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博爾的酒館並沒有位於城內,而是在平原上,在一片麥田旁。


    其內內外外擠滿了人,並且多是一些黝黑且幹瘦的農奴。


    他們或靠在牆上,或坐在不平的凳子上,或是直接坐在地上。


    手中的小小酒杯裏,裝著半杯不到,卻辛辣無比的烈酒。


    而他們從來不大口喝酒,而是抿上一小口,然後在嘴中慢慢回味。


    大衛點了一杯嚐了嚐,嗆得他咳嗽不止,不過酒館內也隻有他的咳嗽聲。


    其他人都呆呆地保持一個姿勢,如同木頭一般安靜,仿佛隻是在等待歲月的流逝,等待太陽落下,等待月亮升起。


    大衛身旁的高文忽然笑了,他看著酒館外大片大片的田野,如同瘋癲了一般大笑。


    “哈哈哈哈,我剛剛聽見有人肚子叫了!哈哈哈哈,有錢喝酒,沒錢吃飯嗎!”


    周圍人像看傻子一樣看著高文,沒有人理會他,仿佛把他當成了空氣。


    而高文卻自顧自地說道:“真羨慕呀,你們還能在這裏喝酒,不過這也說明紮諾夫斯基大人,將塔博爾還治理的不錯,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維持多久,唉,這個世道也沒人站出來主持公道。”


    說著,高文拍了拍自己腦袋,像是想到了什麽:“對了,胡斯先生倒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可惜,他被關進了監獄,而剩下的人,全都成了老鼠,不是甘願流浪,就是窩在某些地方,用酒精麻痹自己。”


    這時,一個漢子拍了拍桌子道:“在我沒動手前,你最好出去!”


    高文站起身,走到了門口:“我當然要出去!因為我已經找到了造成如今現狀的罪魁禍首!我來這裏的目的,僅僅是想叫醒那些沉睡的獅子,和我一起行動,而不是整天待在這裏,如同一條躲在陰暗角落裏的蠕蟲!”


    另外一個漢子叫住了高文:“你說你找到了罪魁禍首,那你說出來聽聽!”


    高文指著塔博爾山道:“如果想聽,那就去塔博爾山,我在山頂等你。”


    說完,高文轉身就走,似乎直接去了塔博爾山。


    酒館內的很多人都認為高文是個瘋子,依舊呆在原地喝酒,不過還是有三四個人跟了上去。


    大衛沒有說話,同樣跟了上去。


    ……


    塔博爾山很高,最高山峰足足有六百多米,哪怕是大衛走在上麵,也累的不行。


    因此,等走到一半時,原本跟著高文的四個人,隻剩下兩個人了。


    高文適時地停了下來,微笑地看著兩人。


    但看見高文微笑,反而將身後的兩人氣得不行。


    一個手掌布滿老繭,手臂粗壯得好似大腿的漢子,用手指指著高文道:“小子!如果你待會說的不能讓我滿意,你的身上絕對會多幾片烏青!”


    一個腰間佩著一柄刻有花紋長劍的漢子點了點頭,附和道:“沒錯!如果讓我知道你是在戲耍我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大衛將一切看在眼裏,雖然高文的辦法算不上高明,但也為捷克騎士團篩選出了一些真正想要改變波西米亞的人。


    哪怕這種辦法的效率再低,可隻要有一人加入,都是值得的。


    隻是不知道,高文會如何說服對方,萬一說的不好,大衛還得及時出麵,因為看那兩人的樣子,似乎真沒打算放過高文。


    這時,高文開口道:“你們不就是想知道罪魁禍首嗎?但在我說話前,我能先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佩劍的漢子將手放在劍柄上,冷冷說道:“什麽問題?”


    高文語氣突然拔高,如同火山噴發一般說道:“你們自己心裏,難道沒有答案嗎?還是說,你們不敢說出他們的名字,因為你們畏懼!因為你們不敢和他們對抗!”


    忽然間,高文的語氣突然加快,如同一個嗬斥自己兒子的父親一般:


    “看看我們都變成什麽樣了!作為波西米亞的主人,我們反而像乞丐一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需要靠外地人的憐憫過日,需要從別人手裏,借用本應屬於我們自己的土地,難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不明顯嗎!”


    高文麵前兩人聞言,不禁低下了腦袋,


    一人喃喃道:“我們又能怎麽樣?他們有身穿鎧甲的騎士!他們有利劍和堅盾,我們能鬥得過他們嗎!”


    高文將自己殘缺的手露了出來,語氣如金鐵交鳴般有力:


    “如果我們都膽怯了,難道要靠那些外地人大發慈悲嗎!


    如果我們不能站出來抵製外地人的剝削,那我們的子子孫孫,依舊會被剝削!


    如果我們沉迷於酒精的麻痹,那我們永遠都隻能渾渾噩噩的活著!


    站出來吧!聽聽同胞們的聲音,他們和我們一樣,依舊在遭遇苦難,依舊生活在水生火熱當中!


    兄弟們!堅強起來吧!隻有堅強起來,才能留下溫柔,直到我們取得最後的勝利!”


    手臂很粗的漢子一拳錘在樹幹上,震得大樹都顫了顫:“混蛋!你說的對!反正也是爛命一條!就算死了,也不能讓那些外地人好過!”


    腰間佩劍的漢子解下腰側的錢袋道:“你說吧!我們該怎麽做!如果需要錢的話,我父親還留了一些土地給我,我把它們賣了湊錢。”


    高文的目光移向大衛,語氣真摯地道:“和我一起加入捷克騎士團吧!我相信大團長一定能帶領我們取得最後的勝利!”


    ……


    三天的休整,讓隊伍重新恢複了活力,而大衛等人,也沒急著走,而是在塔博爾山又待了兩天。


    而就在這幾天內,高文陸陸續續地說服了二十三人加入隊伍。


    在感慨高文口才的同時,大衛也真正體會到了斯莫的方針到底有多厲害。


    因為這二十三人不僅不要薪水,反而變賣了家產,每人倒捐給了騎士團不少錢。


    而這二十三人中,有五個女人和三個小孩,大衛將他們和安妮、裏奇等人安排在了一起,組成了捷克騎士團的後勤部。


    另外的十五人中,有一個人叫加拉哈德的騎士後代,


    大衛考慮到對方捐了很多錢,以及其從小就受到了良好教育,於是給對方置辦了和西門相同的武器盔甲。


    至於剩下的十四人,大衛則統一配備一件便宜的普通棉甲、一麵樸素的普通方盾、一根用橡木和精鐵做的精良長槍、一件羊毛鬥篷以及三根劣質標槍。


    並且由於輜重變多,大衛不得不購買馬車,讓原本的三匹馱馬,變成了三匹拉著馬車的馱馬。


    看著隻剩五百多格羅申的錢袋,大衛忽然有了生存壓力:“雖然不用開薪水,但這吃飯都成問題了!看來得搞點錢了!”


    斯莫建議道:“北上吧,我可以借著羅森伯格家族的印章到處借錢用。”


    大衛眼睛一亮:“能借多少?”


    斯莫苦笑:“一次少借一點還是可以的,但借多了,對方肯定會懷疑,就像這次塔博爾一樣,僅僅是借宿幾天的話,對方根本不會太在意,因為這種事情太尋常不過了。”


    大衛心裏雖然明白,斯莫是想借機去波蘭找傑士卡。


    但仔細想想,他的確隻能北上了,不然總不能回西麵,去羅森伯格家族領地吧。


    至於南麵和東麵,大衛根本不用想,因為南麵是奧地利王國,而往東麵走,隻能去匈牙利王國。


    大衛偷偷瞥了一眼辛德瑞拉,沉思片刻後,答應道:“好吧!我們北上。”


    斯莫心中大喜,拿出自繪地圖道:


    “從塔博爾往北一直走,可以直達庫特納,到了那裏,我有信心借到一筆錢,當然,現在隊伍裏缺少馬匹,你可以往庫特納的西北方向走,那裏有一個叫諾伊霍夫的馬場,而那片領地被封給了一個來自摩拉維亞貴族,雖然現在被萊佩家族暫時管理,但您依舊可以以此為借口,向對方‘借’一些馬匹。”


    大衛既欣喜,也失落,短短幾天時間,斯莫便規劃好了一個詳細計劃,其對於波西米亞的熟悉,以及獨到的戰略眼光,已經深深地征服了大衛,隻可惜對方依舊想投靠傑士卡。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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