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峰早月注視著繼國岩勝的眼睛,蹲下身來:“你很有天賦,也很認真。”


    “但和緣一比起來,我的天賦隻能說可笑吧?”


    抬手摸上繼國岩勝稚嫩的臉,藤峰早月語氣放輕:“不,我不在乎繼國緣一的天賦,我隻看到了你,你才是我要尋找的那個人。”


    “我和緣一,老師永遠都會選擇我嗎?”


    “是的,隻會是你。”


    “那老師想要掌控繼國家嗎?”


    “不,你想嗎?”


    “我還太小。”


    “好的,那你想的時候,可以告訴我。”藤峰早月點了點頭。


    繼國岩勝理解了藤峰早月話裏的意思,他覺得自己本該生氣,本該恐懼,甚至應該去告訴父親這個劍術老師有很大問題。但現實是,他的內心升起了無比的喜悅。


    “那些流言……那些流言很煩,會讓父親起疑。”繼國岩勝微微側頭,感受著觸碰自己臉的溫度,有些冰冷,和藤峰早月的表情一樣。


    “你很困擾嗎?”


    繼國岩勝抬雙手,握住了藤峰早月的手,點了點頭。


    “好。”


    兩天內,繼國家的家丁消失了五人,十天不到,小城的護城河裏飄起了數十具屍體。


    都是流言的傳播者和發起人,其中一個就是之前被調走去另一棟宅子當護院的前劍術老師。


    正值戰國時期,人命草芥,大家隱隱都知道是誰幹的,但沒人敢開口指認,害怕下一個護城河裏飄起的屍體就是自己。城裏再也沒有人提起過那個流言。


    庭院裏,繼國岩勝笑著拉住藤峰早月的手:“老師,除了我,你還教過其他弟子嗎?”


    “你是我唯一的弟子,不過我指導過其他人劍術。”


    “那和我比怎麽樣?”繼國岩勝有些緊張的說道。


    “你聰明太多了。”藤峰早月回憶了下我妻善照,“你理解力很好,能吃苦,不怕疼,會成為一個很強的武士。”


    繼國岩勝真心實意的笑了起來:“老師,你會永遠站在我這邊嗎?”這個問題他問了無數次,但依然想要再聽一次回答。


    “是的,我會在你身邊。”藤峰早月又肯定了一次。


    “我和緣一,老師會選擇我,對不對?”繼國岩勝再一次詢問。


    “是的……”終於藤峰早月被問得不耐煩了,“所以雙胞胎真麻煩。”


    “……為什麽?”


    “雙胞胎不能養在一起。”天上下起了雪,已經入冬,藤峰早月彎腰把繼國岩勝抱了起來,“雙胞胎生下來就要分開養才行,最好連姓都不同,成年之前不要見麵為好。”


    “因為什麽?”


    “因為詛咒。”


    “詛咒?是會帶來災禍嗎?”


    “不,是雙胞胎不分開養,會死掉的。”藤峰早月抱著繼國岩勝踏上長廊,走進了屋裏,“不分開養的話,還沒長大就死掉了,特別是名字裏還有個一。”


    “……那緣一已經死掉了嗎?”


    “沒有吧。”


    “因為他離開了對嗎?要是繼續和我一起長大,他是不是會死掉?”繼國岩勝被藤峰早月抱在懷裏,抬手抓住了藤峰早月前麵垂下的劉海尾端。


    “不知道。”藤峰早月隻見過繼國緣一兩次,除了額頭和自己很像的斑紋和日輪耳環,他根本沒其他更多印象。


    繼國岩勝抓著那縷頭發,見藤峰早月也沒有生氣,笑得更加開心:媽媽總是會抱著緣一,但現在,老師隻會抱著我。


    “緣一的耳環。”


    “什麽?”


    “媽媽給緣一的耳環,是護身符。因為她祈求太陽神溫暖的陽光,能治愈緣一的耳朵。”繼國岩勝輕聲說道。


    這是試探,繼國岩勝清楚自己的行為,這是又一次試探。害怕的同時帶著期待和說不清的,要和緣一比一下的倔強。


    藤峰早月思考了下,把繼國岩勝放在了榻榻米上,動作輕柔的給他紮穿了耳洞,又把自己耳朵上的鳳尾耳環取了下來,戴在了他的耳垂上。


    才八歲的小孩,戴著巨大而華麗的鳳尾耳環,鳳凰尾尖都能碰到肩膀,看起來有些微妙。


    “這不是護身符。”藤峰早月開口道,“但它挺貴的,你得快點強大起來,不然會被人搶走。”畢竟純金的,花了他50w日元。


    “不會的,我不會讓任何人搶走它的。”繼國岩勝語氣欣喜而堅定。


    藤峰早月摸了摸繼國岩勝的頭。


    “而且有老師在,沒人能搶走不是嗎?”繼國岩勝低頭手摸著耳垂,這個比他想象的更重,耳朵被扯得生疼。


    “……我要是哪天消失了,別著急,等我,總有一天,我會重新找到你。”藤峰早月不確定自己這次穿越的時間會停留多久,不過第一次穿越隻呆了一會兒,第二次一個月,第三次快半年,按照這種時間長度是,這次應該能呆更久吧?


    “好,我會等老師來找我。”繼國岩勝抬起頭朝藤峰早月笑道。


    “……好孩子。”藤峰早月不是能說會道的類型,連誇獎都找不到台詞,雖然還是不明白那隻烏鴉那句話的意思,但他對繼國岩勝很滿意,這是個很有天賦的孩子。


    時間又過了兩年,藤峰早月開始吃人。


    他太餓了,等清醒的時候,已經把兩個跟蹤他進入樹林的本地混混吃得幹幹淨淨,他們大概隻是想找到藤峰早月的住處偷點東西。


    趴在河邊嘔吐了一會兒,卻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藤峰早月早殺過人,在穿越到繼國家所在城裏時,過度顯眼的金色耳墜和手環就已經引來不懷好意的視線。


    當天夜裏就有人跟蹤著他進入了城外樹林。


    那些人都沒有再出去。


    不過那時候藤峰早月沒有吃掉那些人,他們看起來並不幹淨,藤峰早月也不算太餓,那晚上喝下的血液似乎能管上很久。


    而快三年後的現在,饑餓輕易的修改了藤峰早月的挑食,跪趴在河邊幹嘔了好一會兒,當然什麽都沒有嘔吐出來。看了下天色,又該去給繼國岩勝上課了。藤峰早月捧起河水洗了洗臉,順便洗掉了刀刃上的鮮血。


    吃下兩個人,似乎才和上次吸了的那幾口血得到的飽腹感差不多。那人到底是誰?


    十天後,有三個人到了這座城裏,四處打聽之前失蹤人口的事,有人把這次失蹤和兩年前那次聯係到一起,偷偷告訴了那三人藤峰早月的名字。


    三名穿著黑色劍道服的男子找上了藤峰早月,那時藤峰早月剛教導完繼國岩勝劍術。


    陽光下,藤峰早月舉著一把油紙傘搖頭:“沒見過。”


    “這次和你無關的話,那兩年前的失蹤案呢?”


    “那些人很煩,讓岩勝困擾了。”


    “所以你殺了他們?”其中一個似乎很是憤怒,質問道。


    “你沒有證據。”藤峰早月把油紙傘換了一隻手拿著,右手放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那個憤怒的黑發男子手也放在了刀柄上,卻被另一人按住,低聲警告道:“我們隻殺鬼,人類的互相殘殺不在我們管理的範圍。”


    “可是……”


    “就算打著傘,鬼也不可能站在這樣的陽光下。”


    聲音很低,但藤峰早月聽得清楚:“鬼?”


    “……沒什麽,你殺了的人在哪裏?”


    “我說過,你們自己去找證據。”藤峰早月垂下眼眸,移動腳步,繞開了三人,離開了。


    “這人……”


    “繼國是這個城裏最高的貴族,如果他們想要處置些人,本也有這個權利。”三人之一輕聲說道。


    “可惡。”


    “這年代,死人手裏的,比死鬼手裏的多得多。”風裏傳來輕聲的歎息。


    藤峰早月沒有回頭看三人,繼國岩勝在一年前就派人在那片樹林裏給他建了一座小屋,現在他居住在那個小屋裏。


    “岩勝……要結婚了?”藤峰早月看著麵前小心翼翼看著他的繼國家主,有些奇怪,“這麽小嗎?”


    “十二歲,可以和其他家族定下婚約了。請問您有沒有什麽意見?”繼國家主問得小心翼翼,他身體在妻子死去後,就漸漸不太好了,現在還強撐著就是想看繼國岩勝長大結婚成家。


    之前有關藤峰早月的流言他也根本沒有在意,那時候他整個人沉浸在失去愛人的痛苦中,還有沒答應妻子照顧好緣一的愧疚裏。


    “那麽,讓岩勝自己選擇一個吧。”藤峰早月點頭,他已經沒有繼續去數自己到這個世界過了多少年月。而繼國岩勝,已經從他腰際高度,長到和他眼睛平齊。


    “老師,老師你覺得我以後娶誰好?”繼國岩勝戴著的鳳尾耳墜已經不再長得垂到他肩膀,比例已經趨於正常。


    “你自己選。”


    “老師不在乎嗎?”


    藤峰早月搖頭:“你娶任何人,我都是你老師。”


    繼國岩勝舉著傘為藤峰早月遮擋著陽光,笑著送他回到樹林小屋:“那老師喜歡小孩嗎?要是以後看到我的孩子,也會繼續教導他們劍術嗎?”


    “你想的話。”藤峰早月看了眼天色,“回去的時候你把傘拿著,要下雨了。”


    “好的老師,明天我再過來接您。”


    繼國岩勝沒有接到他的老師,那是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雨,樹林裏小屋附近的小河爆發了山洪,整個木屋被衝毀消失,一起消失的還有藤峰早月。


    這個小城裏消失的當然不隻藤峰早月一個,半個多月裏,小半個城裏各處都有人家零星的舉辦著喪事。


    被山洪帶走的人沒有屍體,很多人家隻能簡單的做個牌位悼念。


    有人向繼國岩勝提議也做一個藤峰早月的牌位。


    他得到了繼國岩勝的一耳光。


    “老師沒事兒。”繼國岩勝憤怒的看著那人,眼睛赤紅,“他會回來找我的。”


    周圍的仆從驚恐的收聲,如今繼國岩勝的劍術已經是全城最強,沒有人能在他手下撐過五招以上。


    “他說過,他會重新找到我。”繼國岩勝麵色陰沉,手摸上耳朵掛著的鳳凰尾羽,“老師從來不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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