂,果不其然回來的第三天她就開始發病了。那天何之洲休息去朋友的店裏逛了一會,回來像以往一樣煮好了飯就去接她。她看到何之洲時眼睛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樣的漠然,她還問何之洲休息都在家裏嗎?何之洲說出去了一會,何之洲說完她像恍然大悟的說這就不奇怪了。”


    “到了住的地方她也離何之洲遠遠的,進屋後她還每個角落都看了一下生怕有人躲在家裏,當時何之洲感覺他的天塌了眼淚就一顆顆的掉了下來。這時候她表姐約他們出去逛街也想借機調解一下他們的問題,才到市中心她就大哭大鬧的徹底犯病了,我是第二天晚上何之洲在幾近崩潰時給我打電話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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