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婆子甫一踏入家門,兒子兒媳立馬圍了上來,問她有沒有從薑大丫那裏討到好處。


    蔣婆子沒好氣地將幾人罵了一頓,又讓兒媳趕緊去將幾斤豬肉煮了,好東西吃進肚子裏比啥都強!


    兒媳聞言,滿心歡喜地進了灶屋。


    這幾日,蔣婆子心裏擱著事,沒睡過一個囫圇覺,此時聞著灶屋的肉香,加之被火盆烘烤著,竟讓她感到幾分困倦,眼皮漸漸沉重起來。


    夢裏,她又回到了那個清晨。


    借著銀白的雪光,她瞥見胡米糧滿載而歸,提著大包小包,嘴裏哼著小曲,腳步踉蹌地朝他家走去。


    蔣婆子眼饞胡米糧手中那些東西,罵了句“酒蒙子早晚淹死逑”,便要解開褲腰帶,準備進茅房。


    結果一眨眼的功夫,就見胡米糧一頭栽進她家水田,撲騰著開始喊救命。


    蔣婆子嚇得連忙將褲腰帶係緊,急欲前去施救。


    然而,緊接著的一幕卻讓她瞠目結舌——胡米糧仿佛被什麽東西按住了手腳和腦袋,隻能像條蛆似的顧湧身子,其他部位泡在水中全然動彈不得。


    沒過多久,水麵上便再無半點動靜。


    蔣婆子直接嚇得尿了褲子。


    她其實也沒看見什麽東西,隻是猛然想起汪寡婦同她說的話來,她說胡米糧這兩年總是夢見被七個小女娃索命,因此總是不敢歸家。


    加之胡米糧的死狀太過詭異,讓蔣婆子不禁浮想聯翩。


    然而,貪念終究占了上風。


    蔣婆子壯著膽子跑到田坎上,將胡米糧買回的所有東西悉數拿走,這才匆匆回家換了條幹淨的褲子,去找薑大丫報信。


    夢境到這裏戛然而止。


    蔣婆子被自己兒媳搖醒。


    “娘,肉燉好了。”


    蔣婆子猛地驚醒,一股惡心感瞬間湧上心頭,胃裏翻騰不已。


    另一邊,薑大丫也去了胡族長家中,誠心向他道了聲謝。


    她饒是再遲鈍,也明白胡族長這次幫了她。


    無論是之前為她和胡米糧寫和離書,還是前幾日幫她主持大局,沒讓幾個叔伯亂來,她都該親自登門道謝。


    胡族長對她的感謝並沒有太大反應,隻是淡聲道:“趁著你那幾個叔伯還未緩過勁,趕緊走,莫要再留戀了。”


    辦喪事的這幾日,胡米糧的幾個叔伯屬實也累夠嗆,今日都在家中補覺。


    薑大丫最後朝他磕了個頭,這才轉身跑了出去。


    薑氏見狀迎上前去,見她眼眶泛紅,關切地問道:“族長沒有為難你吧?”


    薑大丫輕輕搖頭,擠出一絲笑容:“二丫,我還想再去看看鐵頭。”


    她明白族長最後那句話是何意,可是作為一個母親,哪能那般輕易割舍下自己的孩子。


    其他幾人對此並無異議,反正也是順道的事,更何況,不讓薑大丫看這一眼,她又如何能死心。


    望著一行人遠去的背影,胡族長默默歎了口氣。


    都說讀書使人明理,他兒時僥幸跟著村中老童生讀了一年《三字經》,可後來,他發現書中寫得不對。


    都說人之初性本善,可他自小見識到村中的人和事,無一不在向他彰顯著人性之惡。


    起初他也憤慨至極,忍不住為那些被欺負的人打抱不平,可他爹說,他早晚得繼承族長之位,若是太仁慈,不僅鎮不住這些族人,還會被人覺得好欺負。


    更何況,他管得太寬,不僅得不到感謝,還會討嫌。


    後來一次次的現實,證明了他爹說的沒錯。


    他為村中那些挨揍的媳婦婆子出頭,這些婦人轉頭就質問他憑啥欺負她們男人。


    他讓村裏人不要殺女娃,轉頭那家人就將幾個孩子扔他家門口,說自家養不起,要他幫著養……


    諸如此類的事,還有許多。


    失望的次數多了,他的心也漸漸冷硬起來。


    說來也奇怪,村裏人卻越來越服他。


    薑大丫的遭遇他一直都曉得,雖然他早已不像年輕時那般愛打抱不平,可明裏暗裏沒少讓胡米糧收斂些許。


    但,收效甚微。


    直到昨日,胡米糧非拽著薑大丫來和離,他甚至勸都未勸上半句,立刻幫著二人寫了和離書,又在族譜上將薑大丫除了名。


    走吧,走了好,走了才有活路。


    胡族長長歎一聲,轉身進了屋。


    薑大丫在一座院子前緩緩停下了腳步,目光溫柔地投向院內。


    那裏,一個約莫六七歲的男孩正全神貫注地玩著雪,渾然不覺自己的袖子和前襟已被雪水浸濕了大片。


    男孩並未繼承到薑大丫的相貌,而是長著一雙眯眯眼,塌鼻梁,配以一張大臉盤,全然說不上好看。


    眼看鼻涕快要流到嘴裏,他卻毫不在意地反手一抹,瞬間糊滿半張臉。


    薑大丫輕聲喚他:“鐵頭。”


    男孩聞言抬頭,當即眼神變得凶狠,惡狠狠地喊道:“你咋還來?!”隨即,他轉頭大喊:“爹!她又來了!快來趕她走!”


    話音未落,一個頭發花白、駝背豁牙的老頭便從堂屋衝出,手中緊握著一把柴刀,氣勢洶洶。


    “別以為胡米糧死了,我就會接納你,除非你把那五畝水田給我,否則……”


    老頭沒再說下去,因為他注意到薑大丫身邊站著好幾個人,正以冰冷的眼神盯著他,讓他不禁有些膽怯。


    許櫻桃不由得感歎,醜基因果然強大。


    院中那一老一少,完全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啪!”


    一個雪球正中薑大丫的額角,瞬間綻開一抹血色。


    雪球墜地,發出一聲悶響,眾人這才看清,雪球裏包裹著石頭。


    “上回就說過,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男孩斜睨著薑大丫,眼神中充滿了敵意。


    薑氏忙掏出帕子給她大姐擦血,又焦急地詢問疼不疼。


    薑大丫搖搖頭,自己接過帕子按住額角,又定定看了眼院中的男孩,而後歎了口氣,低聲道:“二丫,咱們走吧。”


    最後一樁心願已了,她再沒什麽遺憾。


    薑大丫說完便頭也不回轉身,前塵舊事,至此拋至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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