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江願,不喜歡有人隨意出入他的住所,所以進過石屋的人不多,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這些人要麽已經永遠離開了,要麽就是老熟人。


    更何況,即便是當時跟他關係最好的洛燭影,也隻有在非常緊急的情況下才能進石屋。


    可即便是洛老哥,也無法如數家珍的擺弄江願屋裏的布置。


    那麽,餘渡此刻的所作所為就非常可疑了。


    背對煤燈暖光,青年麵容隱沒在冷寒陰影裏,諱莫而深邃。


    此刻的餘渡突然變得陌生,兩人中間的水盆,忽然變成一道難以跨越的深淵天塹,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


    “餘渡,你是誰?”


    清澈的琥珀色眼眸裏倒映出青年身影,江願臉上沒有表情,仿佛隻是最單純的問詢。


    但也正是這樣的神情,說明他此刻不是玩鬧,而是真的想知道真相。


    “我以前認識你嗎?”


    墨發垂落,餘渡不敢直視主人,目光落進水盆,選擇了沉默。


    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可說的過往,江願理解,所以以前一直覺得,隻要小魚兒對他沒有惡意就足夠了。


    他對他沒有更多期待。


    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鬆懈了。


    餘渡身上的謎團太多,已經多到觸及底線,無法忽視的地步。


    見對方遲遲不說話,江願隻得耐下性子,又道:“我在等一個解釋。”


    青年依舊選擇緘默。


    江願:“為什麽不說?難不成你還真是條美人魚,說出身世就會變成泡沫飛走?還是說,你受到了哪個巫婆的詛咒,一旦說出真相,就會變回原型?”


    聽到主人為自己編好的理由,餘渡猶豫片刻,這才道:“......可以。”


    江願抱手冷哼:“你差點就把我逗樂了。”


    餘渡:“……”


    接著又是一陣漫長沉默,雪發神子坐在木椅上等待答案,想知道餘渡過去的身份。


    而那仆從卻至始至終隻是低頭抿唇,眼眸低垂,立體深邃的五官間滿是陰鬱,一動不動,好像突然變成了一尊教堂內裝飾用的聖仆石像。


    時間仿佛靜止,氣氛壓抑窒息,危險在沉默中不斷醞釀,一點一點的向上加重籌碼,隻等一個轟然爆發的契機。


    恰在此刻----


    “當---”


    “當---”


    “當-------”


    午夜時分,鍾樓頂端。


    生滿鐵鏽的秒針指向十二,駝背幽靈拉響龐然鍾鈴。


    三聲巨響回蕩雨夜,振聾發聵,拉響了一場戰爭的開端---!


    足尖一點,江願踢起腳下木盆,頓時水花飛濺,亂了視線。


    下一瞬,神子消失原地,餘渡抬手格擋側身襲來的踢擊,整個人不可避免的向窗邊後退了幾步,大手撐住窗框上才得以穩住身形。


    絲毫不給空隙,江願乘勝又是一個肘擊,餘渡隻得正麵迎上。


    燭火被疾風熄滅幾隻,一黑一白的殘影在狹小石屋內閃動,眨眼便過了上百招。


    勢均力敵的兩人,對彼此的慣用招數心知肚明,卻是誰都拆不了誰的招。


    石屋內黃光時隱時現,陰冷墓地裏的逆十字,在大雨中輕輕搖曳,似有無數被鬧醒的亡靈正搖旗呐喊。


    混亂中高木櫃被刮倒,江願順手一扶,卻被身側青年抓住破綻,他下意識伸手就要製服主人,可這破綻落點卻正是江願脊骨,若是擊中,後果難測,青年及時收手,雪色碎發下,男人嘴角勾出一抹壞笑。


    江願道:“上當咯。”


    他反身一踹,膝蓋毫不猶豫地頂上餘渡結實的小腹,下一刻,棉白床單飛揚,高大身軀撞入床榻,小小鐵床承受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被壓出了痛苦呻吟。


    “嘎吱----!!!”


    墨發鋪散,雙膝頂臂彎,五指扣喉結,江願居高臨下,將餘渡死死鉗製在床尾,幾度掙紮無果後,餘渡隻得認命地看向主人。


    勝負已分。


    得逞神子一臉壞笑,空出的左手伸到身後,抽出三更,一甩化鞭。


    江願:“既然你不肯說,那我就隻能幫你說了。”


    此前秋詞已經查過,餘渡並非記錄在冊的受點信徒,那按理來說三更對他應該還有效果。


    想要知道真相,那直接用三更命令餘渡說出來就行了。


    暖光之下,黑鞭尖頭掃過青年臉頰,執行官身體一僵,修長五指握緊,漂亮鼻翼微張,強烈的恐懼與本能的期待在心底交織,呼吸向胸下深了幾許。


    江願張口,熱息聚於唇齒之間,可就在他要下達命令的刹那!


    這剛升級的超級神器,竟是陡然一軟,化成了麵條。


    ?????


    江願驚得瞪眼:三更這又是怎麽了!升級後的第一戰就擺爛嗎!?


    然後神子就看到閻王鞭懶洋洋的抖了抖身體,抬起頭來愜意晃了晃,搖頭罷工,拒絕為缺心眼兒主人服務!


    因為上次江願把它坑斷,這破鞭子記上仇了。


    豈有此理!!!


    升級還升出脾氣了!


    突遭武器背叛,江願還來不及慪氣便是腰間一緊,眼前頓時天旋地轉,黑白交疊,江願整個人被翻轉過來。


    局勢瞬間逆轉。


    “嘎吱--嘎吱--- ”


    三更落地,瘦削手腕被握緊,膝蓋抵住大腿,皮靴踩在幹淨床單上,江神子正麵朝上,被仆人倒反天罡,壓進了枕頭裏。


    棉被搭到地上,整潔的純白床單在混亂中,被掙出了條條褶皺,本就被火海燒短一截的白t恤,在掙紮中向上翻卷,柔軟肚皮貼上硬實製服,磨得江願牙根癢癢,想咬人。


    可伸長了脖子也咬不到,他隻得痞笑一聲,對著頭頂的青年耍起嘴皮子。


    “怎麽,餘長官這是要對我來硬的?”


    餘渡的嗓音壓得極低,誠懇道:“我隻想留在主人身邊。”


    江願拒絕:“我不能留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在身邊。”


    上方的青年沉默,無法回答。


    江願:“那就是沒得說咯。”


    談判結束,雙方再次陷入了僵局。


    青年喉嚨幹得發啞,隻能苦澀的吐出兩個字。


    “......抱歉。”


    江願挑眉:“你這可不是道歉的樣子。”


    這世上哪有道歉人把道歉對象按床單上道歉的?


    然而餘渡隻是看著主人,整個人著逆光,神情陰森得連江願都看不明白,墨發如牢籠般垂下,把江願圈在枕頭上,無法動彈。


    受困神子心道不妙,背上浸出冷汗,悄悄咽下一口唾沫。


    現在的局勢對他非常不利,身為釣魚佬的他,被魚給按在了砧板上,就算餘渡現突然想不開,把他給宰了,分屍一百塊埋墓地裏喂鬼,他也無計可施。


    就在他以為對方真要做什麽出格事時,餘渡卻是突然鬆手,放開了主人。


    江願這才得以起身。


    接著,他就看到長發執行官下床,單膝跪地,單手扶起他光著的右腳,麵朝地麵,色澤偏淡的薄唇在江願腳背上輕輕一點,虔誠淺吻。


    在一些國家或宗教的習俗中,麵朝地麵,舔吻對方腳上塵土,是一種以極致自貶的方式,宣示自己對主人的絕對忠誠。


    餘渡正用這種方式向主人證明,自己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


    尊嚴,乃至生命。


    這位強大的執行官在主人麵前,卑微到將自己埋入了塵埃深處。


    腳尖被親的地方發癢,滾燙,染上了一層淺淡的玫瑰色薄紅,江願心底升起一種沒由來的悸動。


    而悸動之下,又浮起了一絲不悅。


    餘渡不欠他任何東西,他也沒對餘渡有過分的要求,這人又何必把自己放在這麽卑微的位置?


    作為被信仰的對象,神子心中浮起一種莫名的焦躁和不滿,若換做其他任何人,根本連靠近他腳尖的資格都沒有。


    可餘渡在他心裏,總是和其他人不一樣,占據了一個很特別的位置,特別到他不喜歡餘渡輕賤自己。


    我這是在煩躁什麽?


    不知道。


    淺眉收緊,江願捋不清這莫名情緒的根源,隻得先將這種情緒和悸動一起按下,然後假裝不以為意,冷聲道:


    “餘渡,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暈頭轉向的原諒你?”


    “......”


    餘渡沉默。


    這個問題的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細長眼睫微顫,眼皮低垂著蓋住紫眸,餘渡清楚,觸犯了主人底線的仆從不能留下。


    他這樣的東西,本來就沒有給神子做仆從的資格......


    青年嘴唇咬緊,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眸底的難過與悲傷幾乎快要化出實體,滴出來。


    對麵的江願將青年的難過盡收眼底,卻是鐵了心的一語不發。


    事已至此,餘渡隻能起身,準備離開小屋。


    可就在膝蓋離地的刹那,餘光卻忽地一晃,一隻雪裏透粉的腳撫過千絲墨發,懸至眼前。


    昏暗火光中,白發男人慵懶地翹起二郎腿,坐在床沿,一雙琥珀色桃花眼裏泛著狡黠金芒。


    膚若初雪,藏著一絲桃粉的圓嫩足趾,挑起忤逆仆從的下頜,用指甲曖昧的描畫起青年輪廓。餘渡仰首,深深紫眸迷離乞望著主人,慘白俊臉染上一抹薄緋,呼吸跟著變得局促。


    “這裏,還有點髒。”


    粉唇啟合,高傲神子居高臨下,用眼神示意著自己殘留著幾滴水珠與灰塵的腳,向仆從玩味的下達了命令。


    “舔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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