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悄無聲息地籠罩了整個海港城。


    霓虹燈光肆意地在街道上閃爍,將這座城市裝點得如夢如幻。


    裝修豪華卻彌漫著壓抑氣息的酒店房間裏,祁永朝像一隻被困在籠子裏的猛獸,眼神陰鬱。


    他的雙眼緊緊盯著手中的電話,幾乎屏著呼吸,聽著電話裏的聲音。


    他沉默了數秒後,才問:“他們在林博士家裏都幹了些什麽?有沒有異常情況?他們來的時候,可有帶什麽貴重物品轉角給林博士?”


    電話那頭,保姆小唐先是愣了一下。


    仔細回憶著之前的場景。


    片刻之後,她開口說道:


    “祁先生,那倒沒有。他們的車把人送到門口就走了,我當時看得清清楚楚,他們隻帶了兩輛嬰兒車。嬰兒車裏亂糟糟的,塞著孩子的衣物、奶瓶、玩具之類的雜亂物品,還有一些看起來很廉價的包裝物品,根本不像是裝著貴重東西的樣子。”


    祁永朝又問:“知道他們是為什麽去嗎?”


    保姆點頭說:“嗯,我問了一下小姐,大概是他們去看話劇的時候,偶遇的。”


    祁永朝聽後,原本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他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看來沈子菱和秦文琮沒帶畫來,這種偶然相遇的情況,大概他們也沒想到。


    那明天秦利朗那邊的計劃就可以照常進行了。


    隻要能搶到那幅畫,林博士跟他們合作的概率就會大很多。


    到時候,軍研所的人就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他們把林博士這個香餑餑搶走了。


    “好,你繼續盯著他們,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立刻向我匯報。”祁永朝對著電話叮囑道。


    “好的,祁先生,您就放心吧。”小唐連忙應道。


    掛斷電話後,祁永朝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繁華的夜景,心中暗自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厲。


    與此同時,林博士的家中,一場溫馨的晚餐正在進行。


    餐桌上的孩子們顯然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們的小腦袋不停地東張西望,眼睛裏充滿了好奇和興奮。


    每吃兩口飯,他們就忍不住停下手中的餐具,打量著周圍陌生而又新奇的環境。


    林博士看著孩子們那副可愛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指了指客廳角落裏的書架和玩具房方向,溫和地說道:


    “孩子們,要是覺得吃飯無聊,那邊的書架上有很多有趣的書,玩具房裏還有各種各樣好玩的玩具,你們可以隨便去玩。”


    小美雲一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興奮地跳下椅子,跑到小景雲身邊,一把拉住他的手,說道:“走,小景雲,我帶你參觀我的圖書館!那裏有好多好多好看的書,還有我最喜歡的拚圖和積木。”


    小景雲被小美雲拉著,臉上雖然還是一副酷酷的表情,但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他輕輕點了點頭,跟著小美雲往樓上走去。


    小正則和小淩玲也不甘落後,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


    等孩子們都上樓後,沈子菱迅速地把餐盤裏剩下的食物吃光,用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來對林博士和秦文琮說道:


    “我不太放心孩子們,怕他們在樓上玩得太瘋出什麽意外,我跟著一起上樓看看吧。你們慢慢聊。”


    林博士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好,你去吧,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叫我。”


    沈子菱跟著孩子們上了樓,一路上,她看似隨意地打量著周遭的環境,眼神中卻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當她走到二樓走廊時,目光突然被一隻放在角落裏的花瓶吸引住了。


    這隻花瓶造型獨特,色彩斑斕,散發著一種獨特的藝術氣息。


    沈子菱一眼就認出這隻花瓶出自港城一位著名大師之手,如今的市場溢價已經高達幾十萬。


    但這樣一件價值不菲的東西,卻被隨意地展示在走廊這麽明顯的位置,這讓沈子菱心中一動。


    林博士收藏它的時候,價格可能並沒有這麽貴。


    而且,這隻花瓶既不是古董,也不是孤品,就算砸了它,也不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想到這裏,沈子菱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計劃,唇角勾起一抹壞笑。


    ……


    秦文琮和林博士剛碰完杯,正準備談正式,就在這時,樓上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響聲,緊接著是一聲保姆的驚呼聲。


    秦文琮和林博士聽到聲音,臉色頓時一變,他們對視了一眼,立刻起身往樓上跑去。


    當他們來到二樓時,隻見沈子菱正站在一堆花瓶碎片旁,臉上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


    保姆小唐則捂著臉,一臉憤怒地斥責著沈子菱:“沈小姐,您怎麽這麽不小心!這可是價值不菲的大師之作啊!你知道這隻花瓶現在值多少錢嗎?五十萬啊!您一句對不起就能了事嗎?”


    聽到動靜的孩子們也紛紛從房間裏跑了出來,圍在一旁看著這混亂的場麵。


    秦正則一臉憂愁地望著沈子菱,說道:“媽媽,你怎麽可以捅這麽大的簍子!這可怎麽辦呀?”


    小淩玲狠狠地掐了一把哥哥,小聲說道:“笨蛋哥哥!媽媽另有深意呢。”


    秦文琮也沒想到,沈子菱說的送畫方法居然是故意打碎花瓶。


    他心中暗自驚歎妻子可真敢啊,這也太冒險了!


    沈子菱看向林博士,眼中滿是愧疚和歉意,說道:


    “抱歉,抱歉啊林博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剛才上樓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這隻花瓶,沒想到它就這麽掉下去碎了。”


    保姆小唐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


    “一句抱歉,不是故意的,就能逃避責任了嗎?林博士性格好脾氣好,但這並不代表,你道個歉,就能抹了這一昂貴的一筆!剛才我就看你鬼鬼祟祟地看著這隻花瓶,你是不是想偷東西啊?


    打著看孩子的名義上二樓,結果卻在這裏鬼鬼祟祟!你們內地來的,是不是都像你這樣沒見過世麵?你知道你打碎的東西,值多少錢嗎?恐怕,你十年的工資都買不起!”


    “好了。”林博士皺著眉頭,打斷了保姆的話,“小唐,別說了,來者是客。一隻花瓶而已,碎了也就碎了,沒必要這麽大驚小怪。”


    “林博士,您不知道,現在這隻花瓶,已經漲到五十萬了……五十萬啊,都夠他們內地人吃喝不愁十幾年了……”


    小唐不甘心地繼續說道,試圖挑撥林博士和沈子菱一家的關係。


    沈子菱靜靜地站在一旁,一言不發,隻是靜靜地望著這位保姆表演。


    她的心中暗自竊喜,她原本還擔心林博士會把這件事壓下去,不了了之,沒想到這保姆這麽配合,主動跳出來大鬧一場。


    這樣一來,她就更有理由“委屈”和“證明自己”,並拿出踏雪圖來“賠償”了。


    保姆的話如同一把尖銳的刀,瞬間劃破了原本和諧的氛圍,讓整個場麵變得緊張起來。


    秦文琮眉頭緊皺,心中對保姆的無禮感到憤怒,但他知道此刻不能亂了分寸,一切都要順著沈子菱的計劃來。


    小景雲、小淩玲和小正則站在一旁,看著大人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臉上都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小美雲則緊緊地拉著小景雲的手,眼中滿是疑惑和不安,她覺得唐姨今晚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是哪裏奇怪。


    “小唐,我再說一遍,不要再說了。”


    林博士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他看向保姆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滿。


    保姆被林博士的眼神嚇到,低下頭,不再說話,但嘴裏還是小聲地嘟囔著。


    沈子菱見時機差不多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


    她微微低下頭,再抬頭時,臉上已經布滿了委屈和憤怒交織的表情。


    她的眼睛裏閃爍著淚花,聲音也帶著微微的顫抖:“林博士,實在是對不住,我知道一句道歉遠遠不夠。這花瓶如此珍貴,是我闖下了大禍。我……我願意承擔賠償責任,隻是這五十萬對我們來說,實在是一筆巨款,一時間我也拿不出來這麽多錢。”


    沈子菱咬了咬嘴唇,繼而又說:


    “不過,我這裏倒是有一幅畫。這畫,是孩子幹爹先前讓我在京市拍下來的,但孩子幹爹說什麽也要送給我們夫妻倆。這畫,我們夫妻不懂欣賞,帶著它還屢次遭賊,差點遭遇意外。


    我們夫妻,帶著它是「懷璧其罪」,我想著或許可以用這幅畫來抵償這隻花瓶的損失,還望林博士您能收下。”


    林博士微微一愣,他沒想到沈子菱會提出用畫來賠償。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好奇和疑惑,說道:“哦?是什麽畫?不妨拿出來讓我看看。”


    沈子菱下樓,從嬰兒車裏取出了那個隨意用塑料袋裝起來的廉價木盒子。


    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到林博士跟前,哽咽了一下才又說:“真的很抱歉。您看看,這幅畫,能不能抵您的花瓶?”


    保姆小唐在一旁嗤笑了一聲,滿臉不屑地說道:


    “沈小姐,您是打發乞丐呢?那花瓶可是價值五十萬的!你這個盒子看起來像是從路邊五十塊買來的吧?忽悠誰呢!”


    “小唐!回房!”


    林博士憤怒地嗬斥了一聲,保姆立刻閉上了嘴,轉身回了房間。


    林博士輕輕地打開盒子,取出畫軸,緩緩地展開。


    就在展開卷軸的那一刹那,他的雙手突然顫抖了起來,眼神中逐漸露出了驚訝和震撼,甚至激動得語無倫次:“這……這這……這是踏雪圖!”


    他的眼底深處,露出了一絲難得的貪婪。


    他努力克製著內心的欲望,而後顫抖著把畫合了起來,說道:“這個萬萬使不得,據我所知,這幅畫的價值,已經遠超五十萬!”


    保姆小唐下樓後努力向聽見他們樓上在說什麽。


    但可惜什麽也沒聽到。


    隻聽見林博士說話有點結巴,她認識林博士這麽多年,隻知道他在生氣的時候會這樣。


    保姆小唐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小聲譏諷:“大陸人,鄉巴佬,惹惱了林博士,看你們怎麽和林博士談合作!”


    樓上。


    林博士激動之後,再看沈子菱時目光卻變得無比柔和:“沈小姐,這畫,我真的不能收。它太珍貴了,我受之有愧。”


    沈子菱立刻說道:


    “林博士,這畫,也是別人送我們夫妻的。如我剛才所言,我們帶著這幅畫,招惹了不少麻煩。如果您能接受我們用畫來抵扣這五十萬的花瓶,那您是我們的恩人……”


    “這……”林博士有些疑惑,“你們帶著這畫,發生了什麽?”


    秦文琮在一旁配合著沈子菱,說道:


    “林博士,子菱說得沒錯。這畫雖然比不上您這隻花瓶的價值,但如果您能收下,同意抵扣,那對我們而言,是好事,您是我們的恩人。”


    沈子菱點了點頭,補充說:


    “實不相瞞。我們帶著這幅畫入港的這幾天,就遭遇了兩次搶劫……我迫不得已,才讓這畫偽裝成廉價的東西,隨意塞在嬰兒車裏。


    意在,跟人打個心理戰,最暴露的地方,反而安全。也是因此,我才聘請了兩個安保,帶在身邊……”


    林博士聽後,心中不禁產生了疑慮。


    真有這麽巧合?


    他也不免開始懷疑,這是他們夫婦設下的局,目的是投其所好,成功把這幅畫送到他手上。


    林博士想了想,才說:


    “這幅畫,暫時放我這裏。至於收與否,我需要再行考慮。”


    其實林博士還沒想好,到底是去軍研所還是去顧眉的公司。


    如果選擇軍研所,那這畫,他收得將會毫無壓力。


    但如果,他決定去顧眉的公司,那麽這畫,他就必須得退還給秦文琮夫婦。


    他暫時收著這幅畫,是因為他真的很想抱著踏雪圖看上一晚,以解心頭對這幅畫的“相思”。


    小插曲之後,秦文琮和林博士來到書房,開始認真地談起了讓林博士去軍研所的事。


    他們從軍研所的科研實力、發展前景,談到了對林博士個人的職業規劃和支持。


    林博士靜靜地聽著,時不時地提出一些問題和疑慮,秦文琮都一一耐心地解答。


    轉眼間就到了晚上九點左右。


    沈子菱夫婦帶著孩子們準備回程。


    在汽車上,沈子菱靠在座椅上,一臉疲憊但又充滿期待地問秦文琮:“怎麽樣?林博士鬆口沒?”


    秦文琮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沒有。他應該還沒有下決定。不過,他對軍研所的項目還是很感興趣的,隻是還有些顧慮。”


    沈子菱想了想,安慰道:


    “沒關係。我們已經占據了上風。現在看來,林博士突然回國,無非是為了那個小女兒。他應該會在顧眉和軍研所之間做出選擇。


    他沒有想好,是選我們還是顧眉。不過,我認為,他收了我的畫,至少身體是偏向我們的了。”


    秦文琮還是有些不安:“你認為,林博士這樣聰明的人,不會懷疑我們嗎?怎麽恰好你就打碎了花瓶,恰好,又帶著那幅畫?”


    “他當然在懷疑我們。”沈子菱輕笑了一聲,說道,


    “不過,又有什麽關係呢?他最終還是收了那幅畫,說明他是真的很喜歡。現在,我們隻需要想辦法,讓他知道,顧眉和祁永朝到底是什麽人,在做什麽項目就行了。”


    “嗯?”秦文琮看著機靈點子一堆的妻子,眼中流露出一絲崇拜,“你又有什麽鬼點子?”


    “嘖。這怎麽能叫鬼點子?”沈子菱白了他一眼,說道,


    “我這叫,順其自然!一個愛孩子的父母,本身就有極大的軟肋。作為父母,你希望自己去冒險嗎?林博士現在經不住一點風險,他若是有一點風險,對小美雲來說,就是災難!


    所以,我們隻需要利用這個為人父母的軟肋心理,讓他知道,選擇顧眉那邊的風險就行了!這不叫鬼點子,這叫,能打蛇七寸,我為什麽要去打它不痛不癢的尾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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