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帶梁山泊反複汰換過後的五萬精銳穿過汴梁之後,乃是走得河北西路,至懷州(沁陽)。


    到了這裏,他就麵臨著和愚公一樣的困境了。


    麵前兩座大山,左手一指是王屋,右手一指是太行。


    擺在宋江麵前的就一條路,先打穿太行陘,然後再硬啃天井關這塊骨頭。


    他當即自步軍統領之中,調解珍、解寶兄弟先行探查。


    這兄弟二人原本都是登州獵戶,因獵虎被地主毛太公陷害入獄,後越獄脫身,上了梁山。


    梁山泊大聚義時,兩頭蛇解珍是哥哥,排行第三十四位,應天暴星。


    雙尾蠍解寶是弟弟,排第三十五位,應天哭星。


    他們倆換上皮袍,各帶了鋼叉、弓箭,扮作獵戶模樣,往太行陘方向探聽過去。


    宋江考慮如今被莫易改回了並州之名的河東路城高山險。


    本要趁著解家兄弟探聽消息的空隙,再同本地州府索要一些工匠、器械,方便攻城。


    可他沒想到,解家兄弟出去一個晚上就回來了。


    “哥哥,我兄弟倆走過一遭,方才知道,那莫逆根本就沒守太行陘。”


    宋江一愣。


    他心道這人能在旬月之間拿下田虎,楊家等將門都主動投奔,怎麽如今和個不知兵的愣頭青一般。


    太行山何等險要,宋江都已經做好了靠著人命生磨硬啃的準備了。


    他又聽解珍說道:


    “聽說是那勞什子並州總管馬政的主意,要將我們放過山陘,他們死守天井關,屆時糧草輜重要過太行,一旦轉運不濟,我等便要自敗了。”


    宋江點點頭,自以為明白敵人的算計。


    秦趙長平之戰時,趙國之所以要換上趙括,強行出擊。


    其根本原因就是趙國糧道要穿越太行,根本無力支撐前線長時間與秦國對峙,隻能放手一搏。


    但是,宋江冷笑一聲,看了看吳用,發覺他與自己表情相似。


    “到底是不為官,不知道朝廷天威啊。那莫易說是當過太尉,想必也是個昏官,竟然想要與朝廷鬥富。”


    宋江感歎一句。


    其實他要不是這一路上以官軍身份與各地接觸,也萬萬沒想到,朝廷竟然能豪奢到這種地步。


    梁山大軍過開封以後,第一個經過的州府乃是鄭州。


    知州對他們這些剛剛招安的賊寇是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隨手便讓幕僚負責供應他們給養。


    那幕僚也是個貪的,要了宋江一盤金珠尚且不滿意。


    宋江至今還記得,那人一邊陰陽怪氣地諷刺地嘲諷自己,一邊隨手劃撥了足夠梁山大軍月餘支用的糧餉給他。


    還是呼延灼、關勝等幾個原本就在朝廷中地位較高的頭領給宋江解了惑。


    原來,宋江畢竟隻做過小吏,對大宋部隊與地方交接的流程不熟,忘了通報人數。


    那幕僚雖然貪,但也是個幹事的。


    他打眼一掃梁山營盤,便曉得了部隊規模。


    但大宋這邊有一個梁山上沒有的規矩,那就是虛報。


    清廉點的武將,帶五萬人馬,與地方接洽時,一般也會報二十萬人的給養數目出來。


    地方上掛賬也是掛二十萬的的給養,不過武將能到手一般也就是十萬人的給養。


    這樣大家都有的賺,皆大歡喜。


    與這一筆收入比起來,宋江送的那盤金珠確實有點寒酸了。


    宋江這才明白過來。


    不過明白歸明白,他也不禁感慨,自己投奔朝廷這決定真是做對了。


    至少兄弟們富貴無虞。


    此時宋江見馬政似乎是要和朝廷比拚錢糧,他感覺對麵犯了和自己一樣的錯誤。


    一種優越感油然而生。


    這種快活的感覺直到他在天井關下遇上了楊士澣方才有所收斂。


    在此之前,宋江以為盧俊義、欒廷玉便已經是足以縱橫天下的猛將了。


    但當楊士澣扛著擂鼓甕金錘出陣時,宋江和不少人都有種疑問。


    這,錘子,保真嘛?


    然後他們見索超這個脾氣爆的掄起大斧就先上去了。


    要不說沒有叫錯的外號呢。


    再然後,急先鋒索超的大斧便被一錘子打崩了斧刃。


    梁山陣中,霹靂火秦明乃是使狼牙棒的,常以氣力自持。


    見索超危險,他飛馬衝出,試圖替索超架開大錘。


    不想楊士澣雙錘一擺,秦明的狼牙棒棒頭登時就歪了三分。


    “我來!”


    眼見著情況不對,一員豹頭環眼,燕頷虎須,持丈八蛇矛的大將再度衝出。


    正是原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梁山泊第六位好漢,馬軍五虎將之一,上應天雄星的豹子頭林衝。


    有索超、秦明的教訓在,再加上他還在禁軍之中時就聽說過相關傳聞,知道楊士澣力大無窮,不可硬拚。


    林衝將雙臂一展,架勢拉開,本應剛直的長矛在他掌中竟真的宛如靈蛇一般遊走不休。


    若是換了旁人,應該眨眼間便要被林衝戳出七八個透明窟窿了。


    擂鼓甕金錘這種兵器賴皮就賴皮在這裏。


    它不隻是攻擊力恐怖,極大的體積還賦予了它極強的防禦力。


    再加上楊士澣這個人本來就生得瘦小枯幹。


    雙手攥著錘柄隨便一擺,錘頭便將他遮得嚴嚴實實。


    任憑林衝將長矛舞得潑墨一般,愣是紮不透這麵金鼓。


    楊士澣也有些煩躁。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力氣遠不如自己,但就是比自己靈巧的武將。


    對麵可以隨便嚐試進攻,自己卻隻能被動防守。


    而在梁山陣中,此時大家都成了同僚,往日裏時常藏拙的盧俊義倒是放開了不少。


    他看一會兒,扭頭對宋江說道:


    “對麵想必就是昔年太平王楊懷玉的獨子,震北侯楊士澣了,他雙錘無對,不可力敵,哥哥不妨令徐教頭試試。”


    宋江武藝不精,初聽此言便是一愣。


    徐教頭?


    林教頭都拿不下對麵,沒聽說徐教頭比林教頭強啊。


    但他畢竟聰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楊士澣胯下那匹黑馬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怪物。


    馱著全副武裝的楊士澣外加那兩把倒黴錘子還能衝鋒。


    但能衝鋒是能衝鋒。


    看眼下這局勢,要想讓那黑馬追上別的馬,楊士澣得先扔了錘子才行。


    而梁山泊第十八位好漢,原禁軍金槍班教師,馬軍八驃騎兼先鋒使第二位,上應天佑星的金槍手徐寧使一杆鉤鐮槍,最擅對付坐騎。


    徐寧應令出陣。


    沒成想楊士澣雖然年紀不大,卻是個慣於廝殺的。


    他看著徐寧兵器的缺德樣子就知道梁山這邊要幹嘛。


    雙錘一擺,暫時逼退林衝,楊士澣大喝一聲:


    “你們人多欺負人少,我不玩了!”


    甚至都沒等他說完,那靈性十足的黑馬便已經看出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主動扭過頭,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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