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的,宮天五主仆兩人便來到了南宜國的核心:宜都當中,


    令人意外的是,這處都城當中卻呈現出死氣沉沉的景象,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前不久一場瘟疫才襲擊了這裏。


    這瘟疫雖然還沒有達到讓“萬戶蕭疏鬼唱歌”的地步,可也讓京城當中出現了到處戴孝,白布斷貨的慘烈情景。


    並且疾病是公平的,它是無視身份的尊貴,財富的多寡,連王宮的高牆也不能幸免,建江王也是不幸在五天前病逝,倒在了瘟疫的尾聲當中。


    順帶說一句,建江王才一歲半,乃是當今南宜國大王的第三個兒子,而他一死,南宜國大王僂夏就再次處於無子的尷尬局麵。


    雖然僂夏才二十三歲,但在子嗣這方麵真的是有點倒黴,生下來的兒子沒有一個能活過兩年,真的是生一個就死一個。


    這無疑就讓某些人都犯起了嘀咕,到底是大王這邊的命數有劫,還是有人.......不願意讓他有後?


    雄踞國內三十年的權臣與開始親政的國君,似乎天生就處在對立的位置上,有著不可磨滅的矛盾啊,更何況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血淋淋的例子,可都是前車之鑒。


    講真,宮天五在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心裏麵也是有些詫異的,忍不住對狄宋低聲道:


    “宋叔,像是建江王這樣的貴人患了病,應該能弄到仙人那邊的丹藥,甚至親自請仙人出手吧,怎麽還會夭折?”


    狄宋頓時臉色一變,然後看了看左右才低聲道:


    “仙凡之間,其實是有一道深邃鴻溝。仙人一旦入道,幾乎就是百病不侵,所以仙丹當中幾乎就沒有針對疾疫的,這次的瘟疫來勢洶洶,乃是重度禍亂,哪怕是壯年漢子遭了瘟,也是上吐下瀉一旦中招基本撐不過兩天。”


    “建江王從發病到無救,一共也才十個時辰,這麽短的時間內,要麽請來的仙人就是人間行走,實力不夠,而等有能力救治的仙人趕來卻為時已晚。”


    宮天五聽了之後,喃喃自語道:


    “那麽,嚴閣老這邊與王室的割裂,應該是再次加深了吧?”


    狄宋窒了窒,苦笑道:


    “應該是的。”


    宮天五沉吟了一會兒,徐徐道:


    “狄叔,從現在起,咱們就要隱姓埋名了,尤其是你,幫我辦好兩件事之後就離開。”


    狄宋大吃一驚道:


    “少爺,你要做什麽?”


    宮天五若有所思的道:


    “一飲一啄,皆是前定,我既然拜在了李師門下,那麽就有義務為他討回公道,而當下宜都當中的這局麵,相權與王權衝突如此激烈,隻要我運籌得當,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狄宋聽了之後已經感覺到腦子不夠用了,隻能苦笑道:


    “好吧,少爺你說要讓我做些什麽吧。”


    宮天五斬釘截鐵的道:


    “先揚名!一個無名之輩想要辦點大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


    五天之後,


    宜都最大的酒樓:萬和樓當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酒樓的第四層已是被直接包了下來,這一日乃是甲申科狀元胡翼的生辰,而這位狀元素來人緣都不錯,所以衙中同僚,還有同科的舉子都被請了過來,將萬和樓坐得滿滿當當的。


    就在杯觥交錯,酒過三巡的時候,樓下突然傳來了幽幽樂聲,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的,所以聽起來都有些吃力。


    胡翼此時正在和人低語,聞聲眉頭一皺,隻道是賣唱的在樓下聒噪,正要叫人去趕走,突然聽到旁邊有一位老者眯縫著眼,撫髯大讚道:


    “妙哉!居然有泉水叮咚之聲!”


    胡翼頓時就不說話了,這位老者乃是翰林院的顧亭,為人淡薄名利(情商低/大噴子/得罪人多),因此在翰林院裏麵已經呆了三十餘年,門下徒子徒孫無數。


    這樣的老家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你指望他成事估計很難,但他若是要壞你的事,卻是易如反掌。


    不過,胡翼身為狀元,鑒賞能力還是在線的,多聽了一會兒這樂聲之後,也是眼前一亮,覺得居然讓人有著清風入鬆林,悠然觀南山的空靈!!


    不多時,一曲終了。


    一幹人等都擊節歎息,歡喜讚歎,胡翼立即迫不及待的叫人去說,要請這位大家前來一敘。


    結果派出去的管家很快就來回稟,說去問了店小二,這才知道他們也不知道是誰在奏曲,隻知道這個人偶爾會來訂下“梅花”包廂,然後在裏麵用飯以後,會彈奏一下自娛自樂。


    而這位客人則是戴著鬥笠,鬥笠上有黑紗,乘著馬車而來,所以隻能知道是個男的,通常情況下,彈完曲子就直接走人。


    聽到了這幅做派,眾人頓時生出了仰之彌高的心態,一種麵對高人隱士的感覺油然而生。


    漸漸的,隨著時間的推移,萬和樓這邊有一位曲道高人的消息就被傳揚了出去,而他的行動規律也是被小二透露了出來,這位高人自號蓑鬆客,就是有月亮的時候通常都會來。


    當然,萬和樓也因此而賺得盆滿缽滿,當然會為這位高人盡可能的提供方便。


    比如蓑鬆客彈奏的時候會專門安排場地,願意近距離傾聽的客人也可安靜來訪,名為耳之宴。


    這場地本來就清幽雅致,曲水流觴,兩邊還有對聯:


    明月鬆間照,


    清泉石上流。


    這種氛圍營造的就有些三五好友聚會,曠放疏達,隨心所欲的感覺,相當對讀書人的胃口。


    宜都當中最有名的樂師:五音公趙問也專程過來聽了一次,點評覺得彈奏的手法尚有提升空間,但曲中有靈氣,有翩翩出塵意。


    當然,別人不知道的是,這次趙問的點評=四百個銀寶,現錢立付,概不賒欠!


    這一大筆開銷心疼得去做py交易的狄宋直撮牙花子。


    不過若是有其餘的人知道此中內幕的話,一定會震驚無比,畢竟趙問這老家夥之前也做這樣的事,寫詩讚美了一下駙馬府的三郡主,但要價卻是兩千銀寶起。


    但對於趙問而言,點評三郡主那叫尬吹,極其消耗自己的威望。


    這一次點評宮天五,則隻是說幾句公道話,這難度當然不可同日而語,而且這樣的後起之秀崛起是大概率事件,有了此事做鋪墊,自己也能提前結個善緣。


    更誇張的是,當趙問點評過後不久,這位神秘高人蓑鬆客居然在某日琴會之後,連盡三杯酒,然後借著酒意說拂柳舫的羅七娘的琴技雕蟲小技。


    這下子可捅了馬蜂窩!


    要知道,羅七娘可不是一般人!本身就是宜都十大花魁之一,琴技更是出神入化,號稱天下第五。


    更關鍵的是,羅七娘與竹山派的王仙子乃是手帕交,二人的琴蕭合奏天下聞名。


    羅七娘身為凡人,在修真界有這麽一個大靠山,所以羅七娘平日裏都是賣藝不賣身,隻有能入她眼的人才能一親芳澤。


    琴會當中人多口雜,不用半日就將蓑鬆客的評價傳得沸沸揚揚,羅七娘聞言很是不忿,畢竟她可是靠這個吃飯的啊,蓑鬆客這麽說完全就等於懟臉輸出了!


    倘若她不回應的話,那麽用腳指頭都想的出來,其餘的幾大花魁必然聯手興風作浪,搞出大量針對她的不利言辭出來。


    常言道:斷人財路有如殺人父母,所以羅七娘主動出擊,發名帖給蓑鬆客,邀他前來鬥琴!


    鬥琴這種事本來就是雅事,外加羅七娘還是在宜城娛樂圈裏麵混的當紅炸子雞,而蓑鬆客也是近日出現的後起之秀,名聲雖然沒有那麽大,可是在“文官+書生”這個特殊群體裏麵也是聲名鵲起。


    所以,這一次鬥琴,還真的是吸引了諸多視線,甚至就連羅七娘的手帕交,那位竹山王仙子也是聞訊趕了過來,直接將此次琴會的逼格再次拉升。


    兩人定在月下江中鬥琴,是日,月圓江白,清風徐來,羅七娘竟是以一曲胡笳十八拍橫空出世,直接博得滿堂喝彩聲。


    蓑鬆客則是回以一曲梅花三弄,但前半段令人回味無窮,卻是在後麵的時候不慎斷弦,在琴旁枯坐了盞茶功夫之後,長歎一聲直接認輸。


    羅七娘勝出之後,固然名聲大振,一時間已經隱然是宜都花魁之首,但蓑鬆客卻也沒吃什麽虧。


    因為蓑鬆客的梅花三弄前半段確實展現出了極高的水準,並且確實曲中若五音公那樣所說的有翩翩出塵之意,所以包括王仙子都覺得他還是真有實力,並且胸襟很足,雖敗猶榮,反而名聲更高了。


    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蓑鬆客乘舟飄然而去,可是在離開的時候卻取出了一口類似於缽的樂器,用手指在上麵輕輕叩擊,然後奏了一小段。


    此時還有小部分吃瓜群眾還未離去,聽到了這一小段之後,直接就當場爆炸了。


    因為這一小段其實也不是什麽名曲,而是廣為流傳的“花好月圓”,但在場有不少人都紛紛聲稱,他們在聽聞到了這樂曲的時候,鼻子裏麵聞到了淡淡的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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