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了,自然就有力氣幹活。


    時值晌午,全家便趁著村中人午睡之時進了山,采摘明日做綠涼粉所需的材料。


    謝梨還想吃八月瓜,但常走的路線都被薅了個幹淨,她便提議要換條路去找。


    許櫻桃自然沒異議,每次進山都有新收獲,她巴不得多多拓展新地圖。


    結果八月瓜沒找著,卻發現了薜荔果和魔芋,以及漫山遍野無處不在的鳳尾蕨,還有大片的苦櫧林。


    此時此刻,許櫻桃滿心隻有一個念頭——要發財了!


    山林化育萬物,天無絕人之路,她就知道,老天爺不會虧待她。


    蕨菜雖早已過了采摘的季節,但等到冬日可以挖蕨根、做蕨粑、蕨根粉。


    魔芋也未到采挖的季節,但她已然看見魔芋豆腐、魔芋幹、魔芋爽在向她招手。


    苦櫧那可就更不得了,苦櫧豆腐、苦櫧粉皮、苦櫧粉絲、苦櫧糕……許櫻桃都不敢多想,她怕自己笑出聲。


    上山之前,她還想著隻賣綠涼粉有些單調,天氣一冷,更是沒了銷路,開發新品需得盡早提上日程。


    豈料山林如此大方慷慨,都不用她費心,已然幫她安排好了一切。


    當然,目下除了薜荔果,其他的都還未成熟,可並不妨礙她暢想未來。


    當許櫻桃沉浸在她的發財大計時,娘仨也不約而同地望著她。


    薑氏到底是沒忍住,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滿眼擔憂道:“櫻桃,你沒事吧?”


    這盯著草木傻笑的模樣,實在像是中了邪。


    許櫻桃回過神,嘿嘿一樂,指著薜荔果道:“娘,咱們多摘些這個果子。”


    薜荔果,在她那個時空又稱為木蓮果、涼粉果、滾瓜球,因其外表長得像一個個秤砣,還有人稱其為秤砣果。


    屈原就曾寫過——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


    這裏的薜荔,指的便是薜荔果。


    除了作藥用外,薜荔果最大的作用便是做涼粉了。


    用薜荔果做出來的涼粉,外觀晶瑩剔透,口感細膩潤滑,比果凍好吃不止十倍,是許櫻桃夏季最愛的解暑美食之一。


    薑氏下意識想反對,但有臭黃荊的前車之鑒,她反對前還是問了一嘴:“這鬼饅頭也能做吃食?”


    許櫻桃了然,原來這裏的人管薜荔果叫鬼饅頭。


    她點點頭:“不僅能,還能比綠涼粉賣得更貴。”


    倒不是薜荔果更稀少,而是加工過程中,需得投入更多人力和時間成本,故而售價自然也要水漲船高。


    既然她這麽說了,娘仨不再多言,當即進入采摘狀態。


    許櫻桃提醒:“摘之前捏一捏,隻摘捏起來柔軟的果子,硬的千萬別摘。”


    “硬果子還未熟透?”謝柏問道。


    許櫻桃搖頭:“這倒不是,鬼饅頭分公母果,公果硬且實心,摘回去沒啥用處,隻有母果才能做成吃食。”


    眼見為實,她當即摘下一公一母兩個果子,再用柴刀切開做展示。


    果真如她所言,母果中遍布果籽,公果則空空如也。


    娘仨恍然大悟。


    一個時辰後,四人背著三背簍薜荔果和一背簍臭黃荊葉下了山。


    每個背簍上都蓋了野菜和芭蕉葉,就算被人撞見,也斷然不知他們摘了些什麽。


    到家休整片刻,許櫻桃負責將薜荔果切開,娘仨則將薜荔籽挖出來晾曬。


    三背簍薜荔果,最終隻收集到了一簸籮薜荔籽。


    經太陽曬幹後,還會縮減三分之二。


    至於薜荔果殼,則堆在屋後曬幹了當柴燒。


    這玩意兒山上多的是,藥房壓根不會收。


    忙完這些,日頭已偏西。


    薑氏閑不住,又要去河邊洗衣裳。


    許櫻桃叫住了她:“娘,且慢,咱們先來盤一盤今日的賬目。”


    薑氏訝然:“可咱們今日賺的錢,不是都花光了嗎?”


    許櫻桃捂臉。


    “雖然今日賺的錢花光了,但經營情況也該向您透個底,況且您身為家中長輩,應當掌握家中財務狀況,日後也能及時發現財務問題,省得錢被人偷了您都不知道。”


    薑氏細一琢磨,的確是這麽個理,忙坐直了身子,神情很是鄭重。


    原身不識字,人設不能坍塌,許櫻桃隻能口述。


    “咱們今日一共做了一百零二塊綠涼粉,給了包子鋪一塊、損耗一塊、試吃品用了兩塊,也就是說,其中九十八塊實現了盈利。”


    “而其中,加料汁賣出的共有四十塊,其餘的皆以三文一塊售出,共盈利三百三十四文,後來買包子用去二十四文,買豬肉用去五十文……”


    許櫻桃報出這些數據時,連個磕巴都沒打一下,一開始薑氏還能加減著算一算,到後來她徹底麻了。


    她的算數能力有限,隻能支撐她進行二十以內的加減法,且還得給足她計算的時間,否則隻能抓瞎。


    謝柏倒是比他娘強不少,可隨著數額的增加和款項的變多,他算起來也有些吃力。


    好在記性不錯,默記下許櫻桃說的每個數字,按照自己的節奏倒也算出了正確結果。


    可越是如此,他對許櫻桃的欽佩和崇拜更甚。


    許櫻桃還不知道,短短三日不到,她在謝柏心中的形象已經從拖油瓶,轉變為頂厲害的人物。


    謝梨小朋友則樸實無華得多。


    她壓根就坐不住。


    無論許櫻桃說什麽,她的一顆心都在院中曬著的那一簸籮薜荔籽上。


    方才挖籽時她忍不住偷偷嚐了一點,說實話,難吃。


    這麽難吃的玩意兒,大嫂究竟能做出啥吃食呢?


    謝梨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後來她不信邪,待快曬幹了又專門跑出去嚐了點。


    呸,還是難吃。


    許櫻桃報完賬,見薑氏清澈中透著茫然的眼神,就知這賬白盤了。


    她默默將掃盲列入了計劃清單。


    隻是眼下當務之急是先解決生存問題,至於精神需求,還得往後挪挪。


    薑氏忍不住再次確認:“今日當真賺了三百三十四文?”


    就算抹除零頭,就按一天三百文算,一個月足足能掙下九兩!


    一年下來就是一百多兩!


    薑氏的呼吸當下就急促了幾分。


    許櫻桃哪能不知她在想些什麽,十分殘忍地戳破了她的美夢。


    “綠涼粉頂多也就隻能再賣一個月,天冷就沒人吃了,況且日日吃相同的吃食,再好吃也會膩,咱們如今也就是剛開始賣,食客們覺得新鮮稀奇,等過些時日銷量就會有所回落。”


    薑氏的呼吸一滯。


    許櫻桃繼續道:“咱們後續為了穩住顧客,必然要在口味上做一些改進,就得加大投入,娘今日也看到了,買油鹽醬醋和香料,可並不便宜。”


    薑氏原本因為激動漲紅的臉,漸漸褪去了血色,自己還是太天真,竟忘記了算成本。


    她喃喃道:“那,那咋辦?”


    好不容易出現的盼頭一下就被掐滅,她的臉上又多了幾分愁容。


    謝柏也肉眼可見的緊張了起來,就連謝梨也端正坐好,滿臉不知所措。


    許櫻桃本意是想給他們打打預防針,做生意起起落落,哪能天天都賺得盆滿缽滿,如今見娘仨憂心忡忡的模樣,又隻好給他們喂起了定心丸。


    “別擔心,等薜荔籽曬好,咱們又能添加一樣新品,哪怕下月天氣轉涼,我照樣能做其他的營生,餓不著咱們。”她說這話時,笑得自信又從容。


    薑氏的一顆心漸漸落回肚子,都忘了問她為啥要把鬼饅頭籽叫薜荔籽。


    兩兄妹卻有些看呆了。


    大嫂站立在那裏,雖然瘦弱,身姿卻十分挺拔,如同一棵不屈的翠竹,周身籠著光,耀眼的讓人無法忽視。


    晚飯後,周婆子出現在了院外,以防自己看見什麽不該看的,她進院子前,還專門高聲問了句:“屋頭有沒有人?”


    堂屋門大開,豈會沒有人。


    許櫻桃哪能不知她的用意,忙放下手中薜荔籽起身去迎接。


    娘仨也緊隨其後。


    “周阿奶,您怎麽來……”


    許櫻桃的話卡在喉嚨中,一雙本就圓的眼睛瞪得更圓了幾分。


    周婆子並非空手而來,她還推來了許櫻桃心心念念的推車。


    推車上放著籃子和洗淨的碗,正是謝柏晌午送去的那些。


    以防自己會錯意,許櫻桃試探著問了句:“周阿奶,天都快黑了,您怎麽還推著車出門?”


    周婆子並未打算踏進院子,隻是將車往前一送,答道:“晌午見你們又是挑又是背的,看著就累得慌,如今農閑,這車正好可以先借你們使。”


    還真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


    許櫻桃快步上前,對著周婆子謝了又謝,末了,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阿奶,借您家的那些碗,可能得明日才能還上了。”


    至於銀子,往後肯定能還,但具體日期她也沒譜,隻能暫且不提。


    薑氏也道:“嬸子,別光在外麵站著,進屋喝碗水。”


    周婆子擺擺手:“晚上才喝了一肚子湯,忙你們的,甭管我。”說完便轉身快步離去。


    “還不快謝周阿奶!”薑氏亦是千恩萬謝,還不忘提醒一雙兒女。


    兄妹倆回神,忙將視線從推車上收回,雙手攏成喇叭狀,齊聲高喊:“謝謝周阿奶!”


    待周婆子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薑氏才將車推進院子,一時間心下無盡感慨。


    鄭家借給他們家那麽多銀子,不僅從不上門催債,反而時時接濟,放眼整個大虞朝,怕是再難尋找這麽好的鄉親。


    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他們欠鄭家的恩情,又該如何償還?


    兩個小的留在院子研究推車,這於他們而言可是稀奇玩意兒。


    許櫻桃和薑氏則回到灶屋,繼續先前中斷的搓涼粉大計。


    隻需取適量曬幹的薜荔籽包進濾布,再在涼白開中浸濕揉搓,搓到清水變成淡白色即可。


    見許櫻桃直接洗手,並未再進行下一步動作,薑氏疑惑問道:“這就成了?不需要點漿?”


    許櫻桃點頭:“不過凝固時間要比綠涼粉慢上許多,先靜置一夜看看。”


    薑氏不懂但也不多問,瞅見許櫻桃又開始鼓搗今日買回來的辣椒,便也跟著去幫忙。


    兩人手腳都麻利,很快就將辣椒籽全部剝離了出來。


    薑氏遲疑道:“櫻桃,這個也要拿來搓?”


    許櫻桃“噗嗤”一下笑出聲,解釋道:“這是辣子的種子,我先收集著,往後等咱家買了地,可以試著種一種。”


    “這樣啊。”薑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至於許櫻桃說要買地,她壓根就沒往心裏去。


    不是她不信任許櫻桃,眼下能將債還了已然謝天謝地,其他的事她不敢奢望。


    天色漸暗,借著最後一絲天光,許櫻桃將辣椒全部舂成了辣椒麵。


    忙碌一整日,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趕緊洗漱休息,為明日的生意養精蓄銳。


    盡管許櫻桃無比想痛快洗個澡,可家中條件有限,隻能端盆水進屋中擦洗,罷了,能擦擦也比臭著強,她想得很開。


    第二天,雞鳴第一聲時,許櫻桃睜開了雙眼。


    薑氏比她起得還早,已經將粥熬上了。


    借著廚房的火光,許櫻桃快速蒸幾個板栗餅,又將今日要用的綠涼粉趕緊搓了出來。


    做完這些,她才有空檢查薜荔籽涼粉是否凝固成功。


    薑氏見她露出了笑臉,才試探著問道:“成了?”


    許櫻桃點頭:“娘,勞您再燒一把火,我打算熬些薄荷糖水。”


    薑氏照辦,添柴的間隙問道:“這新吃食叫個啥名?”


    基於上次的經驗,許櫻桃早早為其取好了名字,聞言脫口而出:“冰涼粉。”


    一個綠涼粉,一個冰涼粉,好念又好記。


    薑氏沒有異議,隻在口中默念了幾遍“冰涼粉”三個字,直至記住。


    天光熹微之時,一家人再次踏上了去往鎮子的道路。


    有了推車,除了薑氏,其他人的負擔皆大大減少。


    許櫻桃勸她少挑些,她卻難得固執道:“我挑慣了的,不用管我。”


    見實在勸不動她,許櫻桃隻能作罷,心中卻盤算起等日後有錢,高低得買頭騾子或者驢,老這麽靠人力運輸,誰都吃不消。


    然而在買牲口之前,還得買糧、買油、買布……


    再加上欠了那麽多外債,真是想想都有些頭大。


    然而除卻這些,許櫻桃最想要的,是一口鐵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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