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柳珀正在看長安發來的文書。


    涼州麵積驟然擴大的消息傳到長安是六月,等到了蜀地,那都七月了。


    從前夢想是靠軍功封侯的柳珀正在憂鬱中。


    想他柳珀,和張巍,一個左將軍,一個右將軍,少年意氣,曾經也是護衛天子去河套的左膀右臂,現在卻一個幹起了鹽政,一個搞起了交通。


    大晉能以極小的代價,拿下這場對月氏的絕對勝利,這很好,可這勝利和他柳珀毫無幹係,這就讓他鬱猝了。


    難得休息一天,被郡丞抓過來處理蜀郡政務的楊珺過來找柳珀要商量工作麽,看他真的憂鬱,就問他這是怎麽了。


    柳珀歎一口氣,雙麵郎君的俊朗麵孔來了蜀地這麽久都沒受到半點風霜摧殘。


    “大晉周圍都是毫無信義的豺狼之輩,沒了月氏,也算是我大晉之福,以後我晉使出國門,也有晉軍做保障,看那些鼠輩還敢欺辱我晉使。”


    嗯嗯,楊珺聽著,他也覺得月氏是狂妄自大,自找死路,現在有了月氏這麽大體量的國家做教訓,以後晉使再出國門應該能少不少麻煩了。


    “東方旦才不過17年華,就能背旗上陣,周祀也才19,就能為我大晉立下如此功勞。


    隻歎珀身在蜀中,不能為我晉使懲口惡氣。”


    楊珺明白了,這是武將魂發作,也想策馬揚鞭,建功立業呢。


    “鹽政此言差矣,我等雖不能戍邊衛國,可這鹽也是民生之重,為國煮鹽的功勞,一點也不差。”


    他年紀挺大,孫子都有了,看柳珀這三十都沒到的後輩真是跟看子侄一樣。


    “柳將軍掌益州鹽政,張將軍掌一國交通,哪個不是為我大晉操勞?”


    想想張巍,你們倆一個都是品級的左右將軍,不都沒上沙場嗎。倒黴蛋不止你一個,這樣想是不是好多了。


    楊珺甚至還願意讓柳珀高興高興,特意喊他柳將軍呢。


    柳珀很感動,但,“張巍是接替王將軍修驛站和交通要道去了。”


    和他比起來,好歹張巍搞交通還實實在在對戰爭有輔助作用呢。


    楊珺看了這個油鹽不進的家夥一眼,拿出郡丞給他的奏疏,“鹽政,我們還是來談談蜀地政務吧。”


    這兩年他們在蜀地先努力開鹽井,大麵積先提高鹽產量,再來根據大晉需求和產鹽需要的成本來調整結構。


    蜀鹽已經都能上供長安了,周邊沒鹽的地方都是靠朝廷調配都廉價蜀鹽生存,蜀地內部更不用說。


    因為朝廷低價賣鹽的事,一些地方賣鹽的豪商都氣的要和柳鹽政拚了,私兵才起來,就被柳將軍殘酷鎮壓,然後按律該審審該查查,斬首、抄家、流放嶺南,按需服務一條龍。


    懲治這些不安分的地方大戶的同時,柳珀順便給審了些冤案,辦了幾個地方遊俠,有時候沒事就拿兩儀劍出來顯擺,讓他在蜀地名聲大噪。


    收拾蜀地的同時,蜀地當地不少山上的少數民族部落也漸漸都發現了山下的晉人手裏有鹽。


    和在巴地買來鹽不一樣,他們的鹽品質比起從前的那些粗鹽要好得多。


    蜀民自己也隻能是一戶一戶的買鹽,沒有多餘的鹽賣給山民,山上的部落為了獲得鹽,不得不下山和晉人打交道。


    這一年,在楊珺忙活著修水利的時候,郡丞就是在忙活著和山民溝通。


    雖然柳珀的意思,是隻有晉人才能買鹽,山民隻有下山做晉人這一條路,但總有山民不樂意啊,那些不樂意的山民咱們也不能真就不管了,大晉也還是要表現一下仁德的。


    就以我們蜀人三倍的買鹽價格讓你們買吧。


    什麽,你說三倍太貴,我們三倍的價格都是給自己大晉子民的,再說了,就算按照現在的價格算上三倍,那也就和你們之前向外麵買鹽一個價格,甚至鹽還是高品質無毒的雪花細鹽呢,你們還想要什麽,別太貪了。


    因著鹽的關係,加上楊珺這麽多年來在蜀地連山民都有的好口碑,一些山民咬咬牙,也願意下山。


    現在蜀地人少地多,下來了正好,開荒種田前三年不收稅,三年後開始按按照平均水平收田稅。


    郡丞這一年就是親自去跑這些山上部落,和那些想找晉人買鹽的部落溝通,勸他們下山做晉人。


    但是那些不樂意下山做晉人子民,不想給大晉交稅的部落,就讓他們三倍價格買鹽吧,還能給我們益州鹽政創收。


    官方肯賣給那些山民的鹽是三倍價,還有限量,民間這時候就鑽到了空子,認為自己可以兩倍價給山上的部落賣。


    能拿到鹽引做食鹽買賣的鹽商,基本上都圖的是給大晉運鹽後的減稅政策,還有和蜀地西南那邊大小部落的食鹽生意,就蜀地內部那些山上少民的生意,他們不太看得上,因此和山上少民做生意的,居然還是更小的民間家庭居多。


    這些家庭自己也要吃鹽,但是沒事,官府是按戶來定量賣鹽,一戶人家買鹽超過一個數後就按雙倍價格購買,那他們可以多分戶啊!


    正常情況下,晉人因為稅收和徭役製度的關係,是不愛分家的,但是出人跟著郡守去修水利工程的人家,五年之內免徭役;家裏有人受傷的,再加三年免稅;有人死了,那就免稅又免徭役七年。


    也就是現在蜀地能大量產鹽了,靠著大量的鹽可以和內部山民、西南部族做生意回回血,不然楊珺想要修水利工程,隻能用刑徒還要征發徭役,在事情幹成前他就會先得到蜀人的民怨沸起。


    那些家裏有出人給郡裏修水利工程的,已經就五年之內免徭役了,這些人就有動些心思,想要借此來分戶弄鹽,給山上少民做點生意。


    山上的那些部落沒有錢,但是蜀地山林茂密,山上的部落有木材、野味、皮草、草藥,有犀牛、犛牛這些大型野生動物,還盛產桑、麻、雌黃、白土這些,拿去外麵賣都是一等一的受歡迎。


    有人分戶就為了弄鹽去賣的事,今年突然開始多了起來,郡丞就把這事報告給了楊珺,楊珺就來找柳珀了。


    柳珀聽完就是眉頭一皺,“私人不得賣鹽,我的劍是隻斬富商,沒讓蜀民害怕嗎?”


    他可沒什麽名聲包袱,做鹽政也好,審案辦案也好,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晉。


    柳珀自小接受的是貴族教育,就算跟著陛下見了民生疾苦,行為處事的邏輯也依然是為了大晉,不是為了百姓。


    楊珺抬手安撫,“柳鹽政莫要生氣,這私鹽是不該他們賣,但是分戶的事,未見得就是壞事。”


    往常想要讓百姓分個戶那難度可太高了,現在他們願意為了私下賣點鹽主動分,這還真說不上不好。


    “據我所知,雖然有百姓為了多得鹽分戶,但不是每個百姓都敢去和山民做生意,是有幾個大膽的,拿錢和糧收了百姓手裏的鹽,把鹽都集中在一起去和山上的部落做生意的。”


    不是每個人都和山上的部落做生意的,不能一群百姓全牽連了。


    柳珀依舊不滿。


    “那他們把鹽賣給晉人就不是私自賣鹽了嗎?一個口子開了不管,就會有的是人要鑽空子。”


    沒有鹽引,任何私人都不能賣鹽。今天你每個人就私自賣一點鹽不管,還隻是民間有膽子的人來收鹽,後麵那就是被他們壓下去的本地大戶,直接讓自己的奴婢們出來賣鹽,歸攏在一起給他們拿鹽了。


    “再者說了,我們要的是山上那些少民下山,如果有口子能讓他們在山上活的好好的,還怎麽讓他們出來?”


    柳珀的話也說的一針見血,這也的確是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楊珺想想,提議道:“就再給他們一點時間,就今年,今年年底若還有人敢私自賣鹽,我蜀郡府衙和鹽政署定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看他還是想多分點戶,考慮到蜀地這麽多年都過得比較差,柳珀便也同意了。


    “給下麵各郡縣府衙發話,現在七月,十月就開始對外放出風聲,嚴加警告,若還有罔顧晉律者,直接查辦。”


    還有這半年時間,完全夠了,楊珺笑著又拿出另一份文書來。


    “柳將軍,西南諸部,今年也買了我們不少鹽,這些您看我們是不是也要送去長安了?”


    蜀郡西邊是高原,都是難走的崇山峻嶺,上麵羌氏一般很少下來,順著高原地形南下,他們南邊的部落和楚國、越國南邊的部落一起都被統稱為百越。


    這個世界沒有秦軍南下,自然也沒有趙佗,百越至今為止仍然沒有一個共主。那些百越人生活的地方少有平原,他們的聚居地走兩步就是大山、丘陵、河流,交通極其不便。


    生活環境決定了百越之地零零散散,部族眾多,隔一個山頭就換了一個方言,做買賣也極其不方便。


    但是有鹽這樣的硬通貨,蜀地鹽商們帶好護衛,南下去做生意雖然路難走了些,但還是能做生意的。


    他們蜀地南邊的百越之地盛產玉桂,也叫肉桂,味辛、甘,既是難得的香料,還是能散寒止痛、活血通經的藥材。


    百越地區主要產糧是稻米,不過糧食這種大宗運輸不易,商人們就算知道糧食是最重要的,也沒人會在交通不便的現在去倒騰糧食。


    商人們就是主要倒騰香料、象牙、犀角這些珍貴的東西。


    拿了鹽引的商人們,隻要平安回來的,基本上拿著鹽去和百越做生意都收獲頗豐,他們自己換回來的貨物以後還會出手去長安、洛陽這樣的富庶都城,換回金銀銅錢,這才算是徹底的做好完了生意。


    商人們帶回來的百越商品,也會拿出一些來繳商稅,這些東西不說是頂級品質,說是上等也沒問題。楊珺說的,就是這些東西。


    香料、象牙這些東西,在商人沒法估價的時候作為商稅收上來,但他們拿在手裏也沒用啊。


    楊珺的心思都在治水上,一家人在蜀郡又不是沒有天地,要了象牙這些東西那也是沒機會欣賞。


    家裏他的妻子和兒媳還在拉著魯氏子弟們改進織機那些東西呢,也想著發展蜀地紡織業,對這些玩意兒不感興趣。


    本地大戶們就是在百越做生意換來的這些東西,他們自己也還要往外出手賣呢,不會再花錢買的。


    思來想去,楊珺都覺得這些東西還是拿去長安賣了比較好,最好是能找到一個穩定的買家,年年來這收貨就好。


    同樣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的柳珀也認為還是賣出去給蜀郡財政增收比較好。


    這些東西沒法估值,所以才收的實物稅,也不能讓本地商人帶出去賣,會有官民不分的嫌疑,一個弄不好就會被缺業績的禦史府官員給參了。


    禦史府現在裏麵還分三個板塊呢,一個禦史台監察朝廷內百官,一個大理寺監察刑部斷案,最後的監察所就是監察外麵官員、諸侯的。


    柳珀雖然人不在朝內,但聽張巍寫信說起說,監察所的長官是原本齊國相國單陵,以前武帝時候在洛陽就不是個好惹的,柳珀一點也不想給他機會參自己。


    思來想去,他決定給陛下寫封奏折。


    陛下,這事我是真的不太好辦,求您拿個主意啊!


    -


    小劇場


    楊珺:看你順眼柳將軍,看你不爽柳鹽政


    柳珀:人人都能上陣殺敵,偏就本將軍不能,鬱鬱,嫉妒周祀一戰成名


    地下的不少阿飄們很能理解柳珀,他們也很嫉妒周祀這種年少成名就能成為頂流的經曆。


    這麽年輕,一出手就是滅了個不小的國家,如果第五小白大方點,甚至他這就一戰封侯了呢。


    話說回來,第五小白,你應該不會這麽大方的吧?應該,不會的吧?


    貢品最多的第五家阿飄們拿出自己的貢品:來來來,下注了,看小白他大不大方!


    武帝拿出自己的一份貢肉:我賭他不會,摳摳搜搜連長安城都不願意賞臣子一個終身住宅的人,不可能會這麽大手筆封侯。


    太子拿出自己的貢酒:我覺得會,吾弟是看功勞和能力給賞賜的明主,周祀這功勞,足矣


    求定:我不押注,馬上又中秋了,你們沒有東西,但我有,我選擇等著新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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