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冷,伊平和周祀雖說還是會時不時率領騎兵出長城,但為了不讓將士和馬身體出事,頻率已經大大降低。


    巴勒米給攝圖和部落交代一番,翻身上馬去了朔方。


    朔方城樓上的守將盡職盡責的看著長城外,忽然瞥到視線中出現了一匹棗紅馬,隨著那馬越來越近,騎馬之人一手揮舞著旌布,一邊大聲高呼。


    “我是歸晉部的巴勒米,有要事求見朔方郡守!”


    隨著他略帶口音的晉話被守將聽見,那白底紅字的“歸晉”二字也被他舞的盡數展開。


    城門守將讓他在門口稍等,片刻後,城門緩緩打開,巴勒米騎馬進了城。


    正在吃午飯的朔方郡守匡橫直接讓巴勒米進來,再讓人也上了一碗飯。


    這個時候過來,估計是大清早出發的,肯定沒吃什麽東西,大家邊吃邊說。


    被塞了一碗飯的巴勒米有些茫然,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不不不,郡守,我是來……”


    “什麽事也不妨礙吃飯啊,邊吃邊說。”匡橫說著,給自己也扒拉了一大口飯,夾了塊鹹菜。


    現在他們河套地區有鹽了就是不一樣,上好的青鹽醃出的鹹菜,美味!


    坐立難安的巴勒米:“……”


    您一個郡守 ,就這麽和我同桌吃飯真的好嗎,我雖說是天子的人,但身份依然是個無名無份也沒有任何官職的匈奴人啊。


    夾了一塊鹹菜,扒拉了一口飯,熱飯下肚的巴勒米又是狠狠的扒了一口飯,把嘴裏東西都咽下去了,開口道:“框郡守,我來找您,是為了歸晉部。”


    匡橫點點頭:“歸晉部聽說在你和攝圖的管理下挺好的,去歸晉部的商人回來也跟我說你們日子過得挺平和,在外麵每日除了放牧也有人勞作。”


    “現在冬天了,歸晉部的麵積有限,四萬人的牛羊不能還在這片土地上吃草,這會把這片草場都吃沒了的,”巴勒米停下筷子,抬頭直視著匡橫,“能不能,在請一些商人過去,讓歸晉部的牧民們用他們手上的一些牛羊換些糧食……”


    匡橫沉思道:“可用牛羊換了糧食,人可以存活,牧民們手裏的牛羊就不夠了,他們明年怎麽生活呢?”


    巴勒米放下碗,大膽的朝匡橫提出了一個要求。


    “去歸晉部之前,陛下就和我提過草原生態的話題。陛下說,草原生態是脆弱的,我們草原民族遊牧的方式恰恰就是為了保護草原生態,也保證了草原人年複一年的可持續發展。”


    從前還在左屠耆王部落的時候,他也會跟著一年不停遷移,那時候也知道不能讓動物把草吃完,但不知道什麽是草原生態。


    直到陛下和他模擬了一番草原人和牲畜數量暴漲之後的情形,吃光草後沙漠化的草原讓他驚恐萬分。


    “隻要草根不被吃掉,草原就還有恢複的能力。我們一直是牛馬綿羊山羊駱駝混養的,我這幾個月,仔細觀察了每家每戶能生活可以擁有的動物數量,也看了那些動物都吃了多少草。


    我認為,可以把每家每戶能養的動物數量都固定出來,在現在的歸晉部內,大家劃分好範圍,這樣既能保護草場生態,也不會讓他們陷入無草可吃的困境。”


    想法很好,並且還真的去觀察了部民們的生活習慣,出發點也是為了部落的可持續發展,但匡橫覺得不太好實現。


    “你要怎麽來勸說牧民們每家每戶隻養那一些動物呢?又怎麽保證那些動物足夠牧民們生活?”


    巴勒米:“目前牧民們手裏的動物數量都差不多,隻要能有糧食來給他們交易,就能把草原承載能力之外的動物賣來朔方。


    朔方可以不遊牧,你們很多時候都會把動物拴起來,固定喂給它們飼料,而且你們這裏的植物也夠多。”


    匡橫問他:“讓他們用一部分動物來交換糧食的確可以,可損失了動物,他們心中會不滿的,你這個代理首領,怕是不好壓服他們。”


    巴勒米想的很開:“動物是我們的財產,也是我們活下去的重要物資。


    又不是全換,拿這部分動物換取幾個月不挨餓,這為什麽不可以?明年他們還可以繼續養手頭上的動物,能和大晉做生意,還能拿大晉的商品去和其他部落做生意,怎麽都能活得下去,還會比從前活的更好。”


    “我還有一個設想,草原或許也根本不需要家家戶戶都放牧,一部分家庭放牧,一部分可以做皮革、縫製之類的工作,一部分處理乳製品,一部分做生意……


    所有人都能有自己的職責,一起來完成部落的工作,牧民們也可以從住帳子變成住房子,歸晉部可以變成一個草原上的城市。”


    說到自己對歸晉部的暢想,巴勒米神情專注,眼神亮的不可思議。


    匡橫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見巴勒米和攝圖時候,他還是跟在陛下身邊匈奴衛兵,穿著陛下衛兵才有的衣服,蓬鬆的頭發梳洗的幹幹淨淨紮成碎辮,看著就和那些草原人大不相同。


    現在的巴勒米,臉雖然在草原風吹日曬幾個月又紅又黑,但是整個人精氣神更好了,眼睛炯炯有神。


    他的確在很用心的做這個代理首領,甚至已經揣摩到了天子的幾分心思,積極主動的來幫助歸晉部轉型。


    對比他,不難想想攝圖是什麽狀態,再對比一下他們三郡那些匈奴人,匡橫思索,到底是什麽原因,陛下身邊的匈奴人都能這麽不像匈奴人了。


    “你的想法如果是這樣的的話,也未嚐不可一試,”匡橫一抬手,讓人有給他們倆都添了碗飯,“吃飽一點,半個時辰後我們一起去朔方牧場,或許關於牧民們的安排也還能有其他的途徑。”


    巴勒米很聽話的繼續吃飯,補充體力。


    是匈奴士兵的時候,巴勒米對所有外族人都沒什麽特殊感受,隻有好不好打,但現在是天子的人了,他再看匡橫,已經是把他看做一個成熟有能力的官員和學習對象了。


    吃完飯的巴勒米再次上馬,跟著匡橫還有幾個護衛一起奔向牧場。


    他知道朔方有個大牧場,裏麵都是右屠耆王部落的人通過關市賣給朔方的動物,但沒想到這裏的動物會這麽多。


    一路騎馬過來,他看見牧童把不同的動物分開放養,以綁著鹽塊的木樁為界,又會有磚和木做的大房子。


    顯然,這裏沒有那麽多的人,這些房子都是給動物住的。


    巴勒米在思索以後能不能也在草原上給他們歸晉部的牛羊建這些屋子,需要花多少錢,用多少料,會不會被風吹走,遭到別人眼紅怎麽辦?


    他騎在馬上思考,頭一轉,看到了河邊一棟更大的石頭建築,這裏燒著煙,河邊的水被挖了水道引了過來,動物油脂的香氣撲鼻而來。


    巴勒米才記下這裏建築匾額上“朔方肥皂作坊”幾個字,又看見很多圓頂的建築。


    這些建築大小不一,三人多高,不像是住人,也不像是住動物的,更不像是木倉。


    這是做什麽的?


    見匡橫在這裏下了馬,巴勒米也跟著下馬。


    帶著草帽,手拿草插的漢斯帶著幾個助手一起上前來,先是行了禮,接著就問,“今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郡守?”


    匡橫已經習慣了這個後輩完全不存在的溝通藝術,也不多耽誤功夫,指了指巴勒米,又指向幾個圓倉對漢斯道:“這是歸晉部的代理首領巴勒米。現在冬天了,歸晉部的牧草不夠吃,你給他介紹介紹你這裏的藏的牧草。”


    漢斯看了巴勒米一眼,讓助手就近打開最近的圓倉。


    “就從這個看起吧。這個是幹燥法儲存的牧草,容易儲存,但不能讓它們黴變。”


    圓倉裏麵堆著滿滿都是曬得幹枯的牧草,牧草被打捆後放置在草架上,每層的厚度都在一個固定數值,並且保持蓬鬆和一定的斜度。


    匡橫看向漢斯,得到他的點頭後,抽出一把幹燥的草出來,帶著攝圖走到倉房外麵,把這些草送到馬的嘴邊。


    馬兒的鼻子聞了聞,隨即張開口,大口咀嚼起來,一把幹草都被吃的幹幹淨淨。


    一直都是遊牧生活的巴勒米回想剛才見過的倉庫裏那成堆的牧草,在看看這麽多的圓倉,呼吸都急促起來。


    草原上的牧草看著當然多,但把它們收割、曬幹、堆疊起來,需要的量是巨大的。這一個小圓倉裏的幹牧草,就足夠一戶牧民家裏的牲畜能活過幾個月了。


    如果按照他之前的設想,牧民們可以賣一部分動物,換取這些牧草,在他控製草原牲畜數量的同時,也能讓牧民們有其他牧草獲得途徑,還能讓他們定居下來……


    漢斯的助手帶他們又往前走了幾十步,去開了另一間更大更高的倉房。


    這間倉房裏的牧草堆積成3-5米高的草垛,逐層壓實,草垛的表層用土覆蓋,一走進去還能感受到裏麵格外暖和的溫度。


    匡橫還是照常從裏麵抽出一把牧草,去外麵喂馬,巴勒米緊緊盯著,這把草依舊很受馬的歡迎,並且比起剛才的幹草,馬更喜歡這個沒那麽幹的牧草。


    繼續往裏走,這次不是在地麵上的圓倉了,助手門打開木窖,濕潤的草味撲鼻而來。


    巴勒米定眼一瞧,這個地窖雖然大,但是並不深,牧草都被踩得嚴實,上麵還蓋著好幾層布。


    漢斯掀開布,揪出一把牧草出來聞了聞,歎口氣,把手裏的草隨手喂給了一匹馬,對著助手道:“青貯失敗,這些都拿出來去喂吧。”


    匡橫關心道:“漢斯小友,這青貯法又失敗了?”


    曬幹草架保存法和發酵保存法都實驗的不錯,唯獨這個青貯,漢斯還一直失敗,聽說其他地方也都還沒有成功。


    漢斯麵無表情的點了頭:“防漏氣透水的材料還是不好,布沒有辦法阻隔空氣和水汽。”


    巴勒米小心問道:“敢問漢斯先生,這些牧草,都能存多少時間?”


    漢斯正要說,匡橫就開口搶答,“你第一個見到的幹草架,那些草少說三個月,多了能存半年。剛才見過的有些味道的是發酵草,它能存半年到一年。至於現在這個青貯法,雖然沒有成功,但是隻要成功,能存個一到兩年呢。”


    “半年、一年、年!”


    巴勒米眼睛睜圓,張著嘴巴都快要合不攏了。


    牧草這隨著四季在草原上變化的玩意兒,能存幾個月我很相信,但是半年、一年,這真的是能夠儲存的數量嗎?


    我們草原人在草原上放牧這麽久,真沒聽過牧草能存這麽久的啊!


    匡橫捋捋胡須:“這是陛下給的法子。”


    漢斯開始怨念:“好想去問陛下,到底是什麽材料,能又輕又薄,水和空氣都能隔絕在外……”


    “原來是陛下給的法子啊。”巴勒米喃道。


    那不奇怪了,那不奇怪了。


    作為大晉的主人,天神在人間的代行者,陛下做什麽神奇的事情都不意外。


    -


    小劇場


    巴勒米:現在,我為陛下管理的部落即將開啟凜冬副本,這本我們歸晉部單扛不過,必須去友好勢力請求援助!


    歪、歪,歸晉部呼叫朔方郡,收到請回答,陛下的草原部落向朔方郡發出“請求支援”信號。


    朔方郡守:朔方郡信號已收到,已得知歸晉部“請求支援”的信號,盡管過來,支援已經準備中。


    地下還沒完全鹹魚下來的一些阿飄們也在時刻關注上麵形勢,當知道朔方郡在漢斯的實驗下,牧草能存個半年到一年的後,飄們也沸騰了。


    河套地區的牧草那可比中原地區好太多了,牧草也算是所有糧草軍需裏麵需求量大但又最輕的那個,這要是把這技術在發展推廣,河套地區優質牧草都能利用這種方式反哺中原了


    讓馬吃草,可比讓它們吃豆類、穀物、麥殼要便宜多了,多出來的豆類和穀物還能給人吃!


    阿飄們:想投胎了,也不求第五小白能給我做兒子,就讓我做他侄子挺好的,我們保證比第五求定活得久!


    求定和善微笑: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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