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願找了截枯木,放在沙地上當枕頭。


    二人睡覺的位置,是營地入口附近,一處三角形的小裂縫。


    不大不小,帳篷似的,正好能容納兩人休息。


    篝火暖光淺淺照入,烘得小空間溫暖舒適。


    學弟老實躺好,江願枕在枯木另一端,隔得近了才發現,學弟這一頭黑色短發,忽長忽短,一段一段的,潦草得像狗啃的一樣。


    估計是這孩子自己用刀割的吧,他想。


    江願一邊把毛毯蓋好,一邊對學弟嚴肅道:


    “學弟,你今天被抓以後突然自盡,差點把我嚇死了,以後可不許這樣了。”


    學弟眨巴眼,好奇道:“為什麽?”


    這問題把江願整不會了:“什麽為什麽?”


    學弟好奇:“我死了,你為什麽也會被嚇死?”


    “當然是因為我是執行官啊!”江願理所當然道:


    “保護你,是我身為執行官的責任和義務,如果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受傷或死亡,我會非常難過的。”


    “這樣啊......”


    學弟垂下眼皮,把腦袋藏進毯子裏,難過道:“抱歉...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我不是在怪你啊。”


    江神子撓了撓頭,放軟聲音,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你想啊,如果你為了我,單方麵犧牲自己,我就算得救了也不會高興,隻會因為你的離開而愧疚和難過,你希望我難過嗎?”


    學弟認真搖頭:“不希望。”


    江願:“對吧!”


    學弟又苦惱道:“可是...我也不想你受到傷害。”


    “放心!我是神子,不會受傷的!”


    江願一拍胸脯,自信吹噓:


    “我可是無堅不摧,無所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天上地下獨一份兒的元神之子!”


    “正所謂神愛世人,雖然我還隻是神子,沒有繼承父業……但是!隻要你珍惜自己的生命,獲得幸福,我就會感到幸福。”


    學弟雙眼微睜,問道:“那...你也會愛我嗎?”


    江願笑道:“當然啦!”


    漆黑瞳孔睜大,火光點在上麵,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江神子大言不慚道:“不僅是你,我也愛這世間每一個善良的人!”


    少年的黑眸暗下,悶悶應道:“......嗯。”


    見他明白了,江願繼續趁熱打鐵:“所以呢,下次你要是再被抓了,千萬別想著自殺,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救你的。”


    “可,我不想做一個被保護的笨蛋。”


    黑發少年理了理思路,抬頭望著江願,明確道:“我想成為跟你一樣的人,和你一起打架,一起保護別人。”


    還想保護你。


    江願疑惑:“跟我一樣?”


    “嗯嗯!”少年音調上揚,腦袋擠出毛毯,興奮道:


    “我想成為像你一樣的執行官!”


    啊,這......


    江願愣住了。


    看著少年純真清澈的眼,心情突然有點複雜。


    你這情況,要成為執行官恐怕難度有點高啊,他想。


    反正比正常人可難太多太多了。


    但,也不是全無希望?


    江願摸了摸下巴,認真思考起這其中的可能性,就聽那乖巧少年接著道。


    “兩個世界一起救。”


    說完又沒了自信,不確定地問道:


    “可以嗎......”


    這覺悟,高得可怕。


    但就是這個離奇的夢想,卻意外觸到了江願內心深藏已久,最柔軟的點。


    如果是你的話......


    “當然可以。”


    神子釋然一笑,溫柔道:“雖然有些難,但懷抱希望,總會是好的。”


    他不知道這話是說給這孩子,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江願把薄毯拉到少年脖頸處,掖了掖,蓋好,低聲哄睡。


    “那就祝我們美夢成真叭,晚安,學弟。”


    “晚安,哥哥。”


    黑發少年望著神子逐漸闔上的眼,數著對方細長的睫毛,幸福的小聲道:


    “祝我們美夢成真。”


    *


    現實世界。


    安全部八角庭附近的萬人體育中心。


    室內體育館被臨時征用,空地上,整整齊齊的擺滿了行軍床,每張床上都躺著一個人。


    他們蓋著薄被,呼吸勻稱,似正沉眠夢中。


    到處都是醫生和護士忙碌的身影,偶爾還能看到些稀奇古怪的神職人員。


    幾位執行官找了一圈,終於在場館最前方,找到了自家隊長。


    江萃萃坐在唯一陷入沉眠的少年執行官身側,低著頭,沉默不語,麵色憂愁。


    隊員們不禁感歎:這就是母親啊。


    即便是生性殘暴的西京母夜叉,看到親兒子陷入危機,也還是會難過的啊......


    接著,他們就看到這位母親看著沉眠中的兒子,長歎了口氣。


    “哎......”


    “我怎麽這麽會生。”


    眾人“......”


    蔣健走過去,吐槽道:“隊長,不帶你這麽誇自己的。”


    “切。”


    江萃萃起身,一甩馬尾,瀟灑叉腰道:


    “現在什麽情況?”


    蔣健匯報:“是這樣,我們請來了住持,道長,神婆,占卜師,牧師,喇嘛......”


    江萃萃失去了耐心:“三,二,......”


    就在她數到“一”之前,蔣健趕緊說結論。


    “大家的結論一致,都說這些人的靈魂不在現實世界裏,被勾進遊戲了,招不回來。”


    “行,那就等吧。”


    江萃萃又問道:“那傷亡統計出來了嗎?”


    蔣健匯報:“受傷的有三百九十七人,其中一百八十九人正在搶救。


    目前已經確定死亡的有五十九人,其中溺水死亡的有三十三人,車禍死亡的有二十六人。


    這些人身體死亡,已經陸續僵硬了,就算靈魂出了遊戲也沒用。”


    江萃萃:“通知家屬了嗎?”


    “已經通知來認領了,但這邊有幾個人......”


    蔣健領著隊長,往邊緣走了一段路,指著床上的幾具屍體道:


    “他們家裏讓我們隨便處置,然後就掛斷電話,打不通了。”


    這是幾個混混打扮的年輕人,一身廉價又花裏花哨的服裝,看模樣,都是二十出頭上下,青白著臉,一身濕漉,張著嘴,顯然是淹死的。


    有執行官不悅道:“這就是幾個潑皮無賴。”


    “據說出事前,他們正在護城河郊外的樹林裏,欺負一個流浪漢,其中一人倒下後,那流浪漢趁機逃跑了。”


    “這幾個全都有案底,強\/\/\/\/奸未成年少女,當年仗著年紀小,沒判太久,剛從少管所出去半年。”


    “死了挺好,活著也是禍害。”


    眼裏容不得垃圾的江女士,無情啐了一口。


    蔣健問:“那要先放著,再看看情況嗎?”


    江萃萃嫌棄道:“趕緊拿去燒了,別不小心給等複活了。”


    蔣健:“......好。”


    *


    篝火的光漸漸弱下,隨時可能熄滅。


    雖說地獄沒有白天,但生物鍾仍是準時叫醒了江願。


    剛要起身,卻發現懷裏有一團軟軟的東西。


    低頭一看,是學弟。


    睡了一晚,這孩子蒼白的麵色終於有些紅撲撲的,隻是不知他是何時縮進自己懷裏的。


    這蜷成一團的模樣,像極了一隻沒有安全感的哺乳動物幼崽。


    江願沒有抱過貓,但他覺得這孩子現在的手感和模樣,應該跟小黑貓差不多。


    不忍打擾對方睡覺,他小心翼翼地掀開毯子,打算悄悄離開。


    可仔細一瞧,卻發現少年淩亂的黑色劉海之下,眼皮浮動,眼珠子滴溜溜的,悄悄轉了兩下。


    醒著的?


    這小子,在裝睡呢?


    江願壞笑一下,正想輕戳少年臉頰兩下試試真假,外麵卻是意外陡生。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嘭-------起來!!快起來!!都起來了喂!!-------!!!!!”


    “咩?”


    玩家們不明所以,滿頭霧水的爬起,還沒鬧明白,就見一頭巨物從高空中落下,砸在營地中央,掀翻了一波還沒醒的人。


    待看清來物,所有人立刻清醒,眼睛珠子都差點被嚇出來。


    “救...救救救救命啊啊!!!”


    “是噬魂蟲!!有噬魂蟲跑進來了!!都快醒醒啊!!!”


    “要命了噬魂蟲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不等他們想明白,這條體型偏小的噬魂蟲已到眾人麵前 。


    “吼吼吼吼吼------------!!!!”


    覆滿利齒的巨口大張,腥騷惡臭的口氣,熏得玩家們差點當場暈死一片。


    那幾個混混見狀,二話不說,拔腿就朝營地入口跑去。


    快抵達時,卻聽見不遠處,嗒嗒馬蹄聲響起,煙塵四起,他們被一匹高大的骨馬攔住了去路。


    “跑?”


    朗臻還是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隻是現在看著,多了幾分譏諷意味:


    “吃了我們的飯還想跑,做夢呢?”


    他收緊韁繩,昂首對所有人宣布道:


    “今天你們所有人,要麽殺了這條噬魂蟲,要麽就死在這裏!!!永遠別出這個遊戲了!!!”


    其他執行官前輩也騎著馬過來,堵住了玩家們所有逃生的可能。


    眾玩家難以置信。


    “什麽!?怎麽會這樣!?”


    “這...這昨天還好好的,長官你們今天怎麽就這樣了?!瘋了?!”


    飛機頭混混崩潰,嘶吼道:


    “我就說嘛!!!他們都已經是遊戲裏的死鬼了,肯定沒安好心啊!!!”


    “昨晚就是鴻門宴,目的就是把我們騙進來殺!!!”


    “完了,完了!我們現在是甕中之鱉了啊!!!”


    “難道我們真被騙了!?這下怎麽辦啊!?”


    有姑娘喊道:“江哥哥呢?!江神子哥哥在哪兒啊!”


    事發突然,整個營地亂成一團,江願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頓時後背發涼。


    糟了!


    這麽搞真的會死人啊!!!


    他抽出匕首就要去製止,可剛出裂縫沒兩步,就被一把閃著寒芒的鋒利彎刀,攔住了去路。


    “小江啊。”


    渾厚低沉的嗓音響起,滿身威懾力的男人逆著光,緩步走來,擋在江願麵前。


    大片陰影覆蓋年輕神子,男人毫不掩飾的壓迫感,霸道而恐怖,如一座大山,逼得江願胸口一緊,額頭冒出汗珠,幾乎喘不過氣。


    “你的對手,是我。”


    玉關嶽陰沉著臉,冷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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