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妙門給楊慎安排的住處,就在坐忘峰山腳的一座空宅院裏。


    整個眾妙門數萬人生活,地方自然寬闊,空置的宅院很多。在玉帶山有大片專門的田地用於耕種,也可以選擇在自己所居住的地方開墾些菜園,這也算是一種“修心”,甚至是弟子的必須任務。


    永寧山脈腹地,土地肥沃,不需要太精心照料,莊稼果蔬就長得很好。在三山形成內循環,供給門內弟子所需。


    等楊慎來到這處叫作“靜心苑”的宅院,裏外已經收拾整齊。內外兩院,三進深五開間,將近十餘間房間,完全夠楊慎幾人居住。


    “靜心,靜心……我的心可平靜不下來。”楊慎覺得這院子與他犯衝。


    臨近十月,秋風已涼,一年將過。他回想從濁蓮庵被綁上馬背的那一刻起,這近一年來大多數時間都處在提心吊膽之中。到現在也很難平靜。


    “侯爺您回來了,怎麽樣?那啥掌尊沒為難您吧?”郭淳蹲在門口等著楊慎,老遠就扯著喊道。


    沒理會他的大言不慚,楊慎把月湄,素衣都叫來……狗蛋已經有了新的“馬窩”,就在後院寬敞的馬圈裏。


    見人都到齊,楊慎開門見山:“我想在這裏靜修三年,你們有什麽想法?如果不願留在此處,我可以叫人送你們出去。”


    還不等楊慎說完話,郭淳就急吼吼道:“侯爺在哪,我就在哪!”


    他確實沒其他想法。


    月湄白了一眼,懶得回答,轉身離去。去照料剛從廢土裏挖出來的,靜心苑前任主人種下的奇花異草。


    楊慎看向素衣,這個越發幽深莫測的女人。


    “這裏是個不錯的養傷之地……你可以幫我留意一下修複氣元的東西。嗯……說不定我傷好了,可以教你些真東西。”


    素衣古井無波,淡淡道。跟著楊慎她已經學到了很多關於練氣的知識,而且離去麵對的隻有殘月樓永無止境的追殺。她的仇人……


    見眾人都願意留下,楊慎長舒口氣,他還不是獨裁者,要考慮“朋友”的意見。


    就像他當初的感悟,要握住手裏的刀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長刀有長刀的握法,匕首有匕首的使法。


    ……


    數天過去,馮韻諍仍然沒有給楊慎準信。倒是文心雯和曹千頃幾乎每天都來他這裏……


    一是因為要先來考較一下自己的“小弟”,二是因為郭淳做飯好吃,喜歡來蹭飯。


    “放心好了,師父他就那樣。他要是不收,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文心雯大刺刺拍著楊慎的肩膀,一副“江湖豪氣”的樣子,仿佛這件事情她拍拍胸膛就可以應下。


    楊慎感覺別扭至極,尤其是想起那晚她被自己嚇得驚叫,就感覺自己這位“師姐”太外強中幹了。


    正準備開飯的郭淳嘟囔道:“今早出去搬糧食的時候,聽幾個小道……道長聊天,說山上來了個瓷陶樣兒的小尼姑?!真是奇怪,眾妙門不是道教宗門嗎……”


    楊慎他們的糧食由眾妙門提供,與之對應,必要的時候他們也得參加勞動。交錢也可以……畢竟眾妙門不是與世隔絕。


    文心雯八卦之心大起,神神秘秘道:“莫非是某位師伯的私生女……”


    “噗——”


    楊慎差點一口水嗆住緩不過來。放下剛喝水的杯子,他感覺有些奇怪,莫名想到俞晚,那個陪他度過四年快樂時光的小尼姑。


    “咚咚咚——”


    有人敲門,聲音很小。


    “誰呀?!”


    楊慎離門最近,邊喊邊拉開門。


    還不待再問,就硬生生愣在那裏,口齒不清:


    “俞……俞晚?!!你怎麽……你真的……真的是你?!我又做夢了……”


    楊慎麻木地扯了扯嘴角,悄悄用力擰了一下胳膊。


    “哎呦——痛”


    疼得齜牙咧嘴,把門外笑意嫣然的俞晚逗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慎哥兒……才一年不見!你咋就結巴了?以後吵架可幫我吵不過別人嘍。”


    兩位相隔一年的好友再次相聚,真摯的情感沒有變色,難得可貴。


    楊慎幾乎紅了眼睛,俞晚也熱淚盈眶。


    他是想起了在慶州的生活……還有母親、靜嫻師太、平真師姑,還有許多認識的小夥伴。她是因為……呃,看見慎哥兒難受也難受。


    “哪誰?!那個戴帽子沒頭發的,你可是誰的私生女……”


    文心雯突如其來的詢問,雷倒一片。


    曹千頃趕忙拉著自己的師姐走了,他再傻也知道人家這是熟人相見,師姐在這瞎湊熱鬧。


    “誒誒,千頃你幹嘛?飯還沒吃呢……”


    楊慎拉過俞晚,瞪著文心雯,狠狠道:“下次你再亂說,別想踏進這靜心苑!


    “呀!你這家夥好不仗義!有了尼姑沒師姐……”話沒說完就被曹千頃捂著嘴拖走了。


    楊慎一臉黑線,也不知道自己這“師姐”隨誰。


    “俞晚你不用管她,她這人就這樣,沒啥惡意。”理了理俞晚頭上的僧帽,楊慎低聲道。


    俞晚眨吧眨秋水明眸,頻頻點頭:“我知道,是文心雯師姐是吧,師尊已經跟我說過了。”


    說完摘下自己頭上的僧帽,摸摸自己略長出些發茬的頭:“平真師父說我現在入道門,可蓄長發……拜在玄真道人門下。”


    楊慎愕然,這也……太巧了吧!


    “那……那你師妹?我……我師兄?這……”楊慎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嗯,剛下山之前玄真師尊說過了,我們十月初十行拜師禮,正式拜入他門下。說那天是個好日子……讓我來通知你一聲……”俞晚俏皮一笑,似乎早知道楊慎此刻的反應。


    她很開心,在一個陌生的環境遇見好友。平真師父也不知道去哪了,她隻能跟慎哥兒相互依靠了。還記得那個早晨去慎哥兒家發現一個人都沒有,雜亂的馬蹄,她嚇壞了,哭了一天。


    楊慎考慮得更多。


    “濁蓮庵……平真師祖或者我該稱呼姑祖母?啊,原來俞晚竟平比我大一輩……現在倒是成自己師妹了。”


    兩人還待細聊,月湄趕緊拉著俞晚進屋了:“飯都快涼了,還幹站著。小侯爺你也考慮一下人家小姑娘。”


    楊慎摸摸頭,他有些高興過頭了。


    ……


    玄都宮。


    隻有曲江晏和平真兩人。


    “你真的決定了?由佛入道,佛道雙修……不是沒人嚐試過,那小姑娘真有那麽好的天賦?值得你和靜嫻這樣下功夫。”


    曲江晏先忍不住問道。


    “還行吧,明心見性,天性慧通。俞晚這丫頭悟性非凡,隻要守得住本心……一切虛妄皆可看破。佛道雙修而已……不是沒人走過多教匯融的路。”


    “可你應該知道這其中的危險,心性尤其重要……”


    “我相信她……”


    平真固執己見,曲江晏也沒有辦法。


    “我讓她跟慎兒一起拜在韻諍門下。”


    “哦……他嗎……他會是個好師父。”


    “你還是那樣固執,因為我是道執,你便不願入天下任何一處道觀。去了濁蓮庵……”


    “我入道觀?那不是永遠比你低了一頭?!俞晚是我的弟子!照顧好她!”


    平真消失不見,曲江晏輕歎一聲,兩人對話就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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