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的管理者,還空出了一個位置。


    林蛇一路陪伴顧懷薇至此,就像是見證一件藝術品的誕生,而今樂園的大門開啟,也到了收割的時候,他卻還需要等待,等待顧懷薇拒絕城堡裏的管理者,才可以把她徹底拖回自己的領地收藏。


    樂園裏的管理者與樂園裏的野獸關係更像是香檳塔,資源自上而下流淌,隻有管理者滿足了,才輪到下方的野獸。


    這段等待的時間,令林蛇身上的鱗片隱隱作痛。


    他知道顧懷薇抵觸樂園,但還是擔心她進入城堡後答應留在那裏。


    “林蛇。”顧懷薇目光悠遠,看向城堡的方向。


    林蛇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別等我了,我大概率不會再回來參加你的宴會。”類似的話,顧懷薇在很多小位麵和很多人說過,“如果出口就在那座城堡裏,我去了城堡,就不會再走回頭路。”


    她好像一直在和不同的人告別。


    這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


    因為她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找回的是什麽,也明白這世上不存在什麽既要又要,所以對於路程上的得失總是不太在意。


    林蛇體會不到顧懷薇話語裏那種複雜的情緒,他隻是平靜地陳述著現實:“那個出口不是為你準備的。”


    樂園在顧懷薇身上投資了那麽多,不是為了讓她離開,而是為了讓她留下。


    “什麽意思?”顧懷薇微微皺眉。


    林蛇細長的手指撫摸著自己傷口的邊緣,那微微的刺痛感讓他的瞳孔收縮:“你去了就知道了。”


    西陵鈴深一腳,淺一腳,終於從那片泥濘的沼澤地裏走了過來。


    “那片沼澤地裏都是蛇,我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她氣喘籲籲地扔掉拐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看向林蛇,“這位是?”


    林蛇:“同伴。”


    顧懷薇:“同事。”


    他們同時開口,說出的答案差不多,西陵鈴“哦”了一聲,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她想,那黑發男人明顯就是沼澤地的主人,什麽時候樂園裏的怪物也可以和人類平等地對話了?他心裏一定憋著別的心思。


    “從哪條路前往城堡更近?”顧懷薇不願在沼澤地裏耽誤太多的時間。


    水波蕩漾,映照出林蛇墨綠色的冰冷眼神。


    如果走最近的路,顧懷薇會遇見鶴雪衣和木蘭蝸。


    如果從草原那邊繞路,顧懷薇會遇見白咩咩。


    這都不是林蛇願意看見的。


    他思索片刻,沉聲道:“天色已晚,你們可以在這裏休息一夜。


    沼澤地北邊的水域裏有一個山洞,那是一條捷徑,可供一人通過,等明天太陽升起後,我帶你去。”


    “先生,我們是兩個人,那個洞可以兩個人一前一後使用嗎?”西陵鈴伸著脖子站出來。


    剛才,她清楚地聽見林蛇說,離開樂園的門就在城堡裏。


    這是離開的希望,她說什麽也得跟上,不能留在這裏。


    “顧小姐,多帶一個人會降低你的工作效率。你可以把她留在這裏,等事情處理完之後,再回來拿。”


    林蛇把西陵鈴當成顧懷薇隨身攜帶的物件兒,他沒有給她一個多餘的眼神,而是讓顧懷薇考慮。


    “不!我才不要!”西陵鈴立刻抗議,命運掌握在她自己的手裏,她躲到顧懷薇的身後,警惕地看著林蛇,“這裏滿是瘴氣和毒蛇,我不要留在這裏。顧小姐,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不要和我分開走。”


    “我需要她帶路。”西陵鈴好歹在樂園裏摸索過一段時間,是個還不錯的向導。


    林蛇住在漆黑潮濕的洞穴裏。


    他蒼白的手指捂著黑色薄唇,胸口起伏著咳了幾聲,指縫中溢出紅色的鮮血,受傷令他的皮膚更加蒼白。


    “咳咳咳,她肉體凡胎,你之前拒絕了很多來店裏應聘的助手,他們可都記恨著。”林蛇盯著自己指尖上的血,他想伸出舌頭舔掉,卻礙於顧懷薇在場,硬生生的忍了下來,“顧小姐,你要穿越他們的領土,這位人類小姐留在你身邊,會更危險。”


    他明明在好好說話,顧懷薇卻覺得他在壓抑著自己的本性,或許是因為受傷,他那雙墨綠色的瞳孔收縮著豎起來,看上去有些駭人。


    當然,他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顧懷薇稍微有些猶豫。


    西陵鈴握著拳頭:“我不需要顧小姐保護,有危險的話我自己會跑。”


    她不是在象牙塔裏天真的學生,當然知道合作的基礎是互惠共贏,而不是一方拖累另外一方。


    林蛇終於舍得分一個眼神給她:“等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會哭著喊救命。”


    西陵鈴看著林蛇臉上逐漸浮現的菱形紋路,小聲嘀咕:“可你也是樂園裏的怪物,這裏是你的領土,如果我留在這裏,說不定你也會把我當成補品,一口吞掉。”


    “我對你……咳咳咳……咳咳咳……”林蛇受了嚴重的內傷,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突然吐出好大一口血。


    “你傷得怎麽這麽嚴重?”顧懷薇立刻上前扶住即將摔倒的林蛇。


    她從翡翠手鐲裏拿出修仙世界獲得的上清丹,上清丹是治愈傷口的靈藥,她從白玉瓷瓶裏倒出一顆,遞到林蛇的唇邊。


    林蛇撐著自己的身體,不願意把身體全部的重量壓在顧懷薇身上。


    “顧小姐,你閉上眼睛。”他的聲音很虛弱。


    這些助手都一樣,不願意讓顧懷薇看見他們動物性的一麵。


    他不吃,他不想顧懷薇看見他蛇一樣的舌頭。


    “真固執,和你們在一起這麽久,你真以為我是傻瓜,毫無察覺你們的真麵目?”顧懷薇直接捏著他的下巴,大拇指按在他薄而冷的黑唇上,掰出小縫隙把上清丹塞了進去,“生病了就該乖乖吃藥,這樣才會好得快。”


    “咕嘟——”那顆藥丸不小,林蛇沒有咀嚼,整顆吞了下去。


    “你的傷口也在流血,不能就這麽放著,我幫你把傷口也包紮一下。”


    林蛇這次沒有反抗。


    他的身上還有鱗片的紋路,鱗片之中那血淋淋的傷口流著血。


    顧懷薇包紮的動作談不上溫柔,捆綁,打結,再用剪刀把多餘的繃帶剪掉,幹淨利索。


    他的血落在她的手上,很涼,他的血是冷的,和他的人一樣。


    顧懷薇低頭包紮,神情專注。


    林蛇看著顧懷薇頭頂上柔軟的發絲,他想張開嘴巴,把她完整地吞進肚子裏,然後用胃液慢慢融化,那是一個緩慢而幸福的過程,他們能永遠在一起。


    “好了,你這裏太潮濕了,傷口不要沾水,不然好得很慢。”


    林蛇看著不再溢血的傷口,突然綻開一個笑容,他不經常笑,所以臉上的肌肉顯得有些僵硬:“算了,我先放你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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