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酒足飯飽過後,按座次在正堂大廳裏分案坐下。


    武大郎作為主人,開始為眾人備茶。


    此時已不再流行唐代時那近似烹飪的煎茶法,而是以點茶為主。


    點茶近似於現代的抹茶,就是將茶餅碾成粉末狀,然後倒入茶碗,再用沸水衝泡、攪勻。


    因為窮人家買不起好茶葉,研磨出的茶粉往往會有些粗糲澀口,便有了粗茶一詞。


    莫易對此倒不像某些穿越者一樣,非得追求清淡些的泡茶。


    對他來說,這東西就是個閑趣,還是正事重要。


    陳希真見當下處境並不危急,也就和莫易說了打算:


    “賢侄,你也是個聰明人,老漢就不再和你打啞謎了。”


    他指了指陳麗卿:


    “我家這女兒薄有顏色,雖無文采,倒也有幾手弓馬本領,若是賢侄不棄,老夫願備妝奩,將她嫁入你莫氏門中。”


    莫易自然是沒意見的,陳麗卿這大美人可不單單是長得好看、武藝出眾這麽簡單的。


    她父女兩個都是雷部神將托生,祖上便是陳摶老祖,姨丈劉家還有三員上將並一個半術士半軍師的劉慧娘。


    這嫁妝委實有些豐厚了。


    莫易這時候也不能上座了,連忙起身走到堂中:


    “叔父,小侄不過一天涯淪落人罷了,能得二位青眼,喜不自勝,隻是有一件事,不敢瞞著二位。”


    “是何事,賢侄大可講來……”


    本來低著頭的陳麗卿也不禁悄悄抬起了眼睛:


    “是一年前,小可於山東辦差時,遇到那水泊梁山行凶,救下一個姓扈的女子,收做外宅,還請叔父諒解。”


    陳希真正要說話,陳麗卿卻忍不住先開口了:


    “那女子果真落難了,被你救下的?”


    “確實如此,那扈家與鄰近祝家、李家在獨龍崗上彼此守望相助,因抓了幾個欲要投奔梁山的偷雞小賊而惹來了殺身之禍。”


    “既是如此,”


    陳麗卿點了點頭:


    “扶危濟困非是惡事,兄長不必掛懷。”


    然後陳麗卿便注意到自己那瞠目結舌的老父親。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未曾過門呢,這等事無論如何都應當讓陳希真來才是。


    “唉。”


    陳希真長歎了口氣:


    “真真是我欠你這個孽障的。”


    這時候,一直圍觀的武二郎似乎是剛剛反應過來一般:


    “陳兄弟,你竟是女兒身?”


    武鬆此言一出,不論是莫易,還是陳希真父女,乃至於麵露無奈的武大郎,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這邊滿是高興的氣氛,別的地方可就不怎麽高興了。


    汴梁城裏,高俅定下主意,要行驅狼吞虎之計,招安宋江來對付莫易。


    殊不知,蔡京也琢磨著要招安宋江。


    不過和高俅不同,蔡京原本是沒打算招安的。


    他之前便已任景陽鎮總管雲天彪為主帥,天津府總管鄧宗弼,開州統製張應雷,武定府總管辛從忠,廣平府總管陶震霆為輔。


    五路兵馬齊出,欲要討平梁山。


    沒成想他女婿梁中書全家老小都被鹽山上金毛犼施威劫了,打包送到宋江那做禮物。


    蔡京無奈,也隻得暗中聯係宋江,替他謀劃招安事宜。


    本來這招安算是大宋的常規操作了,不管高俅還是蔡京,要辦成這事都不難。


    但偏偏這倆人一起上書了。


    兩份內容差不多的奏疏一並擺在趙佶麵前,他本就被莫易刺激的十分敏感的神經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得虧高俅曾經是蘇軾舉薦的,趙佶身邊的內侍梁師成自稱是蘇軾與小妾生下的兒子。


    兩者本就撇不清關係,索性混在一起,平日裏與蔡京、童貫唱唱對台戲,消磨趙佶的疑心。


    他一看這奏疏就知道事情不妙,皇帝懷疑人可不管真相到底如何,連忙開口道:


    “官家,奴婢聽聞高太尉與那水泊梁山宿怨頗深啊,如今竟然也要招安他們,看來他當真是個公忠體國的幹臣啊。”


    趙佶看了梁師成一眼。


    高俅是個因公忘私、公忠體國的幹臣?


    這念頭在趙佶腦子存在了不超過一秒鍾就被他掐滅了。


    不過,他的疑慮就如同澆了油的火苗一般,迅速升了起來。


    已知:高俅不會因公忘私;高俅與梁山有仇。


    那麽趙佶可以極為輕鬆地得出答案,高俅是在坑梁山一夥人。


    趙佶的目光再次掃過高俅的奏疏,然後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破綻:


    “而今邊患四起,我大宋正是用人之計,梁山宋江雖屢扛天兵,但招安一念不改,如此誌士,官家當予以重用,討平邊患才是。”


    關鍵就在那個“予以重用,討平邊患”。


    趙佶明白過來,高俅這是要用四麵八方的磨刀石來硬生生磨斷宋江這把快刀。


    他當即就鬆了口氣。


    對老趙家來說,什麽貪贓枉法、損公肥私都是小事,隻要手底下的臣子沒有團結到一起就行。


    但是,習慣性忽視地方的趙佶沒想到,招安又出簍子了。


    北宋一朝,武將們不論好壞,統統都貪,極貪。


    壞的武將貪財、貪色,好的武將貪功、貪名,這四樣全貪也不是沒有。


    梁山在水泊裏縮著時都有人想打它,如今擴張開來,占據府縣,自然引來了無數貪功的目光。


    蔡京之前調集了山東兵馬想要攻打梁山,現在可不是他想停下就停下的。


    景陽鎮兵馬總管雲天彪領四路兵馬圍住了梁山泊第八位好漢,天威星,雙鞭呼延灼,日日攻打不休。


    蔡京都下令收兵了,雲天彪還打了個回馬槍,生擒了百勝將韓滔。


    呼延灼全仗著武藝太過高強,才硬生生自官軍之中殺了出去。


    官軍大獲全勝,順便還把被民間豪傑打死的活閃婆王定六、險道神鬱保四也列進了表功奏疏裏。


    其實單單死了幾個稱不上嫡係大將的頭領,對梁山算不得什麽,更不會影響宋江的招安之心。


    但蔡京不知道啊。


    水泊梁山天罡地煞一百零八將,把義氣喊得震天響,蔡京還以為是真的呢。


    得虧梁山方麵有戴宗這位神行太保,及時把宋江表達招安之心堅定的信件送到了蔡京這邊,他才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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