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過水麵的風輕輕揚起,被允準進入穀內。


    它們捧起大白貓的幾縷發絲,又慢慢地放下。


    嘰裏咕嚕有很多問題。


    為什麽也要把圓雀帶過來?


    那小姑娘……在他們原本商量好的計劃中,可沒有她的身影。


    明月姑娘又為什麽沒有留下?


    明明以穀主那珍惜徒弟卻又不會放任對方觸犯底線的性格,這是板上釘釘的結果。


    為什麽,結果會有這樣的變動。


    嘰裏咕嚕從第一個問題開始問了。


    “她身上有股氣息,很熟悉。”穀主想了想。


    他望向步宗的方向,眼中倒映著的,卻是一道身著蓑衣的大白貓的背影。


    “……你無需知曉。”穀主收回目光,順帶堵死嘰裏咕嚕想繼續問的想法。


    事關那隻消失已久的貓,他得再仔細盤算一下。


    “至於我徒兒明月,留在穀中指定也是傷心,不如跟去外麵見些世麵。”穀主輕輕地搖了搖頭,踱步離去,“近來貓土事繁,就得多勞你費心了。”


    “是。”嘰裏咕嚕行禮送別。


    穀主的背影慢慢模糊後,嘰裏咕嚕站起身,也打算離開時。


    “那隻小白貓姓甚名何?”耳邊又猛然響起了穀主的傳音。


    嘰裏咕嚕腦筋一轉,低聲回問:“可是那一隻會做宗韻力的?”


    他知道穀主能聽得見。


    雲憂穀,就沒有哪裏能逃脫穀主的掌控。


    “嗯。”得到穀主的肯定後,嘰裏咕嚕把白糖的名字告訴了穀主。


    “他信念成執念卻能自控,達到更上層的堅定心念。”


    穀主的聲音中有讚賞和肯定:“不錯的小輩。”


    嘰裏咕嚕心中一驚,替白糖感謝了穀主後離開了。


    兩山夾水處,一身白袍的老鼠時不時落在水麵上腳步輕點,繼續騰空遠去。


    。


    星羅堂。


    白糖他們回來的時候,悠狸已經回來了,伺候銀婆婆吃了晚飯。


    銀婆婆坐在行醫的屋子中,等他們很久了。


    “既然來了,那還不滾進來。”


    一聽他們進來的動靜,銀婆婆便撐著氣勢大吼道。


    此時此刻,距離歸初印的時效隻有半個時辰了。


    “婆婆別急,就來啦!”白糖謝過悠狸,嘴裏叼著他送過來的油餅。


    匆匆從圓雀懷中接過小明月和紫竹罐,奔向行醫的屋子。


    邊緣繡著金線的簾子被掀起又落下,遮蔽了屋子裏的景象,隔開空間。


    “師哥,”圓雀捧著比她的臉都大的油餅,歪頭問,“你怎麽了?”


    悠狸一愣,唇角的笑意變得牽強又僵硬:“錯覺吧。”


    “怎麽看不出來,明明在我眼裏就很明顯嘛,”圓雀咬下一塊油餅,含糊不清道,“發生什麽事了?”


    廢話,她沒看住,她當然知道了。


    “……沒什麽,”悠狸低下頭沉默幾秒鍾,笑著仰起頭摸了摸後腦,“隻是今天擀麵時抹的油少了,估計不好吃。”


    他那時候在想事情,其實壓根就沒有抹幾下。


    “咕!”圓雀呆滯在原地,雙目無神。


    “小雀兒?”悠狸縮了縮脖頸,伸爪在她麵前揮了揮。


    “嗚師哥,”圓雀回神後又啃了兩口油餅,癟起小嘴,雙眼哭成了香煎荷包蛋,“少了那些油,餅不如從前好吃啦!”


    悠狸後悔了:“小雀兒不哭,我再去給你炸,不哭了不哭了……”


    早知道一時走神會讓小雀兒傷心,他就不去想那些事了。


    那些……在悠狸從那個神秘的地方回來以後,就一直圍繞在腦海中的想法。


    貓與魔物、韻力與混沌,究竟……


    圓雀躲過悠狸替她擦拭眼淚的手帕,眨巴了眨巴水霧彌漫的橙紅色眼眸,看向悠狸。


    “油餅少了油就不好吃了。”她鼓著臉頰說道。


    “好,師哥記住啦。”悠狸哄著她說道。


    “真的記住啦?”圓雀湊近悠狸看了又看,仍舊是不太放心。


    悠狸有些無奈地點頭:“已經刻在腦海裏了,怎麽都不會忘掉的。”


    圓雀滿意地擦去所有淚水,又開始吃油餅。


    從被咬開的切麵看去,內裏幹巴巴的,看著就知道會有多噎。


    “別吃了。”悠狸皺眉。


    “那可不行,”圓雀麵不改色地繼續啃著,“這可是師哥親爪做的油餅。”


    悠狸垂下眼眸:“可是已經不好吃了。”


    就像他,深陷在思想的漩渦和死胡同之中。


    腦海中不斷交戰的天使和惡魔,他都看不清本質。


    究竟誰是對的,誰又是錯的,瀕臨崩潰。


    “好不好吃那都是師哥做的,”小雀兒歡快的嗓音又響起,“當然不能浪費了。”


    悠狸沉默地移開眼,將目光放在星羅堂的其他地方。


    他害怕他接下來會失控。


    明明有著清醒的意誌,記得踏進那個地方後被掌握的行動,和阻止他的貓。


    觸碰到那種力量的時候,悠狸感覺他已經不再是他自己了。


    什麽類似“魔物就是魔物,殺,殺個精光還天下百姓一片晴朗天空”的理念,層出不窮地灌注進腦海中,漸漸麻痹了思想。


    那些想法,幾年前悠狸的心中就不再有了。


    這多虧了小雀兒。


    相識後的幾年,悠狸和小師妹互相溫暖,互相學習,試著糾正對方錯誤的理念。


    悠狸那時也擁有相同的想法,從來不敢在銀婆婆麵前顯現出來。


    那是救他一命撫養他長大的師父,也是救咚鏘鎮無數村民的心的醫者。


    咚鏘鎮外的魔物是貓,全貓土的魔物也都是貓,那到底是該殺還是該怎麽樣?


    悠狸把內心的糾結說出來,圓雀想了想,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萬一那些魔物中有師哥的父母呢?”


    是啊,萬一呢……


    那是在他兒時一同歡笑過的父母啊,怎麽可能忍心。


    悠狸現在還能保持正常的理智,就是出自於這麽多年來,被潛移默化改變的想法。


    “油餅裏麵沒有油了確實不好吃哎。”


    沒等悠狸繼續想,就聽啃完一張油餅的圓雀噘著嘴吐槽道。


    “早就跟你講過不要吃了啊。”悠狸笑了笑。


    圓雀於是重複了一遍“油餅少了油就不好吃了”,又走到悠狸身前,眼神變得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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