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重孝在身的清婉把自己關在府裏,剛開始的那幾日,她將自己困在悲傷裏,對身邊的一切不管不問。


    胤祥就這麽眼睜睜地看著清婉不斷地消瘦下來,手上本來合適的鐲子就這麽空蕩蕩的掛著。


    但他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勸解,清婉每日都和以前一樣正常吃喝。


    胤祥隻能支使幾個孩子在她麵前晃,特別是最小的明昭和弘?,清婉在哄著他們吃點心的時候,自己也會吃兩塊,可即便這樣,人還是消瘦了下來。


    清婉的變化自然也看在幾個孩子眼裏,他們小心翼翼地接近清婉,和她說話,笨拙地哄她開心。


    胤祥心疼著兩邊,但也沒有一定要清婉為了孩子們立刻就振作起來,隻能讓孩子們在她身邊,好歹讓她不至於一直沉溺在悲傷裏。


    孩子們的異狀清婉也很快就發現了,她猛然驚醒,慢慢將自己從悲傷中抽出來。


    最先發現清婉變化的人是胤祥,他長長地舒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一早,清婉送走請安的孩子們,發現胤祥不在,出門一看,發現胤祥在紫藤樹邊的木架上下坐著。


    清婉走過去時,發現他正在泡茶,便道:“你今日倒是好興致。”


    胤祥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坐,看看我的手藝有沒有長進,這些年,因為心境的原因,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坐著花時間去泡一壺茶慢慢品了。”


    清婉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那爺現在是心靜了?”


    “不是,”胤祥將第一杯茶遞給她,自己又端起一杯之後才道:“不到塵埃落定那一刻,我大約是靜不下來,這一次就當是為你,你不能飲酒,那咱們就以茶代酒。”


    “這些日子,讓爺擔心了。”清婉嚐了一口,是今年的新茶,雖然胤祥說他好久沒靜下心來泡一壺,但是手藝沒丟。


    胤祥失笑:“你我夫妻,倒也不必這麽客套。這次也是為了賠罪。”


    “賠罪?”清婉沒有花時間去想胤祥是不是又收了哪個侍妾,或是又讓哪個侍妾懷孕了,道,“爺要向我賠什麽罪?”


    胤祥道:“以前每一次你都在我身邊,養蜂夾道,意安,意歡。


    但嶽父嶽母之事,我無能為力,在你為他們二老傷神之際,我無可奈何,甚至不知該如何出言寬解你,隻能交代幾個孩子分散你的心神,不叫你傷心過度。”


    清婉點點頭,慢慢道:“我其實並不是一個需要被勸解的人。”


    胤祥頓了片刻,仔細觀察著清婉的神色,發現這話不是為了寬解他。清婉大概是真的這麽覺得,不需要寬解。


    “這麽多年夫妻,我第一次聽你說這話,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你是這樣的想法。”


    清婉隻是一笑,歎道:“我也不喜歡去安慰勸解旁人,可我做了爺的福晉之後,總逃不了這個事,特別是小格格和小阿哥去世的時候。”


    說到這裏清婉有些無奈地笑了:“那時我搜腸刮肚的找話去勸她們,但出門後想的卻是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錯話,讓她們更傷心了。”


    “怎麽會,你待她們是很好的。”


    清婉搖頭:“不敢攬功,我隻是按著規矩來罷了,我從小就知道人和人之間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所以再多的安慰勸解都是空洞,落不到實處的,所以我不喜歡去勸解旁人。”自然也不喜歡聽別人勸解,況且麵對旁人的勸解自己也需要回應。


    “原是如此。”胤祥認真想了一下,“細想倒也如此。”


    這會輪到清婉失笑了:“我不過隨便說說,這話,爺可不能聽進耳去。”


    清婉的恢複,讓整個府裏終於又恢複些熱鬧。


    胤祥和胤禛本就是暗渡陳倉,在這幾年更是如此,來往於兩府間的幾個孩子包袱裏倒是多了其他的作用。


    但胤祥和胤禛的交往算不上絕對的隱秘,有時胤祥也會光明正大的參加胤禛宴席。


    有時,清婉甚至在想康熙真的不知道這些嗎,還是說知道了,但隻要不像胤禩那樣鬧到他麵前,他就能睜隻眼閉著眼,假裝不知道。招攬文人的誠親王胤祉,八王黨裏做主的人已經換成的十四貝子胤禎。


    隻不過相比於皇子的奪嫡,康熙大約對西藏那邊的局勢更感興趣。


    今年三月的時候,京裏在忙著太後喪儀的事,但西藏的局勢也不容樂觀,侍衛色愣,西安將軍先後率領八旗和綠營兵總計八千餘人進藏,但由於指揮不當,以及環境等問題,清軍大敗。


    “汗阿瑪本就不願放棄入藏一事,這次我軍雖敗,但我觀之汗阿瑪對入藏一事反倒更堅持了。”


    此時胤禛和胤祥在雍王府的書房也談論起此事。


    “汗阿瑪雖然堅持,但大部分官員卻認為藏地險峻不宜用兵,但汗阿瑪已經下了諭旨,調動西南西北和蒙古的軍隊,這藏地是非入不可。


    汗阿瑪如今年歲大了,又久病剛愈,自然不可能禦駕親征,四哥不如想想汗阿瑪會讓宗室裏的誰去統兵。”


    說完,胤祥又自嘲:“我如今在汗阿瑪那裏是廢了,又有腿疾在身,不然這樣的機會我卻不想放過。”


    胤禛沉吟,若非如此,他倒是想推舉胤祥:“就算隻是名義上的統帥,起碼騎射也得精通,按說領過兵上過戰場的老大是最合適的。


    但是他如今被圈了,老三是名義上的長子,他也該是合適的,但藏地環境惡劣,以他的年歲,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撐下來。


    我和老五都不是這塊料,老七自己走路還成問題,老八汗阿瑪定然是不放心的,老九老十也不會是他們,倒是老十四,不管是哪方麵都合適。


    老八雖然在汗阿瑪麵前失寵,但老十四卻借此得了汗阿瑪青眼,在入藏一事上,不管百官怎麽說,他與汗阿瑪立場一直是一致的,雖說推舉,但汗阿瑪心裏隻怕已經屬意他了。


    他與我雖是同母所生,但這兩年已是漸行漸遠。”


    “但明麵上,你們依舊是同母兄弟,”胤祥道,“況且,四川總督年羹堯是四哥你的側福晉之兄,你們尚有郎舅之親。


    他在汗阿瑪麵前得臉,你那位側福晉還是因為年羹堯,汗阿瑪特地封的側福晉。”


    說起年羹堯,胤禛也是一股氣憋在心裏:“若非去年,孟光祖一案事發,我竟不知道,他好大的膽子,不止在老八那裏藕斷絲連,竟還想在老三那裏賣好,他倒是左右逢源的好本事。


    本王給他的臉麵,讓他年家的姑娘進府做了王府側福晉,他就是如此報答本王的。


    他隻怕是沒把我這個旗主王爺放在眼裏,要另尋新主。”


    說到孟光祖一事,胤祥也是有所耳聞,這孟光祖原是冒充胤祉門人,到處坑蒙拐騙,到年羹堯這兒,便贈與其馬匹銀兩,未必沒有結交胤祉之意,後來這事被舉報,孟光祖被斬首,送禮的官員也各有處罰。


    比起胤禛的憤怒,胤祥倒是顯得老神在在:“四哥這就是氣糊塗了,他年羹堯又不是無族無親的,他一家都在你旗下,隻不過如今以戰事為重,四哥倒不好做的太過,引的汗阿瑪側目。


    如今戰事一觸即發,年羹堯能立功,四哥你日後用著也好用。”


    胤禛輕哼,倒是認可他的看法,兩人又就局勢聊了會,胤祥臨走前,胤禛突然道:“你日後莫再說自己是廢了這樣的話,我聽不得你說這樣自暴自棄的話。”


    胤祥停下步子,沉默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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