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續弦是母親的手帕交。


    母親臨終前,托她多多照拂我。


    順理成章地,她成了我父親的續弦。


    她一直將我視如己出,疼愛入骨,不願束縛我。


    寵得我毫無世家閨秀的模樣,和窮書生私奔,成為京都的笑話。


    父親也是我失望至極,轉而著重培養繼妹。


    父親死後,繼母徹底把握了侯府,以我不知檢點為由將我母親從族譜除名。


    我沒了侯府庇佑,死在了冬夜裏。


    再睜眼,我回到了繼母給我盤纏和窮書生私奔的時候。


    「錦樂,別管你父親,母親支持你追求愛情。」


    1.


    漏風的破舊屋舍起火的時候,我感受不到一點兒被烈火灼燒的疼痛。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


    好想再活一次,好想,好想。


    煙霧嗆咳得我睜開了眼。


    看著周圍熟悉的環境,我居然回到了十八歲的春日宴後。


    「好孩子,你就應該追求愛情,侯爺那邊我幫你說服。」繼母將一袋子銀錢塞到我手裏。


    前一世,我不守禮法,沒有一點兒世家閨秀的模樣。


    春日宴是皇後娘娘為太子選妃相看而舉辦的,同樣也是各家夫人為自家孩子相看的機會。


    父親雖然不指望我能入主東宮,但也希望我能嫁得好人家。


    春日宴後,平南侯夫人相中我給她的嫡次子做妻。


    我卻一門心思要嫁給一位落榜的窮書生。


    跟父親大吵一架後,我拿著繼母給我的盤纏,趁夜和窮書生私奔。


    而和平南侯府的親事退不得,繼妹便勉為其難地替我嫁進了平南侯府。


    「傻孩子,你快拿著,這些錢是我這些年攢的體己錢。」繼母將錢袋塞進我懷中。


    「馬車我也給你雇好了,到時候,等你父親氣消了,我傳信給你,你再回來。」


    前一世,繼母同我說這些話時我非常感動,隻覺得她摒棄了世俗門第的束縛,是真正懂我愛我的人。


    可現在,我強忍著掐死她的衝動收下了她的錢袋。「謝謝母親,」


    繼母抹了兩滴淚,扭著屁股回了自己院子。


    晚間,父親忙完了官署的事情回到家。


    我在門口看到剛下馬車的他,心中的酸楚一下子湧了上來。


    「父親。」


    父親摘下帽子,皺著眉開口,「你和那書生,我不會同意的,你就好好在家等著嫁去平南侯府。」


    我的眼淚一下子繃不住了,再一次聽到父親的聲音,讓我的心不由顫抖起來。


    前世,父親病重,繼母並沒有告訴我。


    等我知道時,父親已經過世。


    我在侯府門口一遍遍哭著求繼母讓我祭拜一下父親,繼母卻以母親教子無方,已拄出家譜為由,讓人將我逐出家門。


    我在侯府前一遍一遍地喊著父親,可他卻不能再給我回答。


    繼母從內院走了出來,靠在父親身邊,輕聲勸慰著,「老爺,你剛回來,別讓孩子受訓了,先去正廳用膳吧。」


    繼母偽裝的極好,每每全家一起吃飯,必然全桌都是我愛吃的。


    父親給我盛了一碗魚翅花膠羹,又叮囑道,「你也鬧了這些天了,平南侯今日還誇你真性情,明日起,你就好好在府裏待嫁。」


    「嫁給那個書生的事情,想都不要想了,你平日裏看的那些話本子,也全給我扔了。」


    「你若還是想嫁給那個書生,你的嫁妝為父不會給你半分。」


    繼母的手輕輕搭在我手上,示意我不要頂撞父親。


    「父親,不用你給我嫁妝。」


    我將懷中的錢袋扔在桌上,「母親說她支持我尋找真愛,她給了我盤纏。」


    「而且,母親已經替我雇好了馬車,今晚就讓我和書生出城。」


    2.


    父親和繼母臉色皆變。


    繼母臉色尷尬地責備的看了我一眼。


    父親則滿臉怒意地看向繼母,「沈秀,你犯什麽糊塗?」


    繼母臉色漲紅,拿著帕子掩麵輕泣,「我看錦樂和那位公子情投意合,就想到顧姐姐和夫君琴瑟和鳴,不想讓錦樂嫁進侯府活的不自在。」


    「這續弦好當,後母難為,老爺,我也是一片好心啊。」


    眼淚是她最好的武器。


    府裏的人一貫覺得我喜歡耍嫡長女的威風,繼母不敢違背我。


    正好,也可以讓府上的人都知道,誰才是侯府真正的嫡女。


    我挽上父親的手臂,張揚地說道,「父親,母親可比你闊氣,她隨手就能拿出一袋子盤纏。」


    「我早就及笄了,我相信宋郎。」


    父親原本還以為我不再鬧著要嫁給窮書生,緩和了臉色,一下子又黑了起來。


    「你雖已及笄,可你知道這人就不是奔著你的身份和家世地位來的。」


    教訓完我,父親又轉向繼母。


    「她胡鬧,你也跟著胡鬧?那書生要是真有本事,我會棒打鴛鴦?」


    「你縱著她與人私奔,這與毀她名聲何異?」


    「倘若是錦華,你會讓她與人私奔嗎?」


    我掩著麵,看著戲,好戲才開場呢。


    「我看你腦子昏聵,也不適合再掌中饋,今日起,府中中饋交由大小姐。」


    繼母臉色慘白,卻又不敢反駁。


    這才對嘛。


    我身心舒暢,沈秀母女欠我的,遲早要一一還回來。


    父親不悅地看著,「你是府中嫡長的小姐,日後嫁到平南侯府也是要執掌中饋的,現在起,府中中饋就由你來打理。」


    先前繼母給我洗腦,我是斷不願意執掌中饋的。


    後來我與書生私奔後,銀錢有出無進,我才後沒有學著打理中饋。


    一旁受驚的錦華不甘地開口,「姐姐從未打理過內院,怕是無法服眾,再說她與書生的事情京都皆知,平南侯府也不會願意要一個名聲不堪的女主人吧。」


    父親將筷子摔在桌上,眼神從我身上掃到沈秀母女身上,「無論如何,錦樂都是要嫁去平南侯府的,這中饋也必須交由她來管。」


    3.


    父親一早就去官署上了職,我第一天掌家,也早早起來,在門口送父親上了馬。


    他剛消失在巷口,繼母就湊到了我身邊。


    她臉色蒼白,雙眼紅腫,一看昨晚沒有少挨罵。


    「這些可是我從嫁妝中湊出來的,你和宋公子離開京城,可以做點小生意,像卓文君那樣當壚賣酒,才子佳人,一段佳話啊。」


    錦華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姐姐,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啊。」


    我淡然的看著這對母女,上輩子,我被所謂的情愛迷了心,竟沒有發覺她們一直想取而代之。


    前世,我離府私奔後,讓侯府一起丟了麵子。


    再加上這對母女的挑撥離間,我與父親產生了一條鴻溝。


    錦華將包袱塞到我手中,我將包袱扔在地上,看都不看一眼。


    「你們是聾了還是健忘,我說了,我不會私奔。」


    繼母和錦華都愣在了原地。


    「可是宋公子和你情投意合,你若不走,父親定要將你嫁給平南侯府的嫡次子,你和宋公子今生就再無緣分了。」


    緣分?


    上輩子,姓宋的見我成了侯府棄子,再無銀錢給他充臉麵,對我非打即罵。


    我所謂的愛情,都成笑話。


    我掩麵假哭,「這不是父親不允,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母親雖然不在,但父親依舊還在啊。」


    繼母臉色變得很難看,卻又不能同我翻臉,以免毀了她慈母的形象。


    我扶了扶頭上的珠釵,走到錦華的院子,「妹妹,聽聞你才做了件蜀繡的褂子,姐姐也很喜歡,一會兒長公主約了遊園,今日先借姐姐穿穿。」


    錦華剛想發作,就被繼母按了下來,「你是妹妹,怎麽能和姐姐搶?」


    我回眸對著繼母一笑,「母親當真是仁善心腸,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才是母親生的。」


    錦華被我刺激的怒目圓瞪,恨不能咬上我兩口。


    侍女拿起衣裙,我走到門口,又轉過身說道,「錦華真是命好,先前有母親在各家之間周旋,現在又落到了我的肩上。」


    錦華憋屈的不行,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


    前世,我與書生私奔,名節毀盡,最後慘死。


    錦華卻頂替我嫁進平南侯府,侯府嫡次子建功立業,她成了人人豔羨的誥命夫人。


    我們的人生大相徑庭,重活一次,我絕不會再重蹈覆轍。


    4.


    父親下旨回府,聽說我主動去與各家主母小姐接觸,甚是滿意。


    「今晚咱們去瓊花樓吃酒去。」


    父親特地讓瓊花樓準備了一桌子山珍海味。


    佳肴上桌,我正細細品嚐著美味。


    繼母憂心忡忡地開口,「錦樂,今日吏部尚書家吳夫人來府裏說說你在宴席上頂撞親長,私下裏與外男拉拉扯扯,是她胡諏的吧。」


    錦華故作驚訝,「不應當啊,姐姐,你該不是想借著由頭私會外男吧。」


    繼母也歎了口氣,「你這孩子,我原以為你父親的話你聽進去了,怎麽還學會了這陽奉陰違的一套。」


    父親臉色一僵,酒杯重重的的摔在桌上。[付費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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