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原進身下的方想悄悄露出一個頭,看著身體漆黑,僅剩一口氣殘留的季無明,他扭動身體從肚腩下爬了出來,他抬起身子,吐出蛇芯,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季無明啊,季無明,落到我手裏了吧,不管是你還是季無涯,一個個都是廢物點心,隻要輕微引導就能內訌,不愧是刻在你們季家血脈裏的東西。”


    親手殺死季無明,高出自己一個小境界的季家新生代最強者,讓方想極為滿足,他甚至想要狂笑,可旁邊還站著原進,讓放縱的他有了一絲矜持。


    蛇芯掠過嘴角,將兩顆細長的毒牙擦得發亮。


    三角腦袋上的眼瞳被猩紅淹沒,“就讓我來品嚐一下你的鮮血吧。”


    蛇芯收回,毒蛇的身體高揚,兩顆尖牙像是鋒利的劍,狠狠刺入季無明的身體。


    毒蛇身後無毛的白羊低下頭,將地麵的灰燼吞入嘴中,不斷咀嚼,一道黑線的眼瞳默默注視著前方,刹那間,驟烈的風從前方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響徹天地,一朵血肉煙花就此盛開,距離雄獅屍體最近的方想,一瞬之間便被炸碎,三角腦袋炸成粉末,兩顆尖牙不知道飛到何處,爆炸之猛烈,讓方想連一聲哀嚎都沒留下,隻有尾巴附近留下一塊殘渣。


    血肉爆炸的餘波傳到白羊這裏,已經沒有那麽猛烈,充其量也不過是將白羊震得口吐鮮血,他托起肥碩的肚腩,血肉殘渣覆蓋他的身軀,他低下頭,將灰燼上毒蛇的殘軀放入嘴中,不斷咀嚼,麻木,又貪婪。


    ……


    凶猛的火焰在樹林中燃燒,一切生命化作燃料,供養火焰毀滅世界,堆積成山的屍體在烈火的燃燒下化作飛灰。


    樹枝上酷似貓頭的鳥兒也再無力反抗,他倚靠在樹幹,最後的意誌凝聚於小樹身上,幫她隔絕火焰灼燒,死亡的幻影在他眼前浮現,火光無聲無息的落到他的羽毛,直到最後,他依然在保護著被困在樹木中的妹妹,哪怕是最後的力氣也沒有用在自己身上。


    火焰將貓頭鷹的毛發燒盡,漆黑的煙霧從他的身體升騰,飛入天空,匯聚到那一片烏雲之中,死亡的命運終究來臨,失去力量的支撐,楓寒燃燒的身軀從樹幹落下,摔到地麵,融入那一片飛灰之中。


    意誌的屏障在沒有支撐後,煙消雲散,橘紅色的火焰落到小樹上,熊熊燃起,新生的枝葉變得枯黃,燒成焦炭的枝幹從空中落下,灑落地麵,來自於哥哥的保護消失後,感知不到外界的楓霜也即將迎來注定的死亡。


    永燃不滅之火不會為任何人停留,也不會為任何人而留手,在這命運注定的死亡下,每個人都是平等的。


    殘留的生命會奉獻給生命古樹,滋養它的身體,開啟新的萬物輪回,死亡的殘渣將在火焰的燃燒下化作飛灰,成為來年春天新生命誕生的養料,還未迎來豐收,便已走至滅亡,四季輪回在注定的變化下,變得扭曲,損壞。


    在永恒不滅火焰的折磨下,困擾在樹木中的楓霜,感受到了久違的痛苦,楓寒的意誌在不知多久之前逐漸消散,困擾在無盡黑暗中的楓霜突然感受到炙熱的火焰從掌心燃燒,又落到全身各地,恒久不變的痛苦讓她找回些許意識。


    無盡黑暗中仿佛點燃一隻火炬,帶來些許微光,微光照耀在楓霜秀美的麵容上,深綠色,猶如藤曼表麵,幹燥的皮膚從火光中映現,火焰從她的身軀升騰,將藤曼燒成餘燼,身上寄生的枝條在火焰的燃燒下化作飛灰,從體內脫落,凝聚成綠色的血水從血管中流動,一隻翠綠色的尾羽從天空落下,落到楓霜掌心。


    翠綠色的尾羽化作一股激流,從空中凝聚成碩大的花苞,一道道虛幻的階梯從花苞外凝聚而成,直至楓霜腳下,虛空的中傳來如夢囈般的呢喃。


    “來吧,我的孩子,讓我們擁抱死亡,迎來安眠,自烈火中重燃,將舊的一切甩在身後,迎來新生。”


    虛幻的階梯忽明忽滅,楓霜感受著來自於內心的呼喚跟誘惑,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忽然想到什麽,目光離開花苞,向四周望去,在一望無盡的黑暗中呐喊“哥,你在哪!”


    沒能得到熟悉的回應,楓霜怯懦的向後退了幾步,忽明忽滅的虛空階梯似乎在少女有意的抗拒下,崩碎,粉嫩的花苞沒能迎來少女的身軀逐漸合攏,僅剩一步的變化似乎就此消失。


    一道幽幽歎息從花苞上傳來,一隻酷似貓頭的鳥兒從虛空中落下,落到最後一層即將破碎的階梯上,“我就知道,沒有我的話,我可愛的妹妹肯定走不到最後一步,還是得靠我這個心思縝密,作風優良,和藹可親的好哥哥啊。”


    貓頭鷹露出一抹微笑,眼瞳微微轉動發出耀眼的光芒,光芒的照射下,虛無的階梯就此凝實,花苞重新盛開,無盡的黑暗被亮光驅散,高山之上的花海從黑暗中浮現,明亮的光芒映入天空,散發溫熱與希望。


    “來吧,楓霜,我在這裏等你,剩下的路要你來走。”


    聽到熟悉的聲音,楓霜的眼瞳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模糊,點點水霧從她的眼中升騰,她左手抓著右手手腕,抵在胸前,恐懼從她的內心逐漸消散,她重新起步,走上階梯,一步一步,越來越快,內心也更加堅定,直到與楓寒同行,在他溫柔的目光下,楓霜踏過階梯,走入花苞深處。


    “一切死亡都有意義,一切堅持,執拗也並非無用,生命的誕生注定會有生命消亡,或許,這本就是命運中的一環,我死後,她自會從烈火中重生,舍棄從前的身軀,由樹妖的生命所替代,成為山中精靈。”


    焦黑的樹幹中,一道破碎的痕跡自樹木內部崩開,痕跡越來越大,清脆的聲音越來越多,黑灰從空中落下,就像是死亡已經離去。


    破碎的樹幹中露出一個秀美的麵龐,修長的頭發落到腰間,純粹的生命氣息在她身體流動。


    “山鬼,就此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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