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知中來說,家裏耗費了大量的人脈關係,還送出了數百枚銀寶,這才勉強將他塞進武學裏麵,換來的也隻是個身份最低級的木頭武牌,而且這玩意兒一旦周知中表現不好,那麽隨時都可能被收回。


    可是宮天五手中的這枚精鐵武牌,就代表的是正規武童生的身份,相當於是國家的儲備幹部了。


    哪怕是武學裏麵的各大武師,也必須要有合理的借口才能開革他,更不要說這牌子是武學裏麵權勢正盛的羅武師親手交給他的,這背後的意義可想而知。


    趙紫雖然已經有了鄉生的身份,但她為什麽跑到這窮鄉僻壤來煉藥?


    就是因為在武學裏麵惡了一位教頭,所以要拿煉成的合氣丹來討好對方,修複關係。


    畢竟縣武學當中兩三百號學生,平時都是由類似於謝三這樣的教頭來挨個施教,管理的。


    幾位武師隻會對個別天賦絕佳的苗子親手施教,然後每個月拿三天時間出來,對其餘的學生督促,抽查,解惑,普通學生能接觸到武師就隻能等候上大課的時間,或者運氣爆棚入了他老人家的青眼。


    對於趙紫而言,開罪了一名教頭已經覺得心力交瘁,舉步維艱,若是再惹上羅武師這樣的紅人,那就真的是想一想都令人崩潰的事情。


    畢竟武學當中競爭無處不在,趙紫的競爭對手可不少,從每個月分配下來的洗練筋脈藥物,到居住地方的優劣,甚至鄉試(武)的名額,全部都需要去爭去搶的,便若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想想家裏給出的壓力,又想想自己這些年的付出,趙紫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又看到了麵前被打得鼻青臉腫還笑得出來的宮天五,心中再次一緊。


    就在進退兩難的時候,趙紫抬眼就看到了感覺不對準備偷偷跑路的何家兄弟,頓時冷哼一聲道:


    “好賊子,光天化日之下傷人搶劫,現在還想拒捕逃走?”


    頓時,趙紫身形一晃,快步對著兩人追了上去。


    何明何老二隻逃出十幾步就被追上,他正要說話求饒,卻沒料到趙紫一掌就切在了他的喉嚨上!


    隻聽瘮人的喉骨碎響聲傳來,何老二痛苦的捂著喉嚨倒地抽搐,但趙紫很幹脆的對著他的後腦勺補上一腳,魁梧的身軀頓時劇震了一下,便徹底癱軟了下來。


    招招致命!!


    親弟在自己麵前被殺,何大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悲憤之下也不說什麽廢話了,迎頭一棒就對準了趙紫砸了下來。


    但趙紫卻不閃不避,拿肩頭硬抗了這一擊,緊接著在何大再次舉棒變招的時候左手微抬,袖口當中的機括發出了“嗤”的一聲輕響,頓時就見到一支袖箭釘在了何大的咽喉上。


    何大雙眼瞬間瞪大,渾身上下的氣力仿佛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徐徐軟倒。


    在這彌留的時刻,他突然想明白了趙紫為什麽要硬扛自己一棒:


    “你.......你想留下傷痕,坐實我們拒.......捕.......”


    目睹這一切的宮天五麵無表情,心中當然是格外震撼,趙紫突然翻臉殺人若草芥的行為,忽的讓他明白了很多東西!


    趙紫冷冷的看著抽搐死去的何大,然後很幹脆的就上前去搜屍,看那動作幹淨利落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然後,她來到了斜靠在旁邊牆壁的宮天五麵前,發覺對方的眼神有些閃躲,這才拋了個褡褳過去:


    “這裏麵有二十五個銀寶,一瓶我家秘傳的傷藥,一瓶練武用的養氣散。”


    宮天五立即打開了褡褳清點了起來,看起來十分專注,順帶還打開藥瓶聞一聞。


    趙紫此時淡淡的道:


    “這傷藥乃是我家的秘製,根本就沒有流傳出來,相當神效,而養氣散則是可以讓人在新入門的時候提前感知到氣感,乃是初學內功者必備的良藥。”


    宮天五聽了之後立即正色道:


    “趙師姐見義勇為,聲張正義,在下感激不盡,日後見到了師長一定好好分說誇讚一番!”


    趙紫見到宮天五如此上道,也是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分說誇讚之類的就不必了,這乃是我等分內之事,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先療傷吧。”


    趙紫說完了這句話之後,便轉身徐徐離開。


    周知中此時也是想要趁勢溜走,他現在已經是十分慌亂,甚至可以說處於六神無主的狀態,心中想的就是趕快跑路去找老爹商量這事。


    可是周知中剛走出了兩步,宮天五便冷笑道:


    “站住,周狗蛋,老子讓你走了嗎?”


    周知中整個人如中雷擊,僵在了原地好幾秒,這才徐徐轉身,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


    “田........田大哥,我剛才就是來看熱鬧的,你不要誤會。”


    宮天五皮笑肉不笑的道:


    “哦,怎麽解釋是你的事,但信不信是我的事,回頭咱們在武學裏麵再好好親近親近。”


    宮天五一麵說話,一麵還將手中的鐵牌子拋動著,威脅之意呼之欲出。


    周知中這時候也是欲哭無淚:


    “你想怎樣?”


    宮天五突然道:


    “誰告訴你來找我麻煩的?”


    周知中立即忙不迭的道:


    “徐家大媳婦,她逢人就說你偷了何家的羊。”


    宮天五微微點頭,然後嘴角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突然又提起了一個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聽說你家每年在入冬前都會做上百斤醬肉,還用的是老輩人傳下來的秘方?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周知中愕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突然會提起這個:


    “是啊是啊,田大哥如果你想吃的話,我馬上給你送五十斤過來!”


    宮天五哈哈一笑道:


    “五十斤太多了,有個十斤八斤的就行。”


    周知中頓時在心中出了一口長氣,在心中暗道田大傻子就是沒見過市麵,居然幾斤醬肉就能打發了,急忙沒口子答應。


    卻聽宮天五目光中露出了奇異的光芒,悠然補充道:


    “今晚三更的時候,讓你老婆親自把醬肉送到我這裏來吧。”


    這一瞬間,周知中頓時覺得耳朵嗡的一響,眼睛都直接紅了,整個人一下子就衝了上去狠狠的掐住了宮天五的脖子。


    但宮天五渾身放鬆,毫無反抗的意思,一麵咳著血一麵艱難的笑道:


    “來啊......周狗蛋,來啊,老子爛命一條,能換你全家一起上路值了!”


    周知中渾身上下劇烈的顫抖著,突然鬆開了雙手,大聲嚎哭,掩麵而走.......仿佛遭受了重創的野獸!


    ***


    三個小時之後,


    宮天五已經躺在了自家的床上,齜牙咧嘴的拿藥酒揉著胸口的淤傷,田雲則是守在了灶邊燒水,不時擔憂的看他一眼。


    這破爛屋子裏麵已經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下方的火炕也是添上了新柴。


    做這些事乃是田雲的婆家的人,他們在剛才的短短時間內,人生觀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裏麵,何家兩兄弟已經是村裏的奢遮漢子,卻像是野狗一樣被輕描淡寫的弄死在了門口,甚至就連周知中這樣的村霸都落荒而逃。


    這讓張家人深切的認識到,田雲的這個弟弟出息了,所以鄉下人便隻能用最樸素的方式來進行巴結,連帶和田雲說話都小心翼翼的。


    倒是田雲顯得憂心忡忡的,臨走的時候更是欲言又止,眼中噙著淚水,因為她還算得上是有見識的人,當然知道利益和風險並存。


    隻拿今天的事情來說,隻要稍有閃失,被收屍的就不是何家兩兄弟,而是自己的弟弟。


    很快的,熱水就端到了宮天五的麵前,田雲喂他服下了一丸趙紫拿來的朱紅色傷藥,擔憂的道:


    “弟,你要保重啊......”


    宮天五捂著胸口咳嗽了兩聲,然後苦笑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說完了之後,他直接將一個叮當作響的布袋子塞給了田雲。


    田雲打開一看頓時大吃一驚,裏麵足足有二十多個銀寶!她頓時像是拿著火炭似的,一下子將之丟開:


    “你這是幹什麽?”


    宮天五很誠懇的道:


    “我現在的狀況你也知道了,來錢容易但風險很大。這筆錢有一半是給侄子的,有一半則是我寄放在你這裏,萬一日後有一天我倒黴了,這就是我東山再起的本錢.......”


    一番苦口婆心的勸說之後,田雲總算是收下了這筆錢。


    對宮天五而言,自己現在確實很需要兩百個銀寶來買藥治病,但現在自己也算發了一筆大財,看著田雲繼續受窮受苦也絕對不是他的性格,畢竟這很可能是世界上最後一個肯掏心掏肺對自己的親人了啊。


    將田雲送走了之後,宮天五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發覺趙紫留下來的傷藥確實有效。


    雖然身上的硬傷,淤傷還是隱隱作痛,但胸口那種煩悶難受的感覺卻消失得七七八八,走動時候的牽動內髒的劇痛也是蕩然無存。


    “我丟!區區一個女鄉生,隨手就能拿出這樣的資源,殺掉何家兄弟就像是踩死兩隻螞蟻似的隨意.........”


    此時的宮天五才意識到,這個世界的階層差距和割裂遠比想象當中的嚴重,底層的民眾若草芥真不是說說而已。


    “噠噠噠......”


    外麵突然傳來了輕叩門扉的聲音。


    宮天五整個人忽然一激靈,順勢就提起了手邊的一把牛耳尖刀。


    他現在可是身懷巨款,並且還得罪了不少人,無論是誰跑來夜襲自己都不會意外的。


    “誰?”


    宮天五斷喝道。


    但門外卻始終沒有人應答,這讓宮天五越發警惕了起來,抓住了刀子悄然靠了上去。


    不過當他靠近大門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連串女人壓抑不住的低泣聲。


    這聲音宮天五頗為熟悉,心中立即就砰砰直跳了起來:


    “這,好像是胡二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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