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蕭太後他們忙活親蠶禮的時候,三月三還有一個上巳節,也是小白需要出席的。


    上巳節比較特殊,是難得王公貴族和百姓都會在春日出遊去水邊的一個節日。


    這時候沒什麽固定習俗,不同國家的上巳節都有不同規矩,有的是男女約會,有的是在家一個人蘭湯沐浴或者一起去河邊洗澡祓禊,有的是祭祀,還有的就是出門玩。


    晉統一之後,洛京的各國人都有一些,就也沒有固定習俗,小白就是帶著三個孩子出來踏青,河邊洗澡就不了。


    本來他也想帶小孩放風箏的,但是現在線他都不太滿意,就隻是前一天帶她們紮了風箏,幾米長的線卷著,讓他們在戶外跑著自己玩,拿著短風箏跑的三個小孩就成了河邊回頭率超高的存在。


    這時候河畔正是新柳長出來的時候,兩個小的跑回來的時候還給小白折了段柳枝來顯擺。


    小白看她們驕傲的小表情,也覺得好玩,拿了柳枝,嫰尖在水麵拂了拂,再揚起柳枝於她們頭頂點了幾下。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


    兩個小孩什麽也不知道,就當好玩呢,繼續拉著風箏跑著去了。


    陳冬和其他侍衛宮人看了,卻沒覺得這是玩鬧。


    陳冬和伊平對視一眼,伊平認真問道:“陛下,這是有什麽說法嗎?”


    “隻是一段讓人智慧開朗,摒除雜念,神明安寧的淨心神咒而已,”小白都不用想,伊平肯定是誤會了什麽。


    他出去的時候是陳冬跟著,伊平留下來繼續負責皇宮守衛,但是該知道的他也都從陳冬那裏知道了,這回顯然是把小白剛剛的玩笑行為誤解了。


    小白柳枝又點了點河水:“你們也要嗎?”


    伊平直接點頭,對著小白彎腰,好讓他隨手一抬就能夠得到自己的腦袋。


    行吧,小白就給他也點了下,一並念了這兩句咒。沒有靈氣是一回事,心理作用那也是能有用的嘛。


    沒想到伊平被點完站一邊去,陳冬又彎了腰,其他侍衛們也已經一個個排好隊了。


    這人家隊都排上了,那就繼續吧。


    哪裏想到這邊小白和侍衛們搞個不存在的儀式,給其他來河邊出遊的官員貴族們見到了,一個個都靠近過來湊熱鬧,在聽陳冬伊平說了原委後,也帶著家人排起隊了。


    小白麻了,得虧他常年練劍,抬胳膊對他而言不是什麽累活,幹脆一點點十個,再念一句咒,省點口水。


    正常出來,結果疲憊回去的他並不知道,從他這個昭明元年開始,上巳節就多了個皇帝親自以柳枝點水,為子民念咒祓禊的固定項目了,並且這個固定項目他自己至少還要做個幾十年。


    等到上巳和親蠶禮都結束了,時間也來到了四月,已經逐漸有外地人往洛京趕了。


    路上一輛馬車裏,有人撩起簾子看著越靠近洛京,路邊就越平整青綠的農田,再看看天空。


    有人緊張道:“叔父,你說,此次來洛京,我們能夠被那位看中嗎?”


    一旁閉目養神的老者眼睛依舊緊閉,“安之,已經來洛京了,等著五月初八就是了、就是這次沒有,還有下次,下下次,不要執著於眼前。”


    名叫安之的青年臉上的緊張之色好上一點,但仍舊不安:“洛京那些人……我們被齊王舉薦過來,無功而返,這也太丟臉了吧。”


    老者不動如山:“洛京那些人到底也是我琅琊學派出去的,世人皆知的事莫要在意。我們來此是為了天子,不是為了他們。”


    鄒安之也被老者幾句話穩住心神:“叔父說的是,侄兒心亂了。”


    他們都姓鄒,先祖創立了琅琊學派,主要學派觀點是觀天象解釋萬物。


    隻是後人逐漸認為他們的行為隻是觀測,天地變化有其自己的天然之道,人和其關係不大,但是要熟知自然,感悟自然,甚至針對性改造、治理自然;另一些人卻認為天地變化和人之間存在莫大關係,人的行為能影響天地,天地也會反作用於人,人要修德來讓影響天地。


    於是學派裏理念相悖的人幹脆一分為二。


    鄒家人是琅琊學派正統,堅持天地自然之道,留在齊地琅琊,是齊王的舅家;另一支人去了洛京,認為天地是和天子休戚相關,成了洛京學派,太史局裏他們的門人比較多。


    皇帝發了招賢令,齊王太子很用心的在宣傳,還主動上了鄒家來說這件事。


    他還吐露了個事情。


    “陛下他……卻非常人所能及。我在洛京時雖不如先帝同他親近,但祭天時的異象,我親眼所見。


    燕地的誓言諸位舅舅也聽見了,白登天象墜落,就是沒看見,我也是相信的。


    上次回京時,太史局裏的那些人都很上心……”


    大家都是聽過那道誓言的,就算新帝的事再離譜,也總歸是有證據。鄒家人一聽齊王太子這麽說,就清楚太史局裏昔日同門都在上心什麽。


    無非就是認為當今天子的出現就是他們理論的最好佐證罷了。


    但鄒家人研討一番,還是認為洛京那邊的人理論不對,要真是如此,那就不是皇帝和國家休戚相關,而是隻有遇上真的天子才對。


    往前幾百年,除了現在第五家的皇帝,哪有那樣的真天子啊。


    其他學派的“異教徒”想怎麽占據朝堂那是他們的事,但是鄒家為了不要讓“異端”理念在天下流傳,覺得鄒家人必須要去洛京。


    於是家族學問最好的老三鄒密(齊王舅家表哥)帶著族裏另一個天分也不錯的鄒安之一起來洛京。


    天色將晚,鄒家的馬車在田地上疾馳而過。


    他們後麵,同樣是齊國來的另一輛馬車,卻沒有著急要在天黑前進城,反而花了點錢,在附近農戶家裏住下。


    四五個青年人下了車,被村長引著去他家。


    這時恰逢有村民推著車子回來,車上裝著柴火和石頭,幾個青年人見了,好奇的圍過去。


    “這車是一個輪子的?”


    “你一個輪子它怎麽好動的?”


    “一個輪子當然也能動,你們看,把手這裏下麵還有能停放的……”


    幾個青年人討論著,齊齊看向村人,態度很友善的詢問他們這車為什麽要是一個輪子,又是誰造的。


    村長解釋道:“這車為什麽是一個輪子,我們也不知道。至於誰造的……年前的時候,有一隊士兵也路過了我們村子,找我們買了些柴做飯,還給我們留了這輛車子。”


    這是去往洛京的路,年前能路過這個村子的士兵……幾個年輕人對視幾眼,都紛紛確定了彼此的想法。


    在村子裏的一晚上,他們也試圖和村民們再打聽更多關於這輛車子的信息,隻是村民們也並不清楚多少,於是他們隻能第二天繼續趕路。


    他們走的是大路,下一個目的地就是洛京,路上又經過了是某位貴族的食邑。


    車裏的一個少年無聊的看著車窗外,忽然眼睛一凝,趕忙回頭喊自己的兄長們:“你們看那兒!”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往外看去,就看見田地裏的農人在勞作。


    這時候已經四月,種子都播撒下去了,農人大多都是除草搓麻,現在農田裏的就是拿著工具除雜草的農人。


    除草的農人可太常見了,他們從齊國一路過來也見了不少,但在更遠點的地方,有人在空地上趕著牛犁地。


    當看見這個時節還空著的地,車裏的人已然明白這是在開荒,見到牛的時候,他們也知道這裏多半是哪家權貴的地,但不太一樣的是,負責這個工作的,隻有一頭牛,兩個人。


    很清楚時下牛耕需要多少勞動力的年輕人們好奇的停了車,走在田壟上往開荒的農人那兒走去,越靠近才發現而這樣兩人一牛的組合還有好幾個。


    正在耕作的農人見了他們這群陌生人,也紛紛停下了動作,眼神警惕。


    “諸位莫慌,皇帝向天下納賢,我們兄弟就是為此從齊國而來。”


    年紀最長的男子對著這些農人拱手作揖:“在下魯智,貿然叨擾,隻是我們兄弟方才看見一頭牛、兩個人就能犁地,實在好奇……”


    他們兄弟看著也不是強盜模樣,最近也確實有三三兩兩的人往洛京去,農人們戒備心放下了些許。


    一個農人道:“你們好奇的,怕是這新犁吧。”


    他一直都為上麵主家耕種,也都是拿主家的牛和工具,去年之前他們的耕作還是從前那些用了一輩子的舊工具,但是今年開始,忽然主家就把舊犁拿走,換了新犁過來。


    見他們用新犁後,耕種原來的土地,不止人和牛都少了,速度也快了,在把原本的土地都耕上之後,就安排他們慢慢開荒。


    哪怕有了人手,開荒也不是個簡單事,割掉雜草,弄掉碎石,再一遍一遍把土地犁鬆,也因此一直弄到了現在,一群人也才開出幾塊地來。


    老農的故事不似假的,魯家兄弟們在征得他們同意後,一個個都擼起袖子,湊近對著那犁仔細觀察,上手感受它的造型結構,再輪流耕地。


    “它轉向好方便啊。”


    “這犁比時下常用的犁要輕多了,一個人就能扶著了。”


    “是很輕,你們說人能拉嗎?”


    “把它從牛身上解下來,人拉試試。誰試?”


    “我來我來!”


    幾個農人看他們穿著打扮,雖不是什麽大富大貴的人,也至少是比他們應當要好的,看著不像是要親自下地的人,現在卻一個個兩眼泛光,為了個犁主動做起了耕地的活,還自己代了牛……實在讓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麽。


    一個老農覺得他們應該也是很稀罕著新犁,就多說了一句:“不止有犁,還多了個耬子的東西,還有一些耙子、碾子和磨……”


    一人犁了回地,正研究新犁的幾個青年聞言,立刻看向老農。


    那些東西都不是農人們的,是上麵人給他們勞作使用,也是因為他們幫忙勞作,農人們才願意他們幾兄弟靠近這個犁。


    於是他們又接手農人們剩下的農活,把這幾片地都犁遍了後,又幫他們除了草,這才被農人們帶進村子,能去看那些東西。


    碾子和磨盤都很新,原理很簡單,工作用途也一目了然,都是用來處理穀物的,這些大石頭的東西,也的確不是現在朝代普通農人們可以弄來的。


    鬆土的耙子是木的,比起從前的耙子,它齒更短,也更密些。


    耬子則是兼具犁地和播種功能,比起前麵那些東西,耬子的原理與造型都讓他們圍著反複看,在他們這裏僅次於那新犁的工具。


    “老人家,這些東西,都是你們主家拿過來的,敢問是洛京中哪戶人家?”


    村民們搖搖頭,定期會有人過來管理安排他們做事,但是對上頭的主家,他們並不怎麽清楚。


    魯家幾個年輕人隻能先放下追尋,和村民們告別後再次往洛京去。


    一行人又上了馬車,年紀最小的魯本說:“那些東西都已經記在我的腦子裏了,它們都不難造。”


    年紀最長的魯智沉下眼神:“確實都不難做出來,但難得是想出來。”


    魯直回憶那架犁和耬子,也開口道:“注意到百姓生活的不便,以工器來解決這些不便,這本是我們應該做的事。”


    魯平懊惱極了:“為何我們沒有注意到,從前的犁太過笨重,廢人又廢牛,沒想過播種也可以用工具來進行呢!”


    魯智安慰他們:“這些工具的出現不是一件小事,我們定能在洛京找到答案。


    現在看見了這些,就知道我們此行從齊國出來是對的。這才是我們魯家人應該做的事情。”


    幾個弟弟紛紛點頭,對去往洛京,找到那位發明、改進這些農具的人,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


    小劇場


    第五求定一個人孤零零的,無聊到隻能把潛魚當球踢。


    他的陀螺被太子拿走,現在太子在那裏抽陀螺抽的不亦樂乎,鞭子聲啪啪作響。


    玉石樂高被武帝拿走,但是武帝也沒獨占,在那和他往前的晉國王公們一起拚著玩,其餘諸國的國君圍著他們,時不時發出驚歎,或者開口指點。


    某個暴脾氣的晉王:別叫了,你行你來!


    一直堅持不懈叨擾晉王的某個齊王大喜過望: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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