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娘,你可不要後悔,這斷親書簽了,你日後可沒有娘家撐腰了,你弟弟可是狀元的料,以後當了大官飛黃騰達,你也休要沾一丁點兒的光。”


    李氏斜眼掐腰冷冷出聲。


    “娘,她願意走,就讓她走好了,白眼狼,如今娘給她找了好人家,有靠山了,轉頭就要與我們斷絕關係,將我們踹了。


    如此沒有良心,留著她幹嘛!”與婦人眉眼有些相似的趙一鳴一臉陰狠,吊起的雙眼露出凶光。


    旁邊衣衫破爛的江一楠抿緊嘴唇低頭不語。


    “蓉丫頭可想好了?若你覺得你娘待你不好,可與族老們講,不必如此決絕啊。”


    “是啊,再怎麽著也是一家人,也不能鬧的太難看了,讓別人看笑話。”


    “肯定是這丫頭過不下去了啊,不然誰願意與親人斷親。”


    “唉,誰家沒有點兒磕磕碰碰,村裏莊稼人都是這麽過來的。”


    “沒有娘家,婆家也會低看你兩分的,丫頭再考慮考慮吧。”


    ……


    江一楠聽著和大多稀泥的族老們和裏正,心中不屑,火沒燒到自己身上,當然不知道疼,勸別人大度為自己博個好名聲,動動嘴皮子的事誰不想做。


    暗中暗中擰了擰胳膊,眼中瞬間淚水盈盈,她抬起頭,淚水盈盈,眼神悲切瘋狂:“娘已經把我賣給遠處村子裏衝喜,此生怕是都難再回來,娘何苦還要給蓉娘留下念想徒增傷感。


    倒不如斬斷牽掛,斷的幹幹淨淨,日後蓉娘若惹下禍事也不至於連累弟弟和娘,娘說是不是?”


    說後半句的時候,江一楠盯著李氏,眼神陰暗冰冷,到這時候了還敢耍心眼……


    李氏臉上一僵,看幾位族老因為賣女一事隱有不悅,又看到江一楠令人發顫的眼神,僅存的小心思也歇了。


    她就是想爭取一下,萬一族老給這小賤人說開了呢,那鍾家買個媳婦衝喜都能輕輕鬆鬆拿出來十兩銀子,家底肯定豐厚。


    若這小賤人嫁過去了,她不時的去哭一哭,賣一賣慘,沒準能撈不少好處。


    小賤人被兒子失手推下山坡,摔了腦袋,本來已經同意乖乖遠嫁扶持弟弟的,誰知道醒來就反悔了。


    又是以死相逼,又是威脅她說若不願簽字,去了鍾家就日日闖禍,問就是母親指使,讓她和兒子不得安寧。


    那日的眼神也如現在這般可怕,像陰司衙門爬出來的厲鬼一般,讓人發寒。


    李氏眼睛閃爍,也不再矜持,借坡簽了字按了手印。


    旁邊麵色陰狠的趙一鳴也心下一鬆,趙家與這個賤人斷了親,那十兩銀子便全是自己的了,不用再擔心分一杯羹出去了。


    這賤人天天在家喪著個臉,看著都晦氣,走了也清淨,如今有人買她,還以為真攀上高枝兒了,眼巴巴的要斷親,


    蠢貨!沒腦子的玩意,斷親了就是一個孤女,若衝喜沒有用,能不能留下,留多久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說不定啊,哪天就出現在乞丐窩裏了。


    趙一鳴才不會好心的給她說這些,要怪隻能怪她那個蠢娘生的她沒腦子!


    ……


    趙家


    一間與羊圈相連的破草屋裏,冬末春初的涼風肆意的湧入屋內,衝散了些許羊圈傳來的難聞氣味,豆大的燈火搖曳不定。


    江一楠頂著一身疲憊與身大大小小傷口坐在燈前,手裏握著象征自由的斷親書,內心激動不已,終於自由了,這個破家真是狗都待不下去。


    “死丫……蓉娘啊,娘也是沒辦法,你弟弟體弱常年斷不得藥,還要上學,再過兩年又要說親,別說銀錢,就是餘糧都熬不過幾個月,你去了還能吃個飽飯,我……”李氏尖酸拿調的聲音透過到處都是裂縫的牆傳來。


    “我知道娘也是沒辦法才賣的女兒。”江一楠看著眼前惺惺作態的李氏心中厭惡,垂著眸子,麵色悲苦的打斷婦人的賣慘。


    體弱個粑粑,趙一鳴那狗東西壯的跟頭驢一樣!


    掩麵正要哭泣的李霞一愣,平日裏打罵從不吭聲的小賤人,嘴皮子怎麽這麽利索:“兒啊,娘知道你恨娘,自你爹死後,娘帶著你和弟弟日子艱難,如今不好再拖著你受苦,才答應孫媒婆把你嫁的那麽遠,鍾家殷實,你去了……”


    李氏倒是一點兒不提把她賣了十兩銀子的事,若不是她使了手段逼得李氏當著族老的麵寫下斷親書,李氏可是打算利用她粘牢了鍾家吸血吃肉的。


    她長相不錯,李氏自從趙有才死後就存了要賣她的心思。


    隻是如今荒年,給的銀子李氏都不滿意,還在挑挑揀揀中碰上鍾家買媳婦衝喜,十兩銀子聘禮,李氏當即拍板,後來連斷親書也簽了。


    李氏在長遠利益與眼前利益選了眼前,江一楠知道李氏擔心自己的那番威脅,幾番權衡隻能選擇最保險的。


    “知道了,我要休息了。”江一楠不耐的出聲。


    李霞一噎,看著江一楠退了鞋襪,心中劃過幾次被打斷的惱怒:死丫頭,果然是個沒教養的。


    麵上訕訕道:“那你早點休息,別耽誤了成親的大事。”


    隻當現下的異常舉止是她要被賣了心情不好,捂著鼻子,扭著腰離開。


    江一楠透過縫隙看著李氏進了隔壁兩間上好的房子,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幾日後


    孫媒婆帶著掛紅的牛車早早就到了趙家門口,江一楠穿著李氏的半舊衣衫,鬆鬆垮垮不合身行。


    歎了口氣安慰自己,這比自己那三身破破爛爛補丁摞補丁的強。


    看著這間牛棚改的住所,心中感慨,李氏嫁過來的第二年,原身就被迫搬到了這裏,趙有才在的時候,修修補補也能遮風避雨,趙有才走了,李氏便故意不找人修葺,讓原主漏風漏雨的住著。


    想起那對惡毒母子,江一楠眸子動了動,糧食都在李氏屋裏鎖著,每次都隻拿出來兩人的量煮飯,她想做手腳也沒辦法做。


    但是,有水缸啊。


    他們兩個一個比一個懶,不可能會把她打的滿滿當當的水倒了自己打的。


    也算是送你們兩個的分別禮物了!


    接親儀式像風一樣平淡又不顯眼,讓江一楠有種這是要去鄰居家串門的錯覺。


    鍾家一個鄰居長輩與孫媒婆來接人,連口水都沒喝,就要新娘子上車,給李氏氣得心中咒罵,覺得是鍾家狗眼看人低,暗暗啐了一口。


    江一楠也不磨嘰,也不想與李氏假模假樣的裝母女情深,抬腳上了牛車,把臉別過去,不去看李氏暗沉的老臉。


    “賤人,還真以為攀了什麽高枝兒,看這沒有禮數的老東西就知道,鍾家也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呸,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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