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一舉一動,大郎幾個默默地看著,就是小團子看著也沒有說話,而是靠在自己的姨娘腿邊一言不發,但是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黑子。


    反而是四郎有點沉不住氣,一個勁地說:“怎麽就走了呢?不是說跟我們到崖門嗎?”他有點接受不了,怎麽兩個人都失約了。


    一開始他是討厭陶金的,後來也不喜歡陶金老是湊在熙表妹的麵前,連黑子都不待見。但是臨近要離開的時候,卻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離別情愫,突然有點舍不得了。


    陶金說:“後會有期。”


    黑子已經重新提起了他的那個包裹,眼神在小團子那裏晃過卻沒有說話。


    陶金忽然轉向一直默默跟在他後麵沒有說話的景春熙,輕輕說了一句:“我們京城再見。”


    說完兩個人就這麽走了,一個上了前麵士兵給他準備的馬,一個上了對麵的馬車,他原本從京城帶出來的那匹棗紅馬也不要了。


    陶金說完幾句話就這麽輕飄飄的走了,留下一群落寞的人。除了那匹馬,再沒有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甚至他是什麽身份?去了哪裏他們都不知道。


    景永誠再上車的時候對景長寧說:“嶺南是燕王的封地,隻有燕王才可以養私兵。”


    景長寧已經猜到了,隻是有點疑惑:“也不知道這小子是燕王的什麽人?”


    陶金的身份他們猜不出來,國姓是胥,而他姓陶,隻想可能是跟燕王沾親帶故。


    這兩個人走後,一路上氣氛低沉了好多。


    一家人原本知道景長江沒死、還有即將到達崖門村好不容易才有的興奮勁又被壓了下去。


    就連兩個小團子因為黑子的離開,也不再打打鬧鬧,而是老老實實都窩在自己娘親的懷裏,就連小鬆鼠也不玩了。


    越往前人都不見一個,走個半天也不見一個村子,果然流放地就是荒蕪、人煙稀少的。


    偶然看到路過的幾個行人,都是皮膚黝黑,個子矮小,也不知這裏的人能不能夠吃飽穿暖。


    這個時節,路邊不是山林就是荒棄的土地,有些地裏石頭比泥土還多,大家的心都冷了,土地貧瘠肯定生活艱難。


    又連續走了兩天進了江門地界,然後又翻了兩座山,再足足走了一天半,才到了江門縣府衙所在地。


    這是個很小的縣,整個縣城隻有一條幾十丈的主街鋪了青石板,其餘三四條街和小巷子都是砂礫鋪路,不過由於氣候濕潤沒有多少揚塵,還算是幹淨整潔。


    沿街房屋矮小,沒有一間兩層的樓房,除了主街還像點樣,也沒看見幾間像樣的鋪子,到處透露出一個字“窮”。


    早就知道來的是鳥不拉屎的窮山僻壤,他們倒是不意外,隻是孩子們的心情就不好了,情緒更加低沉。


    隻有即將可以返程的官差們是興奮的。


    “今天跟府衙交接,明天送你們到崖門村,回來休息一晚我們就打道回府。”


    刀疤臉過來招呼的時候顯得很興奮,就是押解他們的官差,麵對犯人們臉上也露出了不少笑容,終於到達目的地了,馬上就可以回家,他們的心情也被放飛了。


    這一路來他們也不比流放的犯人好多少,一路順利不出大的狀況,完成這次任務回去可以多領三十兩的官銀而已。


    但是出這一趟差,回到家可以休息十天,可以老婆孩子熱炕頭。


    “我家還有半邊豬肉,今晚就全部煮了吧。一路上得到劉爺和七哥的照顧,今晚我們一起喝酒吃肉,也算是吃個散夥飯。”


    這次是景永誠親自發了話,這一路來和官差交涉都是景永寧和大郎,都到了這裏,該感謝的話得感謝。


    “行,能在一起這兩個多月也算是緣分,一路上也沒得暢快地喝過一次酒。再以後也不知能不能再相見,希望大家都各自安好。”


    劉爺聽了也很暢快地答應了,對這個老將軍他還是有著深深敬畏的,這輩子能跟他喝一次酒,也深感榮幸。


    景永誠帶著兒子孫子親自去跟嚴縣尉、曹捕頭招呼,他們也都答應得很爽利,特別是曹捕頭,原本板著的臉,現在都舒展開了,看著年輕了不少。


    莊氏得了吩咐,招呼犯人裏的所有女眷都行動起來,又用幾塊碎銀收買了廚房的婆子和小二,借用他們的人和廚房廚具,把剩下的精米全都煮了,那些大男人們也搶著和麵、擀麵條,為了今晚可以大吃一頓,誰都不肯歇下。


    人多,光是那半頭豬肯定不夠吃,老夫人大方地掏出自己的銀票,讓小二去幫買雞,又聽小二的建議,說是嶺南地區除煞氣、換運氣一般要殺狗、潑狗血、吃狗肉,老夫人也不征求家裏男人的意見,二話沒說又叫小二幫買兩條狗。


    水酒是大郎帶著幾個弟弟去買的。驛站的附近不遠就有個酒坊,釀酒的是一對老夫妻,把他們僅有的五大缸酒都拉了回來。


    一回到院子小北爺爺就馬上打開了酒缸,兩隻碗都滿上,一碗端到了景永誠的麵前:“老將軍,今晚你就暢懷喝幾碗吧,喝完了心裏暢快。”


    景永誠聞著那淡淡的酒香,吸一口氣感覺口水都要流出來。但還是忍不住用眼神瞟了瞟自己的老伴。


    老夫人一開始裝作沒看見,但是看他把一大碗水酒一口氣都幹完後,忍不住說:“別空著肚子喝!”心裏是滿滿的關心,語氣卻帶著責怪。


    二郎連忙識趣地給祖父遞了塊餅子,景永誠嚼兩嚼,兩口就把它吞了下去。


    然後爽朗地說了一句:“好酒!”


    咂吧了一下嘴巴,好像回味無窮的樣子。但停頓了一下,還是有點遺憾地和小北說:“還是北地的刀燒子更來勁。”


    惹得眾人哄堂大笑,這是嫌棄酒水太淡。


    老夫人就知道他說話的意思,肯定是想以酒水太淡為由,今晚要多喝幾碗,也不跟他客氣:“今晚最多隻能喝三碗,明天還要趕路呢,到了崖門村怎麽喝隨你的便。”


    大郎笑著跑過來,說:“我打聽過了,這裏到崖門村也不是太遠,也就四十多裏地,明天就算出門遲一點,晚飯前也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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