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菱把顧眉頭頂的劇透文字,看得一清二楚。


    她兀自冷哼了一聲,旋即把顧眉給的爛算盤塞回給他。


    嫌髒似的擦了擦手,笑道:“哎呦,趙局長夫人啊,您這都能拿錯啊?這家裏怎麽還有爛算盤呢,不知道的,以為您家裏收破爛的呢。”


    顧眉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身後圍觀看熱鬧的鄰居們大概也知道了兩人是舊識,關係不太好,勢如水火。


    大家伸長脖子繼續看。


    越是這樣關係,圍觀起來越有意思。


    這胡同裏好久都沒這麽新鮮過了,就像湖麵裏終於墜下去一塊大石頭,把這原本平靜的湖麵,砸出了個大漣漪。


    沈子菱笑著又說:“趙局長夫人啊,我家在熏臘肉呢,可別熏著街坊鄰居,我先關門了。至於你們家破爛兒呢,就別往我們家送了,畢竟我們家不是收破爛兒的。”


    說完她就“砰”一聲把門關上。


    冬日的陽光懶洋洋散在四合院的天井裏,驅散了冬日的寒意。


    沈子菱在院子裏搭起了臨時的土灶,又特地尋了一些柏楊枝拿來熏臘肉。


    柏楊枝的香氣氤氳開來,青磚紅瓦的庭院裏滿是川味煙火氣。


    一塊塊豬肉掛在灶台架子上煙熏,煙氣蒸騰,熏得臘肉直流肥油。


    秦文琮還在一旁給五花肉抹料。


    鹽巴、花椒等一起在肉塊上抹勻。


    他的手法不嫻熟,但卻抹得仔細均勻,一看就是搞科研的仔細好手。


    秦文琮問沈子菱:“是誰?”


    她嗤了一聲,看了一眼秦文軍,才說:“顧眉。她搬來了這條胡同,打著趙啟剛夫人的名義,耀武揚威呢。”


    秦文軍正看熏臘肉的灶火,時不時用長棍撥弄炭火,讓火勢更加均勻。


    他聽到這裏,身軀一震,拳頭都攥緊:“她搬來了這裏?莫非是嫉妒你們過得好,還要來使絆子?”


    沈子菱將秦文琮醃製好的肉掛到架子上:


    “她心眼多得我們旁人很難猜。從前離得遠,我們反倒不好把控。如今離得近,更好觀察她想做什麽,也會自然地更加謹慎,所以,顧眉搬過來,不算壞事。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好事。”


    秦文軍悶聲添了一把柴,接話說:“她不就仗著給趙啟剛生了幾個兒子,到處耀武揚威。她這種人,遲早遭報應。”


    一旁的紅紅也揮舞著小拳頭,給外公秦文軍捶背,嘴裏咿咿呀呀地,仿佛在安撫大家夥兒。


    沈子菱望著紅紅,心說果然誰帶出來的孩子像誰。


    這孩子,不像親媽那樣奸懶饞滑,倒是勤快討人喜歡得很。


    秦文琮把碼好調料的五花肉遞給沈子菱,低聲說:“有沒有報應,我們管不著。顧好家裏人。”


    他說著看向在屋內練習抬頭翻身的三個小崽子,低聲說:“三個孩子都還小,明麵兒上,不宜有大衝突,大動作。”


    秦文軍聞言,表示讚同:


    “嗯。老三說得對。她擱這兒拉攏人心,不就是想利用那點兒好處,聯合街坊鄰居孤立我們?街坊鄰居們也不傻,咱們本本分分過日子,不去招惹人,愛孤立就孤立。明麵兒上,我們不與她起衝突。但也不能被她拿捏。”


    架子上的五花肉漸漸被熏出金黃色澤。


    沈子菱想到什麽,突然嗤笑出聲。


    秦文軍疑惑:“三弟媳婦兒,你笑什麽?”


    沈子菱解釋說:“過年免不了得邀請秦臻一家。再怎麽說也是親戚,你們說是吧?”


    秦文軍和秦文琮對視一眼,立刻明白了她在打什麽主意。


    他們現在,暫時不宜與顧眉有正麵矛盾衝突。


    可秦臻一家,就不一樣了。


    *


    京市的年味兒,在淩冽的寒風與皚皚白雪中愈發濃鬱。


    四合院張燈結彩,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漆紅大門的春聯門神喜慶威武。


    院內,炭火盆燒得正旺。


    秦文琮在廚房裏做年夜飯,秦文軍幫忙殺雞宰魚。


    秦愛琴帶著紅紅在院子裏貼窗花,貼福字。


    沈子菱在院裏和客廳帶孩子,順便幫老爺子按壓腿部穴位。


    “來了來了!”


    紅紅突然搖搖晃晃邁過門口跑進屋,稚嫩的聲音重複著小姨讓她交代的話。


    沈子菱起身往窗外看。


    秦臻一家進了院子。


    妻子成蘭左手抱著一個,右手牽著一個。


    秦文謙推著林翠英往裏走,在火盆處停下,烤了烤手。


    他虛情假意地衝廚房裏喊了一聲:“大哥您也在做飯啊,要我來幫幫你嗎?”


    秦文軍一邊刮魚鱗一邊道:“你也就問問,真要想幫我幹,會張嘴問嗎?”


    最後走進來的是秦臻。


    秦臻一襲黑色風衣,一年不見,倒是憔悴顯老許多。


    眸中透著不羈的精明,眼底的疲憊如影隨形。


    他大步流星朝客廳堂屋走,沒有幫老婆抱孩子,也沒幫父親搭把手推輪椅上的母親。


    聽說沈子菱生了三個,他本期待著看見沈子菱臃腫憔悴的身軀,耷拉著的鬆弛肚子。


    可一進門,卻發現屋內的沈子菱一如既往身姿輕盈。


    一襲紅色旗袍勾勒著更為豐腴的身體曲線,眉眼間沒有一點為人母的憔悴,那雙眼睛更為靈動清澈。


    她手裏正抱著小女兒。


    見人進來,把女兒放在沙發上,拿了個五彩的撥浪鼓,逗得孩子咯咯笑。


    她把撥浪鼓遞到小老三手裏。


    他望著沈子菱的曼妙的身材發怔。


    心底那點想看笑話的心思,瞬間如泡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悔意。


    他定了定神,剛要開口寒暄,沈子菱已然抬眸,目光掃到他。


    她眼底蕩漾著笑意,調侃似的說:“侄兒來了,快坐,別客氣。”


    被沈子菱叫“侄兒”,秦臻覺得非常不適。


    秦臻沒有應她。


    走進屋內,去沙發上坐下。


    成蘭也抱著孩子進來。


    秦臻家的老大看見小淩玲的撥浪鼓,立刻衝過去搶奪。


    小淩玲被搶了玩具,哇哇大哭。


    沈子菱快步走過去,從秦臻兒子手裏奪回了玩具,並警告他:“悍匪性格像誰啊?沒人教我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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