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娃娃王丹滿肚子是氣地去淩姍的教員室找老師,可到了教員室門口卻又停住了腳。


    不知道為什麽。


    這個門她幾乎天天都要進進出出,老師的那張辦公桌子前,她幾乎每天都可以大大方方地坐在那裏,象老師一樣一本本地批改同學們的作業,可今天,她的心卻麵對著這扇門怦怦地跳了起來。


    王丹就是這麽一個女孩子。她自尊心非常強,無論做什麽事都要非爭個高下,從不認輸。她不願意自己的利益特別是有關榮譽的事被別人侵犯。但處理這一切,她都喜歡以很溫和的方式。可今天的舉動就真的有些反常了。


    到孤兒學校這麽多年,王丹還真的頭一次當著那麽多同學的麵進行這麽直率的情緒表露。


    教員室的門虛掩著,屋裏麵沒有任何動靜。


    透過這半扇門,王丹看到了淩姍的那張辦公桌,看到了老師淩姍正在伏案工作。


    ……


    洋娃娃遲疑地站了半晌,這才舉起手去敲門,可那舉起的手最後還是沒能落下。


    算了吧。隨之,她終於決定不找老師,轉身回教室了。


    是啊,自己和一個什麽劣等生吳春雨較什麽勁?!這格局有點太低了吧?就這樣一個學習成績不能再差的渣等生還能對我構成危害嗎?真是的……多慮啦。


    王丹終於這樣想。


    可正當她轉身準備往回走,這一回頭往走廊這邊看時,卻一眼就看見吳春雨從上樓的樓梯處冒出頭來。


    吳春雨怎麽追來了?王丹不禁心裏一怔。她一時不知該怎麽麵對。


    糟糕!王丹心裏暗暗叫苦。


    她萬萬沒想到吳春雨竟然會追自己也到老師的教員室來…


    那他來究竟是要幹什麽呢?是找自己道歉?不可能。那是……?


    這不過隻是王丹一瞬間的想法。這轉眼間,吳春雨可就已經上來了,正朝自己走過來。


    兩人的距離已經很近了,如果再不采取回避措施,恐怕接下來就十分尷尬。王丹想。


    王丹裝作沒看見吳春雨,迅速地轉回身去蓋敲下了老師的門。還沒等老師的“請進”聲傳來,她就急急忙忙地推開門邁步走進了教員室。


    那動作非常幹脆迅速,仿佛就是後麵這個人把他給用力推進去似的。當然,那人就是吳春雨了。


    淩姍正在寫著什麽。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見是王丹,便順口問道:


    “王丹呐?都快上課了,你找我有事啊?”。


    “沒……也沒什麽事兒,我……”


    王丹到底還是沒有敢說出來找老師的真實目的,她隻能是含含糊糊支支吾吾。


    “你這是怎麽啦?”淩姍望著把臉漲得通紅的王丹,又不解地問。


    因為從這孩子的目光和臉上,她讀出了平時見不到的那種嬌弱和委屈感。


    “沒……沒什麽,我…是來取英語作業本的。”


    王丹終於把目光落在辦公桌上麵的那摞同學們的作業本上。那正是吳春雨剛剛批完的。


    淩姍點點頭,又問:“怎麽這麽急呀?嗯…,剛才我叫吳春雨幫我把剩餘的半摞作業給批了一下。他的英語水平不大好,我正在複查呢。你明天再往下發吧,反正明天沒有英語。”


    “嗯……”王丹這下還沒詞了,她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出來。


    吳春雨在門外站著,淩姍和王丹的談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說偷聽也行。但這話不好聽啊。況且這也不是他的故意。


    他是來找王丹解釋的,本想叫淩老師當麵向洋娃娃說個清楚,免得好像自己搶了人家的風頭。


    我吳春雨是那種小人嗎?這事兒可不是我主動要幹的,並且今後我也不會幹了!


    吳春雨想這麽表白自己。


    可他愣是沒聽到王丹向淩姍提這個茬兒。


    吳春雨心想,既然沒提就沒提吧,那也就算了,人家都不說這個事兒,我說這事幹嘛呀?沒勁。


    吳春雨正準備轉身往回走的時候,屋裏卻又傳來了淩老師對王丹的問話聲——


    “王丹,吳瀟瀟最近的英語學習有沒有大的提升?”


    就聽王丹說:“還好吧,進步是慢一些,因為吳瀟瀟的學習底子太薄了,她好像有不少的功課根本就沒學過,一點都不會,得從頭背。所以補習起來就挺吃力的。不過,她學習還真是很用心很刻苦的。她幾乎每天中午都不休息,晚上還在大家就寢以後,一個人偷偷溜出去到路燈下或女廁所裏去看書。”


    “哦?有這事兒?”淩姍很有感觸地問。


    接著就是王丹的聲音:


    “是的。老師,你沒看她最近都瘦了不少嗎?我也勸了她好幾次,這補習也不能急,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得慢慢來。可她卻說不快點趕上不行啊,她還央求我替她保密。"


    "…我是答應她了,可又擔心她這樣會把身體給弄垮了,這不今天她在吃晚飯時就去衛生間嘔吐了,所以我才和您說這事。"


    "她病了?"淩姍著急地問。


    王丹說:"我看沒什麽大事,這會兒在教室呢。"


    "哦。一會兒我去看看。"


    "……老師,那您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您的呀。”


    “我知道該怎麽說。"


    吳春雨聽了王丹的話後,不覺心中一震,他這才明白姐姐為什麽臉色那麽不好。


    可這麽大的事兒,自己這個當弟弟的怎麽就不知道呢?太粗心啦……


    吳春雨心裏罵著自己。忽然,他又聽王丹說:


    “老師,要沒別的事兒,那我就回去了!”


    吳春雨心裏一慌,趕忙轉過身,朝走廊深處快步走去……


    直到吳春雨地躡手躡腳地下了樓後,他這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氣,可心裏那顆小心髒還在嘣嘣一個勁兒地跳。


    仿佛自己幹了什麽壞事似的。


    你別看吳春雨調皮淘氣不守規矩,可像什麽趴門縫溜牆角偷聽偷窺的事從來不幹。他認為這不光明磊落,不應該是爺們兒幹的事兒。可今天的事隻能算是“特殊”情況趕在這兒了。


    吳春雨想著,又側耳向樓上上聽了聽動靜。


    不對呀,怎麽這麽半天沒見王丹出門下樓呀?


    是老師又留住她吧?


    強烈的好奇心又驅使他想返回去再看看,可剛走了兩步就停住了,他心裏在罵自己:


    “你這是幹些什麽呀?管人家幹嘛?又不是真君子!”


    想到這,吳春雨便決定“放棄”這個想法,終於返回了教室。


    教室裏,沒人再注意他。


    同學們似乎把剛才的事都忘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吳春雨的心情卻仍不能平靜。


    他仍在琢磨,批改作業這事到底是為什麽選自己呢?是有點說不通啊。


    難道隻是老師對自己的信任和好感嗎?


    畢高樂興奮得連敲門的禮節都忘了。人沒邁進門檻,那聲音就先衝進屋裏來了。


    “密司淩,ok,太好了!”


    淩姍被畢高樂沒頭沒腦的話給弄糊塗了。


    她不知道這個m國青年此刻又發起了哪份子神經。這外國人的思維還真跟中國人不一樣哈。


    在m國進修的兩年多時間裏,對於m國人那種手舞足蹈的神經質她見得多了,所以也就不感到什麽大驚小怪的了。


    特別是畢高樂這個小夥子。


    在他身上,雖然有一半中國母親的血統,但他周身散發著那種隨時都表現出來的那種愛興奮,愛衝動的性格特點,卻完全承襲了純粹的美國佬的基因。有時為了一點小小的成功和喜悅,他甚至會跳起來,舉起拳頭大喊大叫,會不顧一切地捧起與事無幹的,別的女人的臉蛋去吻。


    相反,同樣為一個小小的委屈和失敗,他會沮喪地哭鼻子,像個小孩子一樣失控和傷感。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在一踏上中國土地後,淩姍就有意的注意保持他們之間的交往距離,以免被別人誤解而弄出不必要的麻煩來。


    可盡管如此,躲來躲去的,還是出了那天晚上的事兒。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淩姍身正不怕影子斜,並不怎麽在意金大雄怎麽看自己和這個m國小夥子的關係,但和畢高樂的交往中卻格外地小心了。


    其實金大雄對那件事還是心有餘慮的,是趙昕把金大雄一頓臭罵才殺了他的威。事後冷靜下來的金大雄細一琢磨,也覺得是自己給自己往頭上戴綠帽子,淩姍真的不是那種人。這才長歎一聲:


    “算了吧。"


    “淩……淩老師,你快來看!”


    此刻的畢高樂仍那個樣子不拘小節,他連什麽事都沒有說清楚。進屋就伸手拉起淩姍往外就走。


    淩姍也隻好懵懂地跟著畢高樂走出了教室。


    畢高樂的手一直沒有放開淩姍。


    他拉著淩姍一直朝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畢高樂的辦公室暫時就設在他住的招待所裏。那是因為隻有這裏才安裝了網線的緣故。當時這東西還剛剛進入中國。


    招待所離淩姍的辦公室不到有一百米遠。


    他們一溜小跑地來到了招待所。


    進了招待所,畢高樂直到把淩姍拉到辦公室桌前才放開手:


    “密……嗨,淩姍,您看,看,媽媽網上來信啦!”


    畢高樂用手指著電腦屏幕對淩姍說。


    淩姍對網絡並不陌生。她在m國進修每天都在使用。


    電腦已經休眠了。


    淩姍用鼠標把屏幕喚醒以後,她才看明白,畢高樂為什麽這麽興奮。


    “真的呀!”淩姍看著也很興奮。


    那是畢高樂的媽媽畢淑琴發來的電子郵件。


    淩姍讀著讀著,不禁興奮得臉都漲紅了:


    這應該是關於女兒秀秀最好的消息了!


    “畢高樂,這是真的?太好啦!”淩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的。我媽媽從來是不說謊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淩,我很明白知,這個消息對您意味著什麽……威爾博士可是全m國最優秀的眼神經外科專家,是諾貝爾獎獲得者,英國世界名人傳記中心終身會員。"


    "秀秀的眼睛如果他要做不了手術,恐怕全世界就再沒有能做的了。淩,祝賀你!”


    畢高樂伸出手來說。


    淩姍握著畢高樂的手,眼睛裏滾動著淚花。


    她感激地說:“老畢呀,我真心地謝謝你,並代我謝謝你的媽媽,我還要代秀秀謝謝你們的幫助!”


    “嗨,淩,這些都是我願意做的,應該的,謝什麽呀!”畢高樂接著說:


    “等秀秀的眼睛做完手術,能看見東西了 ,你再重謝我,請我吃頓中國大餐就行了。”


    “嗨,我還以為是什麽呢!不就是吃飯嗎,咱這兒高檔的中餐館到處都是!那就別等了,現在就走吧,我現在就請你去吃!”淩姍高興地對畢高樂說道。


    “現在?不行,……不行不行……”


    畢高樂笑著搖頭拒絕。


    他這人就這麽直率。他覺得自己就做了這麽一點點小事就讓人家請吃飯,這樣有些不好。


    於是便聳聳肩攤攤手,說:


    “這樣吧,這頓中國餐先記下。不過,我想……我您願意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我想和你再談談這個事。還有上一次的事我還沒有向您道歉……”


    “行,出去走走。不過,不需要你倒什麽歉,這事都過去了,沒事了,咱不提了哈。其實呀,這都是我對你關心不夠,你看你一個人背井離鄉,這又人生地不熟的,也夠難為你的了。"


    "好吧,那咱就到外邊走走,商量一下秀秀的事下一步怎麽辦?”


    “ok!”


    學校的操場上靜悄悄的。天有些陰,風也有些濕潤,天氣變得涼爽了許多。這是今年入秋以來第一個讓人感到最愜意的晚上。


    淩姍和畢高樂肩並肩地走著,一邊走一邊談,不知不覺間,他們沿著操場的甬路已經來到了操場大南端。這裏是畢高樂來到這個學校獨自一人第一次到過的地方。


    淩姍站住了腳,畢高樂也站住了。


    “還記得那天你第一次看到這個地方的情景嗎?”淩姍問。


    “當然記得。”


    畢高樂說:“我們就是從這個小門進入學校的。在遠處的那棵大樹下,我還按照中國習慣跪下磕了頭呢。”


    淩姍沒有笑。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麽,耳輪中卻傳來一陣柔柔弱弱如泣如訴的音樂聲。


    “小提琴?這麽晚了,誰還在拉琴?”淩姍自語地說著,不禁尋著琴聲的方向望去。


    “淩,你在找什麽?”畢高樂問。說著,他也不由自主地沿著淩姍的目光向遠處張望著。


    畢高樂看了一會,前麵黑洞洞的,什麽也沒看見。不禁把目光又移回到淩姍的臉上。


    這一看不要緊,畢高樂似乎第一次發現,麵前的這個淩姍在暗淡的星光下竟然女神般地漂亮:


    月光勾勒出她臉龐那柔美的曲線,這線條真是太美了!這條曲線,他雖然很熟,看了也不知多少次,可每次都沒有今天這麽漂亮。


    是的,這小夥子一直在暗戀著淩姍,直到上一次金大雄朝他砸下了拳頭,他才啊白:起碼在短時間內,在中國這地方,自己的這種情感是不會有什麽收獲的。


    所以,他幾度想下決心放棄這個念頭,可都做不到……


    畢高樂終於又被淩姍的美給擊敗了,他的呼吸也變得急速起來。


    “密斯淩……您,您在聽什麽?”


    畢高樂的心又在悄悄地加快速度地跳起來,他小心地伸出雙手,輕輕地從淩姍的腰間摟過去。


    淩姍隻顧側耳傾聽那小提琴的聲音了,根本就沒注意到畢高樂在摟自己,所以就沒有任何反應。


    從這飄來的琴聲中,淩姍感到裏邊包含含一種深情和懷念。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拉琴的人,一定是自己的學生,那個平時少言寡語又心事重重的劉全。


    這孩子的琴聲太哀怨了,他怎麽了?是碰到什難心事了麽?一種強烈的責任心驅使她邁開步子走過去。


    “過去看看地。”淩姍一邊走一邊對畢高樂說。


    畢高樂的那兩隻摟著淩姍腰的胳膊和一雙手還停留在空中。他傻呆呆地愣在那一會,這才朝著淩姍的背影快步地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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