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


    建業。


    東吳治所,群臣匯聚於堂上。


    經過數日的舟車勞頓,劉禪終於來到了建業。


    望著威嚴的武士,劉禪也不在意。


    擁有一個現代人的靈魂,最大的好處就是雖然怕死,卻不怕權威。


    如果有生命危險,劉禪可能嚇得腳都邁不開,但是在知道孫權不會殺自己的前提下,她膽子比天還大。


    步入大堂,劉禪先給孫權拱手長揖,“小子劉禪,參見吳侯。”


    旁邊張昭厲聲喝道,“為何不拜?”


    劉禪鄙視的掃了張昭一眼,這家夥,畏懼魏國如虎,隨時想著投靠曹操,卻偏偏想在自己麵前耍威風。


    東吳和劉備集團雖然實際上是諸侯,但名義上都沒有立國,雙方使臣來往過很多次,都是揖禮,今天張昭讓劉禪下拜,分明是欺負她年幼。


    劉禪不卑不亢的說道,


    “漢製,下官見上官,可長揖或拜。民見官,亦可不拜。”


    你孫權又不是諸侯王,我想拜就拜,想不拜就不拜。


    不得不說,封建時代越往後發展,等級越是森嚴。發展到後來,下級跪上級,民跪官,整天跪來跪去。


    孫權也沒有多介意,確實,他雖然是江東之主,但名義上還隻是吳侯,沒有要求別人必須拜他的道理。


    孫權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劉禪已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了。


    跪得絲滑無比。


    劉禪根本就沒有什麽男兒膝下有黃金的想法,我又不是男兒,我是女孩子。


    未來也會有很多人拜她,她也會甘之若飴。


    對於劉禪來說,跪不跪,是利益的問題,而不是原則的問題。


    被武士們嚇到,見到孫權就跪,豈不是被孫權看扁了,傳出去,也會讓她爹劉備看不起她。


    但不卑不亢的反駁完張昭後,劉禪毫不遲疑的就跪了,


    “阿鬥見過舅父!”


    以家禮見長輩,劉備知道了也不會怪她。


    一聲舅父,直接將孫權給叫不會了。


    他這邊正想著聽聽劉禪要說什麽呢,沒想到劉禪一來就直接認親了。


    孫權愣了一下後,問,


    “你叫我什麽?”


    劉禪微微一笑,“我的母親是吳侯的親妹,吳侯自然是我的舅父。


    自古以來,都是先論公,後論私,我已經見過了吳侯了,當然也要見過我的舅父。”


    確實,孫尚香嫁給劉備是做正妻的,理論上劉備的所有孩子都應該叫孫權舅父。


    隻是孫尚香老早就被孫權接回了江東,現在雙方關係更是進入了冰冷期,孫權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


    孫權深恨劉備,自然對劉備的兒子恨屋及烏,連帶著對劉禪也討厭。


    但政治家自有城府,喜怒不形於色是基本的素質。


    劉禪都叫他舅父了,他再怎麽樣,麵上也露出了笑意。


    “哈哈,阿鬥言之有理。


    今天是我們舅甥第一次見麵,不可生疏了。


    你上前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劉禪也不怯場,從地上起身,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去,撲閃著大眼睛盯著孫權看,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更加顯得她的臉清秀俊美。


    孫權忍不住誇讚道,


    “好靈性好俊美的孩子,簡直就跟女娃娃一樣。”


    這已經是劉禪第二次被人當麵說像女孩了。


    這個時代的世家子弟很多都喜歡塗脂抹粉,審美觀也很奇怪又有點超前,有點像現代人,覺得男人長得清秀,臉如傅粉,唇若塗脂就是好看。


    既瞧不起女人,罵人就說人行為像婦人,又喜歡女人的美貌,誇人也說人長得像女人。


    如果不仔細聽,說你像女人你還真不知道是誇你還是罵你。


    劉禪久盯著孫權,孫權的身上,居然也放出了光芒。


    這次的光芒顏色又不同,竟然是白色的。


    這又是什麽啊?


    劉禪大為不解。


    這已經是金,綠,紫之後,第四種顏色的光芒了。


    但現在顧不上思考這個,劉禪立在孫權身邊,回答孫權的話,“多謝舅父誇讚。”


    孫權從身上解下來一塊玉佩,遞給劉禪,“這塊玉送給阿鬥了。”


    劉禪接過,


    “謝舅父!”


    孫權收起了笑臉,說,


    “好了,我們聊正事。我聽子敬說,阿鬥你自告奮勇,要到建業為使臣,不知道你有什麽要說的。


    你父親當年借了東吳的荊州,說好了得了西川就還,如今他已經得了西川,卻不還荊州,還推薦你為荊州牧,天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世上有把借來的東西傳給兒子的道理嗎?”


    聞言,劉禪就要下去。


    孫權製止道,


    “不用下去,你就在我旁邊說話就可以。”


    劉禪搖搖頭,堅決的走了下去,來到堂下,這才說,“吳侯說的不對,當年我父親借的隻是南郡,哪裏借了荊州了?”


    說到公事,劉禪立刻又稱孫權為吳侯。


    孫權早有準備,目視張昭。


    張昭會意,“南郡是荊州治所,更是荊州命脈,劉皇叔正是憑借南郡,才能拿下整個荊州,若沒有南郡,哪裏來的荊州,劉備歸還荊州,理所應當。”


    劉禪聞言,被東吳的無恥差點笑死。


    “如張公所言,我找張公借一錢用於商業,日後無論賺取錢財萬貫,都需要全部送給張公?反正我之本金,乃是借自張公。


    既然如此,袁公路之子袁耀現在在東吳為官,吳侯何不將東吳所有兵馬錢糧全部歸還給袁耀?畢竟東吳開創基業,也是借的袁公路的人馬。”


    這一下,東吳群臣麵麵相覷。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劉禪一個八歲的小孩,竟然有這麽犀利的嘴皮子。


    孫權親自接口過來,


    “歸還荊州的事,可以以後再說,你剛才也說了,南郡是借的東吳的,為何不先將南郡歸還於我?”


    劉禪不慌不忙,你東吳可以耍無賴,我難道就不會耍無賴嗎?


    孫權把劉禪當小孩子,一不小心退了一步,卻忘了外交上,無論有理無理,每一步都不能輕易退的。


    “莫非吳侯已經忘了當年為何借南郡與我父親?


    第一,南郡是我諸葛叔父攻下來的,我父親在烏林一戰立下大功,難道不應該得到酬勞嗎?東吳也是順水推舟,才將南郡借給了我父親。


    第二,吳侯雖然在赤壁戰勝了曹操,但實力仍然不及曹操萬一,是魯子敬擔心曹操隨時會南下為赤壁報仇,這才將南郡借給我父親,約定兩家結為秦晉之好。我父親為了東吳,在南郡牽製曹操大軍,正是因為我父親在南郡的牽製,吳侯才能心無旁騖的奪取交州。


    依剛才張公所言,吳侯何不將交州還給我們?”


    孫權怒極。


    劉禪這是什麽邏輯?


    劉禪卻還沒有說完。


    “自古以來,天下間除了殺父之仇,最大的仇恨就是毀親之恨。


    東吳將孫夫人嫁給我父親,以南郡為嫁妝,我父親為東吳之婿,盡到了為東吳抵擋曹操的責任,東吳卻趁我父親不在,暗地裏將孫夫人騙了回去,至今未將孫夫人送回荊州。


    出爾反爾,讓我父親成為天下人的笑柄,我父親卻念及當年與東吳的情誼,未曾發兵東吳報仇雪恨,東吳又有何麵目討要南郡?”


    這下子孫權傻眼了。


    毀婚之恨,在古代是巨大的仇恨,東吳將孫夫人嫁給劉備,暗地裏又將孫夫人騙回江東,此事辦得極為不地道,孫權也知道自己理虧。


    但這是當年孫權準備跟劉備撕破臉偷襲荊州所為,孫權是個孝子,怕偷襲荊州害死妹妹讓母親傷心,這才將妹妹騙回來。


    誰知曹操巨大的身影如同噩夢一般,始終壓的孫權喘不過氣來,接回妹妹後,孫權也還是不敢跟荊州動刀兵。


    孫權當然不敢承認接回孫夫人是為了偷襲荊州,


    “我接妹妹回家是為了母親想念妹妹,而張飛趙雲當著我妹妹的麵殺了周善,嚇我妹妹,如此無禮,她如何敢回荊州?


    我從未有毀婚的念頭,但要我妹妹回荊州,哪裏是這麽容易的。民間女子回娘家,都得夫君來接呢。”


    劉禪大喜,她左引右引,就是為了引孫權說出這句話。


    來東吳的唯一目的,就是接繼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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