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由灰色霧氣組成的奇異空間之中,三個人正在打牌。


    這三人雖然坐在一起,但服飾各異。


    當中那個,身材挺拔,頭戴進賢冠,白衣黑袍,氣勢凜然。


    右邊的人看起來文質彬彬,卻穿了一件外襯著鎖子甲的大紅將官袍。


    左邊那個膚白如玉,竟是讓身上的白底金紋蟒袍都顯得暗淡了。


    最為古怪的是,這三人容貌極為相似,宛如同胞兄弟一般。


    突然間,灰霧翻湧不休,其中又走出了一個容貌與打牌三人極為相似的人來。


    四人相見的那一瞬間,記憶宛如流水一般開始交匯。


    那是名為莫易之人的一生。


    他前世是個外科大夫,有一位名叫杜克的好友。


    某一日,莫易去杜克工作的醫院看望他,在馬路上就看見兩道灰色閃電自虛空之中竄出。


    其中一道閃電直直地劈中了莫易,另外一道閃電則奔著醫院去了。


    在被灰色閃電擊中以後,莫易便穿越了。


    或者說,他變成了許多個莫易,同時穿越了。


    打牌三人便是分別穿越到了三國、水滸和紅樓夢的世界裏。


    三個都是普通人,其中紅樓夢那位更是純純的米蟲。


    因此,哪怕靠著這神奇的灰霧空間,三人體質、精神等等彼此疊加到了一起,也不過是比以前稍微混的好了一點。


    但在彼此對過了出身的世界之後,三個莫易就無比期待著第四人的到來。


    而這次出現的莫易,果不負三人期待。


    來人著一襲墨藍道袍,身似輕雲,袖納虛空,額上半點丹朱鑲嵌,黑發金簪倒映出了一股明亮的綺麗。


    乍看之下,亦仙,亦似神,若正,又若邪。


    他在看到三人之時,新的記憶宛如長河入海,再度交融。


    來人自然也是莫易,穿越的正是西遊記世界。


    不過,他穿越之初,一睜眼見到的便是一片昏黃天空,自己則是被一隻大老虎捧住了。


    後來莫易才知道,他穿越成了陰司地府之中,度朔山上,屈蟠三千裏的大桃樹之上的一顆桃子。


    因他這出身,莫易生來便能製鬼克邪,度朔山上的神荼、鬱壘本想讓他去地府做個判官。


    可莫易前世就夠累的了,哪裏願意再去地府上班啊。


    他便往後土娘娘處請了個信箋,在太乙救苦天尊的青華長樂界之中逍遙修行。


    “原來如此啊。”


    一聲原來如此,新到的莫易並未顯得如何激動。


    三國莫易與紅樓莫易則是略微有些激動。


    唯獨水滸莫易,猛地一拍,愣是把桌子又拍回灰霧了:


    “我忍老趙家那群混賬東西很久了。”


    他嘴一咧,口中白牙泛著冷森森的光:


    “宋江敢笑黃巢不丈夫,我現在倒覺得,黃巢的有些做法還是值得學習的。”


    紅樓那邊是個作風有點類似於清章帝的架空皇帝,三國則是靈帝在位。


    章帝就不說了,那簡直是個偽裝成人的政治機器。


    靈帝雖然離譜,但和老趙家一比,他居然也像個人了。


    唯獨老趙家,尤其是趙佶,他藝術成就越高,就越應該被釘在皇帝的恥辱柱上。


    莫易直接脫離了灰霧空間。


    再一睜眼,便發覺自己回到樊樓酒閣子的軟塌之上。


    “爺~~”


    兩個守在邊上,俏生生的小女侍連忙上前:


    “您是要接著歇息,還是來杯飲子,聽會兒小曲?”


    莫易坐起身來,手剛一抬,便有一塊暖巾送到了他手上,讓他擦擦臉,精神一下:


    “如今什麽時辰了?”


    “已經四更天了呢,爺。”


    莫易點點頭,站了起來。


    樊樓的酒閣子就是後世的包廂,他推門走出,站在欄杆邊上,向下俯視。


    這座東京第一樓乃是由五座三層樓宇共同組成的。


    因為此時已經有了減柱法和移柱法,樓宇內部錯落有致,二樓莫易可以直接看到一樓大堂中的歌舞。


    穿越之初,莫易靠著前世苦讀的功夫和裝出來的神童名聲考了個進士。


    哪怕後來被人坑成了武官,靠著之前攢下的名聲,他倒也能在東京汴梁城裏當個富貴閑人。


    在獲得了三國、紅樓兩位莫易的支援以後,他便有些抑製不住,琢磨著是不是要在天下大變之時,給他老趙家換換房本了。


    如今,天下大變?


    看著下方歌舞升平的景象,莫易一攥欄杆,他可不忍心讓他的天下生靈塗炭。


    他向左邊望去,那邊有一座高大的影壁,其上留有不少詩詞。


    左邊靠上的位置有一闋滿江紅:


    “壯誌雄心,消不盡,古今陳跡。


    記當日,金鞍繡轂,玉關風色。


    萬裏沙飛胡馬瘦,千秋露冷銅駝泣。


    但長歌,慷慨挽雕弓,天南北。


    征戰地,悲笳急。忠魂斷,寒鴉集。


    看旌旗,影亂黃雲堆積。


    青海月沉龍虎氣,紅桑花落鴛鴦翼。


    悵中原,唯見犬羊群,山河寞。”


    這首詞乃是他自隴右調回汴梁以後,被人從正六品的奉直大夫給坑成了正三品的上護軍之時寫得。


    理論上來說,這種抱怨朝廷的詩詞別說長留樊樓影壁,上麵不把莫易流放嶺南就算是寬宏大量了。


    樊樓本想著悄悄把詞刮掉也就算了。


    沒成想滯留東京的文人和低階官員雲集抗議,聲援莫易。


    這倒不是他們和莫易關係多好,主要是這些人眼看著莫易的遭遇,自己心裏也直犯嘀咕。


    別看他明麵上連升六級,可文官武官能一樣嘛。


    今天有人用這手段坑了莫易,玩得是明升暗貶,明天是不是就能文武平級轉換,後天是不是六品文官都能被貶成七品武官了?


    底下人壞,坐在龍椅上的官家也跟著犯糊塗?


    這些人不是要支持莫易,他們是要支持未來的自己。


    趙佶本來就不傻,反應過來的他連忙給莫易又升了一級,並且改授銀青光祿大夫,並殿前都指揮使。


    朝野見莫易半邊身子又被拽了回來,變作文官武差之後,方才作罷。


    至於這首詞,還有莫易整天象征性地穿著個鎖子甲晃來晃去的事,趙佶鴕鳥脾氣發作,下定決心,隻要莫易不當麵開口,他是不想管這人了。


    如今,莫易身邊的女侍看他盯著那邊,心裏就犯嘀咕。


    上次他寫詞,弄得樊樓破天荒地三天沒開張,這次不會又要……


    怕什麽就來什麽。


    小女侍的心也提起來了,莫易也開口了:


    “取筆墨來,上次本官留了首詞,這次便寫首詩好了。”


    見莫易走向影壁,樊樓之中飲酒作樂的眾人也不由得聞風而動。


    在三樓的隱蔽高閣裏,一個養尊處優的中年人也不由得把目光投向下方。


    莫易提筆沾墨。


    汴梁人大半覺得莫易的字匠氣太重,倒是沒幾個說他字醜的。


    而莫易根本不在乎這事,他寫得是仿宋_gb2312,匠氣不重才怪。


    “殺氣飛揚刀槍擎,征塵起處鬼神驚。


    千軍一催風雷響,萬裏銀河日月明。


    南北東西隨地險,八方浩劫入邊聲。”


    前三句出來,眾人皆以為莫易是要寫自己參加大宋邊軍與西夏的戰役之事,連帶著樊樓眾人都鬆了口氣。


    三樓的中年人不太喜歡這種鋒芒畢露的東西,但他畢竟是偷偷出宮的。


    哪怕是整個汴梁城都知道他夜裏私會李師師,這事在明麵上也不能暴露出來。


    因此他也沒說什麽。


    “從來文武端不平,”


    但當第四句寫出來以後,中年人,或者說趙佶感覺有點不對了。


    ‘等等,你要寫個什麽東西?’


    “宋庭合該由此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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