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血。


    第一次殺怪。


    第一次殺人。


    第一次欺騙。


    ……


    他在小黑屋中回憶了許多第一次。


    廢土人的記憶,大多都是苦和痛。


    回憶是種精神淩遲。


    他隻能依靠一次又一次的肉體痛苦,來擺脫精神桎梏。


    臉龐、手臂、胸口……逐漸血跡斑斑。


    他追求痛苦,但要克製……


    他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他拚命回憶綠頭鴿的話——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很快的。他安慰自己。


    他的人生過了三十多年,兩個小時的回憶,肯定是轉瞬即逝。


    ……


    與老秦的痛苦相比,夏鋤禾過得蠻愜意。


    她過往的人生充斥著甜蜜,偶爾有些酸苦,酸苦的主角也大多是旁人,她不過充當一個旁觀者。


    夏鋤禾人生中的真正不幸,其實隻有父母失蹤。


    甚至,在她到了廢土之後,她反而覺得自己很幸運。一次又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幸運逃生。


    如今,也有了點關於父母的線索。


    隻要牢牢抓住線索,順藤摸瓜,她總能找到父母,揭開穿越的秘密。


    夏鋤禾不怕小黑屋,不怕五感盡失。


    因為她可以種地。


    點燃農場中存放的鬆木柴,小黑屋的黑瞬間被驅散。


    夏鋤禾挪出農場中的八塊地、磨坊和建造中的飼料廠。


    摸摸長出一茬的小麥,檢查麥地裏有沒有野草。


    擦幹淨磨坊中的烘幹機和脫粒機,小心收集起石磨縫隙中遺留的一點點麵粉。


    給自由建造的飼料廠添磚加瓦,加快飼料廠的建設速度。


    ……


    夏鋤禾把磚塊放在建了半米高的牆上,磚塊從牆上飛下來,明晃晃地擺明了嫌棄。


    好哇!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夏鋤禾飄進磨坊,倒出香囊中的魔法種子——


    一粒黃豆,兩粒黃豆,三粒黃豆……


    啊,數困了,睡一會。


    ……


    老秦在痛苦的清醒和更痛苦的沉淪中反複掙紮。


    他期待的兩小時的轉瞬即逝,如同三十年那麽漫長。


    終於,在他傷痕累累之際,小黑屋中出現了一縷白光。


    老秦奮力遊向白光……


    天光大亮,他終於回到副本。


    地上躺著兩個缺胳膊少腿的人,他們身上長出來一點細碎的絨毛。兩人一動不動,像城市中常見的撞昏在玻璃下的可憐鳥兒。


    這倆人是先老秦一步,進入小黑屋的賽鴿。


    綠頭鴿走到兩人身旁,用爪子扒拉兩人:“咕,廢物。”


    綠頭鴿從西裝口袋中掏出對講機:“咕咕,哨所有兩隻廢物。”


    天上落下兩隻禿鷲,大嘴一張,將毫無反抗之力的兩個人吞吃入腹。


    禿鷲抹抹嘴巴:“哇啊~還是你快,今年的開胃小零食有點少啊。”


    禿鷲說著,頭不動,眼珠緩慢移向老秦。這隻受傷的賽鴿看起來很肥美很好吃的樣子……


    老秦打了個哆嗦,傷口處癢癢的。


    他低頭一看,被劃傷的地方長出了絨毛,細細小小,暖暖的很可靠。


    綠頭鴿盯著禿鷲:“咕,幹完活就滾。”


    禿鷲不甘心地看了老秦一眼,飛向天空。


    綠頭鴿滿意地看著老秦,能幾乎無傷地從小黑屋中出來,說明此鴿心性堅韌,是個可造之材。


    是的,與其他鴿子的缺胳膊少腿相比,老秦確實算得上幾乎無傷。


    綠頭鴿大發慈悲:“咕,你休息一輪,等會和他們一起做確定方向訓練。”


    ……


    鴨子和鴿子各自迎來飼養員新一輪的摧殘,夏鋤禾終於睡飽了。


    腕表傳來幾條新消息,最早的一條是王琰發的,後麵李胖胖、趙毛毛、老秦和路當歸也發來了照片。


    王琰發的自拍——


    他一臉傻笑地趴在草窩上,乍一看好像沒什麽不對。


    仔細一看……王琰身下似乎有顆蛋!


    李胖胖發的熟睡的同伴——


    一動不動,似乎睡得很安詳,隻是嘴角和衣服前襟都是嘔吐物的痕跡,肚子挺得老高。


    感覺似乎不太對勁……啊,他怎麽睜著眼睛睡覺!


    趙毛毛發的冰雕——


    栩栩如生。


    不錯不錯,很漂亮的冰雕鴨子。


    嗯?這個鴨子怎麽長了雙人腿!


    老秦也是自拍——


    光著膀子,胸口的絨毛迎風招展,騷氣十足。


    夏鋤禾麻了。


    不管路當歸發了什麽,她都絕不會感到驚訝。


    點開路當歸發的圖片——


    一位長發及腳踝的美人,銀白的發絲柔順自然地包裹住身體,隻露出光潔白嫩的腳踝和一小截漂亮結實引人遐思的小腿。


    夏鋤禾手托腮:好看是好看,但大猛禽群是正經群,發小姐姐幹嘛?


    可惜小姐姐隻露了半張側臉,好想認識她呀~


    夏鋤禾搖頭晃腦……


    嗯?這個側臉……好像、似乎、大概……有點眼熟。


    她她她……她不會是路當歸吧!!!


    路當歸怎麽變成這樣了!


    頭發怎麽變白了!


    夏鋤禾想立刻衝到路當歸麵前,問問她,頭發裏麵!到底!有沒有!!穿衣服!!!


    ……


    然而夏鋤禾沒等到機會,她從小黑屋中出來了。


    天色昏暗,小院被籠罩在陰影中。


    汗衫企鵝不知從哪裏弄了個搖椅,擺在夏鋤禾房間正中,它等著沉浸式近距離欣賞夏鋤禾的慘叫。


    結果隻等到了——


    夏鋤禾伸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睡飽了,晚上幹點啥好呢?”


    企鵝:“……”


    什麽情況,從小黑屋裏出來的禽,就算沒有奄奄一息,缺胳膊少腿,瘋瘋傻傻,也得精神崩潰,身無好皮,分化程度大大加深吧?


    這隻母雞怎麽沒受影響?


    夏鋤禾注意到恢複如初的房間:“咦?給我換了間房嗎?”


    她麵上真誠地向企鵝道謝:“你人還怪好咧。”


    心裏惡狠狠地罵鳥:垃圾玩意,老娘拆了半天的家,一覺回到解放前!


    夏鋤禾沒注意到,牆上的大字報似乎抖了抖,明明沒有風吹進房間。


    企鵝被夏鋤禾這幅來度假的模樣氣抖冷,心涼得仿佛回到了南極老家。


    “啊啊啊啊啊!!你在小黑屋裏幹了什麽!”企鵝怒。


    “沒幹什麽,就無聊地睡覺。”


    夏鋤禾越是輕描淡寫,企鵝越是火冒三丈。


    從來沒有禽,能在小黑屋中睡著。那種死寂,幽靜,虛無的環境,隻會讓人發瘋。它曾在小黑屋中體驗過兩小時,差點折在裏頭。


    企鵝激動地想站起來,卻腿腳打顫地從椅子上掉了下去。


    夏鋤禾憐憫地望著它:“年紀大了,就退休吧,把機會讓給年輕人。”比如我。


    夏鋤禾覺得自己當飼養員一定很稱職,還沒養動物呢,飼料廠就準備上了。


    她想在副本裏抓幾隻蛋鴨、肉鴿……之類的動物,養在農場裏,以後就不愁沒有肉吃了。


    企鵝在副本裏幹了這麽多年,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它惡狠狠地在心裏給夏鋤禾又記上一筆賬,站起身,抖抖汗衫上並不存在的灰:“啊,今晚是你第一次參加誓師大會,我會在旁邊全程指導。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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