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蘇對著棋盤布局,神態悠然閑適。


    最近他一直在複盤顧道的棋路,已經略有所得。


    下午的時候,顧道進了北狄驛館,他就收到了消息。


    “可惜了,顧道是個人才。”


    “但又能如何?注定會被大乾舍棄,然後像臭蟲一樣被碾碎。”


    梅子蘇超然的拿起一枚黑子,放入一片白子包圍的死地。


    仿佛那一枚必死的黑子就是顧道。


    “先生神機妙算,舉手間除掉大乾一個人才,還成功挑起兩國紛爭。


    天下神算,無出先生者。”


    詹鐸這個肥胖的中年男人,笑的滿臉油光。嘴上極力恭維著。


    梅子蘇臉上掛著驕矜的微笑。


    “這世間又要失去一個人才,可惜了,備酒,我提前祭奠他一下。”


    詹鐸立即下去安排。


    過了沒多久,一個姿容美貌的丫鬟,端著一個燒製精美的雅致小瓷壺前來。


    梅子蘇一伸手,丫鬟便把精美小壺送到他的掌心。


    兩碟精致的點心放在一邊。


    然後拿起一條白色的巾帕給梅子蘇擦手。


    有條不紊的忙完這一切,才嫋嫋婷婷的退下。


    梅子蘇一手執壺,另一隻手拈起一片果脯。


    看著白棋死地之中的黑子,愜意飲一口酒,吃一口果脯。


    北狄人野蠻固執。


    一旦認定了事情,根本聽不進去解釋。


    所以顧道必死無疑。


    一想到顧道要死了,他忍不住喝了很大一口。當真暢快。


    “先生,幾家鹽商想要宴請您。您看……”


    詹鐸看梅子蘇興致不錯,小心試探問道。


    梅子蘇一皺眉頭。


    “一群追逐銅臭的蒼蠅,看著就厭煩。”


    詹鐸趕緊彎腰,不敢出大氣。


    “先生,我錯了,不該拿這種醃臢的俗事打擾您。”


    梅子蘇擺了擺手。


    “你沒錯,蒼蠅有蒼蠅的用法。


    我雖然討厭他們,但是看在他們還有用的份上。就見一麵吧。”


    詹鐸立即麵露喜色,小心的退後。不敢打擾先生的雅興了。


    一壺美酒喝盡了,梅子蘇倚在藤椅上逐漸睡去。


    夢中,他沉重的打擊了大乾的國力,回國之後得到師父的讚揚。


    被皇帝封為了宮廷供奉,在無數人崇拜的目光之中衣錦還鄉。


    在故鄉,有無數人對他呼喊:


    “先生醒醒,先生醒醒。”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被人輕輕推醒了。


    梅子蘇抬頭一看,一張帶著局促的肥臉正在他麵前。


    “先生,有顧道的消息。”詹鐸小心的說道。


    梅子蘇伸個懶腰,從容的站起來,活動一下麻木的身子。


    “怎麽死的?”


    “不,他活著出來了,而且北狄人還送了好幾車禮物。”詹鐸彎著腰,忐忑的回答。


    梅子蘇一愣,這怎麽可能。


    “你喝多了,還是看錯了。中了我的計策他斷無活著的可能。”


    梅子蘇語氣有些急躁和森冷。


    詹鐸腰更加彎了。但是還是硬著頭皮說道:


    “回先生,的確沒死。具體原因不清楚,屬下已經派人去問了。”


    梅子蘇終於清醒了。


    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好,有消息第一時間想我稟報。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脫困的。”


    詹鐸趕緊轉身去了。


    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天色已經黑了。


    眼看快過了晚膳時間。


    梅子蘇腹中饑餓如火,可是卻一點食欲沒有。


    他不明白,顧道是如何破開這必死之局的。


    再看棋盤上,那白棋之中的黑子,如此的刺眼。


    就在此時,詹鐸回來了。


    “先生,北狄國師派人通知要給咱們回禮,順便派人跟您解釋一下今天的事情,您看……”


    梅子蘇表麵鎮靜,其實心亂如麻。


    前一段送給北狄不少禮物,這也是兩國暗中勾結的正常程序。


    現在國師派人回禮,他本不該直接相見。讓手下人去就行。


    可是他急切的想要知道顧道脫困原因。


    “帶他們來這裏,見過他們之後,我們馬上換地方。”


    得到肯定答複之後,詹鐸立即去安排。


    不久之後,二十多個北狄人,抬著幾個大箱子進了這個院子。


    為首的人是一個比詹鐸高一頭的壯漢。


    見麵之後,壯漢直接打開箱子。


    不過拿出的不是禮物,而是一根狼牙棒,直接砸向詹鐸。


    詹鐸反應很快,但是肩頭還是被帶走一片血肉。


    “殺死這幫卑鄙的南越狗。”壯漢怒吼著。


    二十幾個大猩猩一樣的家夥,抽出武器開始衝殺。


    詹鐸轉身就跑,一群護衛瘋狂上來抵抗。可是戰力相差太大。


    很快就被殺的一地屍體。而且還追著詹鐸朝後院衝來。


    梅子蘇正心情煩躁,聽到吵鬧的聲音,不由得暴怒。


    “狗奴,誰敢喧嘩……”


    梅子蘇一回頭。卻發現不遠處有人張弓。


    一點寒芒挾燈火餘光,朝他飛來。


    “先生快跑……”詹鐸的聲音傳來。


    梅子蘇隻感覺臉頰一痛,瞬間摔倒在地。他才反應過來,臉上中箭了。


    肥胖的詹鐸拉起他就跑,羽箭不斷追著二人落下,發出咄咄的聲音。


    “為什麽,北狄人瘋了麽,為什麽對我們下手?”梅子蘇捂著臉驚問。


    隻顧著拉著他逃命的詹鐸,自然沒空回答。


    梅子蘇像是死狗一樣被拖著狂奔。


    他們終於借助蜘蛛網一樣的小巷子逃過追殺。


    但是藏身院子裏的人,被北狄人屠殺幹淨。


    北狄人也不好受,被巡夜的武侯發現之後,調動了金吾衛殺了一半,抓了一半。


    安定下來的梅子蘇陷入癲狂狀態,捂著臉,對詹鐸怒吼。


    “給我查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現在馬上,不惜代價。”


    詹鐸包紮傷口匆匆離開,後半夜才回來跟梅子蘇匯報。


    “北狄的人說,顧道治好了他們的蟲病,而且還把他們的神從草原請了過來。”


    梅子蘇愣住了,如果不是臉皮的疼痛太嚴重,他都懷疑自己在做夢。


    顧道治好了太醫束手無策的病,還能從草原請神?


    他有點懷疑詹鐸是不是根本沒去打探消息,而是在編瞎話。


    不對,詹鐸編不出來這麽離譜的瞎話。


    而且梅子蘇發現,詹鐸在猶豫。


    “你這狗奴,還有什麽沒說?”梅子蘇一聲怒吼,卻牽扯了臉上的傷,險些疼暈過去。


    詹鐸咬了咬牙說道。


    “北狄人還說,顧道不但治好了他們的病,還十分確定,他們的病是我們南越人下的蠱蟲巫術。”


    “北狄人對顧道的話深信不疑,恨不得殺光我們南越人。”


    詹鐸說完,不敢看梅子蘇。


    靜靜的等了一會兒。


    “顧道,無恥……噗……”


    梅子蘇一口血噴出來,仰頭摔倒在地上。整個人陷入昏迷狀態。


    皇宮裏麵。


    皇帝陪著皇後和袁貴妃,三個人一起溜圈。


    看著兩個人微微隆起的小腹,皇帝的心情十分的暢快。


    顧道不但治好了北狄人的病,還能全身而退。


    暫時不知道他對北狄使團做了什麽,反正使團的人不但沒有為難他,反而送了不少禮物。


    如此朕就原諒他屠殺伏牛幫的事情了。


    畢竟治好北狄人,也算是給自己解決了一個小麻煩。


    突然元祥匆匆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封密報。


    皇帝心中明白,這個時間元祥不得不送過來的密報,一定很重要。


    檢查密報的封泥之後,皇帝拆開,剛看了幾行眉毛就挑了起來。


    什麽個情況?


    北狄竟然派人追殺南越人,突襲了梅子蘇藏身之處。


    僅詹鐸和梅子蘇逃走,其他隨行人員全都死了。


    皇帝內心極度震驚,這南越和北狄一向是暗中聯手,狼狽為奸。


    怎麽今天這是北狄的國師喝多了?


    突然間就對南越的暗諜下手了。


    還一副要殺光的氣勢。多大仇,多大恨啊。


    好奇心驅使他繼續往下看,卻是金吾衛對抓獲的北狄人的審問記錄。


    皇帝越看感覺越離奇。忍不住嘟囔出來。


    “殺人竟然是因為顧道?這也太荒誕了,他若是能治病朕勉強信了,怎麽還能請神?”


    “一百匹未閹割的戰馬,兩個處女,五百斤香料,都水監是在給朕編故事麽?”


    皇帝放下手中的密報,仔細梳理了一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梗概。


    可是還覺得扯淡,顧道到底怎麽做到的?


    皇帝的狀態早就引起了皇後和袁貴妃的好奇心。


    作為執掌帝國的皇帝,這種哭笑不得還有幾分好奇的表情,可不常見。


    若不是皇帝剛才嘟囔了都水監三個字,皇後一定問問什麽事。


    都水監太敏感,她不敢問。


    “皇後,貴妃,你們來,朕給你們講一件奇事。


    顧道這小子幹了都水監沒幹成的事。”皇帝興奮的說道。


    等皇後和貴妃聽完之後,也覺得不可思議。


    “簡直大快人心,不過這事是顧道幹的?他還能跟咱們大乾的神借路?”


    皇後覺得太離奇了。


    “關鍵是北狄國師都信了,而且親眼看到了神的降臨。”皇帝插嘴說道。


    “這怎麽行,趕緊找他來,讓他趕緊告訴神仙把路封死了。怎麽能讓草原的雜毛神進來。”


    袁貴妃比較關心這事兒。她竟然也信了。


    神鬼之事的確比較嚴肅,一時間皇後竟然也有點擔心。


    這裏可是大乾的京城,讓草原的神過來,這不是開門揖盜麽。


    大大的不妥。


    皇帝心中不以為然,神鬼之事道聽途說居多。


    他希望天下百姓相信,但他自己根本不信。


    此事他當笑話聽,不過這件事太離奇了,他已經心癢難耐,打算親自問問顧道。


    “元祥,明日以皇後的名義,宣顧道進宮。就說協商婚約之事。”


    “老奴遵旨,宮門一開就去接顧公子入宮。”元祥答應道。


    顧道正在家裏梳理今天的收獲。


    彩錦都給了香雲和錦瑟,瓷器茶葉分出幾份,打算有時間送一送禮物。


    楚王、張瓊、靖節先生,華陽居士,方守城、溫爾雅、魏家老太太……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認識的牛人其實真的不少。


    “修之,一百匹馬和五百斤香料都沒錯,可是你要兩個處子何意?”袁琮目光如電的問道。


    錦瑟的小耳朵一下子支楞起來。


    “不是我要的,是北狄國師主動給的。大概他們風俗吧。”顧道隨意回答。


    “胡說八道,哪有這個風俗。你給我小心點。”袁琮冷哼。


    “對,小心點。”錦瑟在一邊幫腔。


    然後小耳朵就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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