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氏子弟的上門在廣陽公主意料之外,她還等著有什麽其他學子前來拜訪呢,結果還是齊王太子舉薦的。


    收了鄒氏子弟的禮,廣陽公主再次到了玄雍宮。


    她來的時候一如既往,先去承明殿看女兒陳華和第五寧。


    兩個孩子都在練字,隻是都坐在有靠背的凳子上,桌子也比尋常案桌高得多。


    她從窗外看陳華在那兒心無旁騖低頭寫字的模樣,一時也有些恍惚,阻止了宮人進去通報,對著她搖搖頭又安靜走了。


    等遠離了承明殿,跟著她進宮的婢女不解:“公主是來看望女公子的,怎的不進去了?”


    她看見裏麵並無老師在教學,隻是兩個孩子在安靜寫字而已,不明白這有什麽還不能進的。


    “她們你還不知道,即使沒有先生,沒在外麵玩,在裏麵坐著寫字,定是有課業。”廣陽公主擺擺手,倏爾一笑,“也可能是上次華兒說的什麽自習。”


    承明殿前有一個很大的沙坑,沙坑上有秋千、滑梯和她不認識的一些長木杆,她看過幾個孩子在這裏玩遊戲,你來我往,清脆的笑聲和叫喊聲不斷。


    圍著承明殿一大圈的地上已經被弄出了一個橢圓形的道路,廣陽公主上次來的時候,就聽女兒說以後每天都要圍著這裏跑步了,第五寧年紀小,慢慢跑一圈就行,她需要快跑兩圈,東方旦更是早晚至少三圈。


    她不明白為什麽要讓女兒跑步,但她相信皇帝不會是閑著沒事折騰人玩,於是隻能在那兒摸著她的頭,誇她厲害。


    離開這裏,她輕車熟路往崇德殿去,卻被宮人告知皇帝不在。


    廣陽公主驚訝:“陛下不在,那怎麽我……”


    “陛下吩咐,女公子和公主年紀還小,想念母親乃常理。若是蕭太後或者公主前來看望孩子,盡管讓太後和公主進來。”


    說這話的是個年紀尚小的黃門,板著臉,說話一字一句,很是認真。


    “陛下為兩個孩子想的太周到了,”廣陽公主就說她怎麽能宮中無人也自由出入,原來是孩子小,陛下照顧孩子情緒呢。


    她又看著小黃門,好奇道:“你叫什麽,我好似還未見過你?”


    “奴婢周勝,之前都是在膳房做事。”


    廣陽公主見他什麽都是一板一眼,也沒了說話的興致,在問清楚陳華下課還有一刻鍾後,就慢慢在宮室外頭轉了起來。


    她原本是想在幾個宮室外頭轉一轉,剛好卡女兒下課的時間,畢竟玄雍宮又不是沒來過,又沒有聽說這裏動工修建什麽,她沒想過會有什麽變化。


    直到她到了承德殿後頭,發現這裏大片的土地都被分割的整整齊齊,裏麵綠色的低矮植物迎風搖曳。


    認得這些植物的廣陽公主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這裏整齊的土地,不,是田地。


    “誰在宮中擅自行耕種之事!”


    農耕當然重要,但在玄雍宮裏耕地種田,她長這麽大都沒見過這樣大膽的人。


    周勝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語氣平靜道:“玄雍宮中,自然隻有陛下有權決定地要如何。”


    廣陽公主語塞。


    她知道第五小白不同尋常,已經是個大朝會都隨意穿衣,古往今來都自由到離譜的君王了,但沒想過小白還能更離譜。


    但就算重農桑的皇帝,那也是會去宮外的農田裏種田,沒見過就在居住的宮殿後頭種田的。天下那麽多土地,沒他種田的地了嗎?


    她穩住心神,問:“這……都是陛下親自種的?”


    “陛下和宮人們一起種的,每天也會來看看。”周勝因為當時在膳房裏表現的還算聰明,就被提了出來,被皇帝吩咐記錄這些試驗田的數據。


    每天澆水的多少,土地幹還是濕,澆什麽肥,作物有都有什麽變化,都是他要負責記錄的。


    廣陽公主沒有問他更多關於田地的內容,她在知道這還真是皇帝親手種下的作物後,就精神恍惚的回去承明殿了。


    練字結束的陳華看見母親很是高興,摸著女兒的小臉,廣陽公主讓自己放空大腦。


    她沒事想皇帝的事做什麽,皇帝的想法能是她理解得了的?


    晌午前,小白回了宮,一回來就聽見廣陽公主又給他推薦的鄒氏。


    “琅琊學派的鄒氏?”


    小白知道,除了是他齊王兄的舅家,太史局的洛京學派官員們也偶爾會說到這個。


    那些官員們說的還算客氣,畢竟他們師長也曾經是琅琊學派出來的,他們就算現在和琅琊學派分道了,也還保留著一絲體麵。


    大概也就是嘲諷琅琊鄒氏守著老舊的東西不凡,不會自己創新,頑固不化。


    但實話實說,小白覺得如果創新是搞異世界版“天人感應”,那鄒氏堅守他們的自然科學也挺好的。


    “齊王兄和皇姐舉薦的人,我自然信得過,過兩日讓他們來玄雍宮吧。”


    大晉hr而已,這個工作他估計要做很久,早點習慣習慣挺好。


    能被皇帝召進玄雍宮,這對鄒氏叔侄而言是個好消息,現在他們要在意的,就是如何讓皇帝接受他們。


    皇帝召見他們的地方是崇德殿,是他常住的居所,並且態度很是和善。


    “你們是齊王兄舉薦而來,孤相信鄒氏的弟子的才學。鄒氏先祖曾以尺量月,以人之力觀測天地,孤早有耳聞……”


    鄒氏先祖經過長期試驗,算出八月十五和正月十五元宵節是預測天氣的最佳日子。


    先在院子裏立起一根一丈高的棒子。等到月上中天時,再拿出尺子,量月光下這根棒子的影子,根據這個數據推算出接下來一整年的旱澇、收成。


    不過小白也不知道他們準確率多少,隻知道有這麽個量月法。


    除了量月法,鄒氏先祖還整理提出了八種風向的論述,觀察下雨雨量還確定雨量單位,鄒氏一族一直以來也都是前齊管天文星象曆法的官員。


    總之小白聽完他的故事,就覺得是個很厲害的大佬。


    先祖的成就被皇帝知曉,還能一一說出,這對鄒氏來說是個足夠好的話題,


    鄒密挺直身子回道:“密雖無先祖那般的才華,也想用一身之才,為晉國計民生盡一份力。”


    給晉做官員,對鄒氏來說不是什麽叛國的羞恥事。


    他們齊國一直以來都是東方富國,僅有的幾個齊國雄主沒了後,後麵的齊國基本就是專注自己國內搞經濟了,征戰也比較少。


    他們齊國對晉後麵基本都是投了,損失也算是諸國比較小的,去往漁陽的也隻有王室和幾個大族。


    他們鄒氏雖然也不小,不過在齊國政治話語權不高,齊國沒了他們鄒氏損失不大,還有個新齊王外甥,和晉不存在什麽血海深仇。


    更何況,現在田氏也還在呢,而且真論起來,第五小白身上還流著他們齊國王室的血,這四舍五入不止不算叛國,還算找準了真·齊國天子。


    他們鄒氏外甥齊王無緣皇位,但在天子是田氏外甥,這對鄒氏來說就完全沒有什麽心理包袱了。


    第五小白,大晉皇帝,也可以無縫銜接是他們齊人皇帝。


    “在琅琊數十年,我等鄒氏族人發現,幹與濕的測量……”鄒密緩緩道出他們這些年對風、雨、幹、濕這些的研究,以及他們正在嚐試中的幹濕測量方式。


    光祖先的榮耀和表露心意不夠,鄒密想帶著外甥進太史局,代表琅琊學派和洛京學派把正統確立下來,就必須也要自己拿出點幹貨出來。


    “草民想去太史局,把對天象的觀測整理記錄下來,更準確的告星辰氣象於天下。”


    小白沉吟道:“太史局啊……孤是想立一個氣象局,讓你做氣象官來著。”


    鄒安之大膽抬起頭,“陛下的氣象局,是?”


    “太史局管天文曆法,”小白看著鄒安之微笑“氣象局作為太史局下屬機構,主要觀測氣象,預告天氣。”


    鄒安之有些傻眼:“預告天氣?全大晉嗎?”


    做點天氣預報不難,老練的農人看天都能知道會下雨還是會放晴,鄒安之不覺得這是很需要做的事情。


    “當然不止是這些。”看幾天天氣,這小白自己都會。“還要教授出一大批懂天文、地理、水文、氣象的人才,收集各地雲層、降水的資料,檢測各大城市氣溫……


    主要工作目的,都是為了針對異常災害天氣做預防,讓天災來臨時,我大晉上下不會驚慌,能夠從預防開始做好一切準備,盡量避免、減小天災帶來的傷害。”


    鄒密身軀一震,他也是沒幾年就要半百的人了,卻沒想到目前天下傳說最多的天子,卻是最相信人之力的那一個。


    人力不可以改變天地,但是可以觀測天地,再對此來改變他們的生存家園,這正是他們琅琊學派的理念。


    皇帝不止是理念同他們琅琊學派契合,更是把怎麽利用人力都想到了極致。


    小白說到這兒,歎氣道:“要全國各地都安排會觀測的人才,需要前期的精準教學,還需要建立全國交通驛站體係,修路修機構,一兩年之內還不會那麽快達成。”


    鄒密和鄒安之聽的睜大眼睛,他們本來隻是想進太史局,搶一搶洛京學派的話語權而已,哪裏想得到,皇帝還給他們規劃出這樣一項全國範圍的龐大工作。


    不是說太史局原來的工作不重要,那也是天天觀星看天象做天氣預測的,隻是太史局的工作和皇帝描述的工作比起來,簡直不要太輕鬆。


    作為鄒氏子弟,鄒密瞬間就想到了他們鄒家能出多少人才;作為琅琊學派的當代代表人,他注意到皇帝說的需要龐大教學的人才,這都是他們琅琊學派可以招收的學生;作為老貴族的鄒密自己,他幾乎都能想到這個機構有多受皇帝重視,從中央到地方能有多少屬官屬吏,都是多少編製……


    他立刻深深一拜,毫不猶豫道:“陛下有此雄心壯誌,密願意去陛下所說的氣象局!”


    能領這樣一個氣象局,這已經不需要去和洛京學派扯頭花了,站在他們麵前都夠他們紅眼的。


    鄒安之沒有想那麽多,隻覺得這個氣象局就算在太史局管轄內,但聽著規劃都已經比現在太史局都要龐大了,不選是傻子,跟著叔父行禮就是了。


    “二位卿快起身,”都是板上釘釘的員工了,這麽叫小白覺得沒問題,“這都是孤未來的規劃,想要達成還需要路、驛站,大量懂觀測的人員,還望兩位卿助孤一臂之力。”


    “我鄒氏,願意助陛下完成氣象局的建設!”鄒密抬起頭,雙眼泛出精光。


    不論是能給琅琊學派帶來的話語權,能給他們鄒氏帶來的地位,亦或是皇帝與他們琅琊學派理念的完美契合,他的這艘船,鄒密都決定要上了!


    回去就給家裏寫信,琅琊留一支人就夠了,剩下的全來洛京,來大活了。


    不愧是他們齊國血脈的天子,明君在世,當世聖主!


    在小白誠摯的雙手扶起鄒密,老人家滿臉感慨激動之時,沒人管的鄒安之小聲道:“氣象局的建設完成還要時間,我能去協助太史局修曆法嗎?”


    鄒密胡子一翻,低聲嗬斥道:“安之,一切都聽從陛下安排。”


    “無妨,新的曆法也快要修訂好了,兩位卿正好可以與孤同去太史局看一看。”


    小白知道鄒氏擔心什麽,無非就是害怕洛京學派這分支真整理出了一套係統的“天人感應”學說,還被他采納。


    其實最近小白在太史局的時候,一些太史局的官員也確實有些人試圖向他詢問道德與自然的關係,他們都覺得這方麵小白才是權威。


    然後權威告訴他們,道德和自然沒關係,看著他們天天計算觀測的星辰,這能是以人的道德意誌而改變的嗎?


    他真修成大能或者造出神級科技,有改造星球,那也都是技術上的事,總之和做人關係不大。


    到底都是在太史局混,天天接觸的都是天文曆法,現在還被皇帝傳授教導了不少天文和物理、計算的知識,冷冰冰的,一點都不完美的數字就足夠洛京學派清醒清醒。


    光他說不夠,還是一起去看看吧。


    果然,他一邀請,鄒密和鄒安之齊齊站好。


    “那我們就借著陛下的光,去太史局一觀新曆了。”


    他們倒是要看看,太史局的新曆到底都製定了什麽。


    -


    小劇場


    鄒氏:第五小白,天子中的天子,聖君中的聖君!(有懂這個梗的小可愛咩)


    齊王們:鄒氏不愧是我齊國肱股之臣,這都不忘我齊國!


    晉王們:第五小白是晉天子,精神勝利要有個限度


    太子大受震撼:以人力觀測天象,提前知道天災調動全國人力來預防救災,吾弟小白居然有這樣大的誌向嗎?


    算賬的武帝同樣大受震撼:全國修路,修驛站,還要大量培養氣象觀測人才……他以後要花這麽多的錢,這麽大魄力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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