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國中眸中的嫌惡一滯。


    那被臉上油膩的肥肉擠得幾乎成一條縫的雙眸,帶著一抹煩躁。


    然而沒人能看清,畢竟瞳孔都快被擠沒了。


    陳逸晨自然也分辨不出,隻能用探查的目光搜尋莫國中臉上的異樣。


    然而莫國中很快就調整過來。


    “當然是因為這次跟著你出去的大部分兄弟都被抓了啊。”


    “我還能因為什麽生氣?”


    “雖然組織裏每一個兄弟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但是總要舔得有意義不是嗎?”


    “這次跟你出去的那些人,原本是在那邊有一批貨要送的,結果貨送還沒送到,人全被抓了。”


    “你的那件事情也沒辦妥,不管是哪個方麵來說,損失巨大。”


    莫國中的道理一串又一串,像高陽下被曬幹的葡萄。


    明明有許多東西,卻被濃縮成短短的一句話。


    陳逸晨剛做完手術,再加上沒有打麻藥。


    本就混沌的腦海,在莫國中一連串的攻擊下,愈發生鏽。


    他明明感覺到有哪裏不對,可是莫國中的理由正當又充滿激情。


    直直地打在他本就暈厥的腦門上。


    他渾渾噩噩地點點頭,麵上的警惕也鬆懈不少。


    確實,雖然送貨的負責人不是他,但是負責人卻因為他的私事被抓。


    而且連他那件順便的小事也沒做到,還帶著一身傷回來。


    陳逸晨嘴角勾起苦澀的弧度,有些自暴自棄地盯著雪白的天花板。


    “對不起,這次是我沒注意到。”陳逸晨手背掩住雙眸,輕聲道歉。


    莫國中麵上升騰起不耐煩,嘴上卻說著:“下次小心點。”


    對不起有什麽用?


    他這次將組織裏最得力的槍手都派出去了,不僅沒有解決掉那個女人,還帶著這麽個廢物回來了。


    莫國中盯著床上頹廢的男人,眸中的不屑快要溢出來了。


    要不是這個人還有用……


    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被那群嗜血的野獸吃掉了。


    莫國中沉重的歎息聲響起。


    陳逸晨握緊拳頭,沒有看見莫國中臉上的神情,心中莫名升騰起一股愧疚。


    “好好歇息吧,養好傷,才能繼續為組織賣命。”莫國中冷淡的聲音擴散開來。


    接著是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莫國中麵色陰鷙地下樓,側頭朝身邊的手下叮囑。


    “好好照顧他,他還有用呢,別讓他起疑了。”


    “是。”


    莫國中粗糲的指腹摩挲著脖子上的大金鏈子。


    輕蔑的聲音響起,“嗬,蠢貨一個。”


    莫國中坐在奢華的房間內,站在落地窗前,手裏搖晃著酒杯。


    他目光沉沉地望著高樓下來來往往的螻蟻,麵上露出一抹嗤笑。


    他既然要殺那個女人,免不了會和南家對上。


    陳逸晨這個蠢貨,就是一個擋箭牌。


    估計被他賣了,還會幫著他數錢呢。


    南家能查到的,隻會是陳逸晨在和他們作對。


    而他,不僅可以為莫國華報仇,還能全身而退。


    “等著吧,總會有防護疏漏的那一天,我要你為了我弟弟,為了組織裏的那些兄弟,償命!”


    酒杯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紅色的液體不受控地流向四周。


    國家秘密醫院。


    左溫書將早飯一一擺在桌前。


    他碎碎念的聲音像一隻珍珠鳥般擾人。


    “都說了讓你靜養,是不是又跑到隔壁看你那個姐姐了?”


    “一天恨不得去八百次,也沒見人家來看你一次。”


    “要我說啊,人家根本就對你沒意思,還不如早點放棄。”


    “與其這麽折騰,還不如乖乖躺在床上,好好養傷,等你好了,趕緊回去把堆積的那些工作做了。”


    “你不在的這兩天,所有工作都推給我了,想累死我啊。”


    溫新揉了揉突突往外冒的太陽穴,再好脾氣也忍不下去了。


    “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左溫書不滿地將勺子懟在溫新麵前,“我消停?我也想消停一會兒,我這兩天總歸就睡了兩個小時。”


    “你看看我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左溫書湊近他,哀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溫新深呼吸,將他推開些許。


    “行了,我知道了,你把那些工作拿來一部分吧,我做。”


    “好嘞。”左溫書語氣昂揚,麵上帶著滿意的笑容。


    “謝謝。”溫新低聲道。


    “謝什麽?我之前昏迷的時候,你不也把我的工作全攬過去了嗎?我沒那麽勤快,你現在醒著呢,能做點是一點。”


    溫新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吃著早餐。


    “隔壁那個女生,是不是你每個月去國外看望的那個啊?”


    左溫書的嘴就沒歇下來過。


    溫新垂眸點頭。


    “我說真的,那女孩一看就不喜歡你,你別浪費時間了。”


    左溫書不僅說得多,還說得很對。


    溫新悵然地望著他,“我知道,我心甘情願。”


    左溫書遲疑地上下打量他,“不會這身傷也和她有關吧?”


    溫新緊抿唇瓣,輕輕搖頭,“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左溫書一言難盡地盯著他,這模樣,鐵定有關係。


    珍珠鳥像是終於被喂飽了,不再嘰嘰喳喳地叫喚。


    隔壁房間響起開門的聲音。


    房內兩人的視線立刻望向門口。


    幾秒後,門口沒有任何響動,隻有拐杖落在瓷磚上的聲響,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溫新眼尾下垂,失落地盯著吊在胸前的手臂。


    左溫書癟癟嘴,“你看吧,我就說了,她一次也不會來看你的。”


    溫新低垂著頭,頭頂的發旋落入左溫書的眼眸,似乎在讓他少說兩句。


    莫莫杵著拐杖,站在重症監護室不遠處。


    這次門外不再空空蕩蕩。


    南家人全都在。


    南國安是第一個注意到莫莫的。


    他輕微蹙眉,漆黑的瞳孔染上不讚同的意味。


    莫莫像是沒看到似的,禮貌又疏離地衝他點點頭。


    拐杖落在地麵的聲音慢慢逼近。


    她移動的動作勻速又緩慢,足以讓南家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蘇秋心一臉關切地上前,“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


    “要不讓人拿個輪椅吧,你整天杵著拐杖挺累的。”


    說罷,蘇秋心打了個電話。


    莫莫沒有拒絕。


    接著,蘇秋心扶著莫莫坐在門外的椅子上。


    房內的南煦早就聽到門口的動靜。


    他側著頭,希冀的目光落在莫莫身上。


    莫莫剛坐下,抬眸瞬間,對上他漆黑發亮的眼眸。


    和餘安一樣,帶著無限信任與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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