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安安去胡家看過大牛之後,就去了王家,沒想到王婷妹居然沒在家。


    沈安安慢悠悠的往回走,卻在路過河邊的時候,視線猛地頓住。


    “婷妹,你幹嘛!快下來!”沈安安平複了一下因為奔跑急促的呼吸,朝著石頭上的人伸出手。


    隻見王婷妹正站在河邊一塊一米左右高的石頭上麵,望著河麵發呆。


    王婷妹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緒,等看到是沈安安的時候,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容,“安安,你怎麽來了?”


    “你別管我怎麽來了,你先下來,咱們再說話。”沈安安將聲音放輕柔,慢慢勸道。


    王婷妹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從石頭上下來,“我沒想死。”


    沈安安笑了笑,將話題岔過去,“我可沒那麽想,是你站的太高了,說話的時候,我脖子疼。”


    王婷妹跟著笑了兩聲,笑意卻不達眼底,顯得滿是愁緒。


    沈安安望著她,“婷妹,千萬不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你娘是你娘,你是你,我們大家都分得清。”


    “你不恨我嗎?我們王家人總是害你。”


    “不是王家人害我,是王盼兒和王婆子。”沈安安抿了抿嘴,雖然才過了一夜,但是王婷妹整個人的狀態都不一樣了。


    “嗬,有什麽區別,安安,你說是不是有人生下來就是壞種。”


    “你別聽有些人亂說的話,我是當事人,我分得清好壞。”


    “你願意大義滅親,就說明你和她們不一樣。”沈安安猜想王婷妹可能是聽了隊裏其他人傳的閑話。


    畢竟王家最近發生的兩件事,確實駭人聽聞。


    王盼兒殺人加王婆子騙錢害人,讓隊裏很多人看見王家的院子都繞著走,閑言碎語更是不少。


    “謝謝你,願意原諒我。”


    沈安安正色,“婷妹,你記住,你沒做錯任何事,本來就不需要道歉。”


    王婷妹的眼裏泛起淚光,語氣悲切,“你說她當年為什麽要生我呢,我真的寧願向她說的那樣,被泡在糞坑裏淹死。”


    “招娣,盼兒,婷(停)妹,你看,我從名字開始,都像個笑話。”


    沈安安將她顫抖的身子抱緊,安撫的拍了拍。


    王婷妹硬崩的情緒徹底崩潰,抱著沈安安嚎啕大哭,久久停不下來。


    有些情緒,宣泄出來就能得到大幅的緩解。


    等王婷妹終於停下哭聲,雖然已經嗓子沙啞,但是整個人的精氣神眼看著又回來了。


    王婷妹不好意思的看著沈安安被弄髒的衣服,“安安,我……”


    沈安安認真的看著她,“沒事,現在衣服不是重點,婷妹,你願意換個名字嗎?”


    \"雖然我們不能選擇怎麽出生,但是卻能選擇怎麽活著,我相信你未來肯定能生活的很好,我也會幫你的。\"


    “你可以給自己起個好聽的名字。”沈安安笑著衝她眨眨眼。


    王婷妹剛止住的眼淚又有決堤的趨勢,她看著沈安安的眼睛,半晌堅定開口:“我想叫王珍,我想告訴自己,不管別人怎麽想,我在我自己心裏永遠是珍貴的。”


    沈安安溫柔的笑了笑,“你好,王珍。”


    “不止是你自己哦,在所有在乎你的人心裏,你都是最珍貴的瑰寶。”


    王婷妹,不對,應該是王珍。


    王珍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陰鬱的氣息從她身上漸漸褪去,雖然還是瘦小的身軀,但意外變得挺拔起來。


    王珍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拿出一卷大團結,“安安,大牛的事有我娘的責任,這些錢是之前我從王盼兒藏錢的地方拿的,你能幫我交給胡嬸子嗎?”


    沈安安沒有伸手,“珍珍,之後你和王小寶畢竟還要生活,你……”


    王珍灑脫一笑,將錢直接塞進沈安安手裏,“你放心,我能活下去的,也一定會越活越好的。”


    她的話,像是陳述,也像是發誓。


    沈安安沉吟片刻,將錢收起來,衝王珍眨眨眼,“那你可要好好努力,我還等著年後帶你這個銷售員去拉大訂單呢!”


    “好……一言為定!”


    旁邊河水湍急,河邊的人對視一笑,任情緒在心中起伏跌宕。


    ……


    ……


    接下來的日子,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劉鳳和王婆子都被判了刑,其中劉鳳五年,王婆子八年,狗娃因為智力問題,遊街之後倒是被無罪釋放了。


    比如王小寶自從王婆子出事之後,整個人老實了很多,被王珍教的,懂事了許多。


    比如胡大牛的傷勢已經大好了,兩家人正式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沈安安多了幹娘和幹哥哥。


    比如趕在年根底下,磚廠給家具廠第一批的紅磚終於燒好了,前兩天剛拉到縣裏去。


    胡會計跟著一起去縣裏結了一部分貨款,回來的時候,簡直走路帶著風,可以預見,今年每家都能多分點錢了。


    沈安安這段時間過的非常悠閑,除了時不時去鎮上簽到逛一圈,就是在家給侄子侄女啟蒙。


    沈安安還趁著這段時間整理了一套掃盲的教材,等磚廠擴大了之後,可以把掃盲班辦起來,到時候也用得上。


    當然,現在的萬陽磚廠可是顧不得掃盲的,自從沈安安拿回訂單之後,磚廠的磚窯就沒有空閑過。


    冬日的太陽曬在身上暖暖的,沈安安躺在她五哥做的躺椅上,閉著眼睛慢慢搖晃著。


    再醒來是被她娘激動的搖醒的,王素芬喜笑顏開:“快走,隊裏年底算工分了!”


    跟著人群走到打穀場上,中間的聚集處傳來一陣陣的歡呼聲。


    “安安,你們來了,快去領糧領錢!你們猜今年的工分值是多少?”胡嬸子看見沈安安母女,滿臉紅光的過來打招呼,身後還跟著扛著糧食的胡大牛。


    “行了,和我賣什麽關子!我才不好奇,我馬上就能知道。”王素芬說著不在意,但是耳朵已經不由自主的貼了過來。


    “今年咱們生產隊的工分從去年的兩毛竄到了八毛!”胡嬸子邊說邊用手比出手勢。


    王素芬先是一驚,接下來笑開了花:“太好了!太好了!安安,咱們快去排隊!”


    “來啦!”沈安安看著大家歡喜的臉,和熱烈的氣氛,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真好呀,看來,今年大家肯定能過個好年了!


    ……


    ……


    與此同時,南島海軍的宿舍樓中,沈元軍正在奮筆疾書。


    他的表情堅毅,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將寫好的信紙裝進了信封裏。


    心中久久不能平靜,沈元軍幹脆走出宿舍,看著遠方的燈塔,發了一晚上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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