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朱華奎,其實什麽事都沒有,就是裝病。


    一路上被人抬到太醫院,他都是有意識的。


    隻聽得身邊一陣雜亂,就有一位老太醫過來給他號脈。


    還有一位大太監在一旁觀看。


    待號完脈,這大太監問道:“怎麽樣了。”


    “沒什麽大礙,就是一時急火攻心,紮上幾針就能醒過來。事後再吃上幾副藥,就沒事了。”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楚王朱華奎一聽,還得紮針,那我還是自個醒了吧。


    “本王這是在哪?”


    這大太監立刻走過來,“楚王殿下,您醒了。”


    “奴婢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奉命前來侍奉您。”


    “有勞張公公了。”


    這老太醫也走了過來,“楚王殿下,您醒了。正好,清醒著用針,效果更好。”


    朱華奎心中暗自來了一句,臥槽。


    張誠也說道:“楚王殿下,陛下特意吩咐了,務必要保證您身體康健。”


    “不不不,不用了。本王覺得沒什麽事,還是不用麻煩了。”


    “殿下,您在乾清宮都昏倒了,陛下、其他幾位殿下、還有內閣的申閣老他們都在,這怎麽能說沒事呢。”


    “您呀,不用不好意思。”


    朱華奎嘴角一抽,造孽呀。


    我要是一點病都沒有,剛才在乾清宮那一出,就是欺君之罪。


    這個張誠是拿話點我呢。


    “本王本不想過於麻煩,可既然陛下如此關懷,臣也不好推辭。”


    “隻是,本王身體抱恙,唯恐驚擾龍體,隻能煩請張公公替本王向陛下謝恩。”


    “殿下盡管放心。”說著,張誠看向那位老太醫,“快替殿下治療。”


    “是。”


    這老太醫打開針囊,挑了又挑,選了又選,終於,拿出了一根銀針。


    朱華奎一見這根銀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針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把誰家的頂梁柱卸下來了呢。


    那麽老粗,那麽老長。


    “敢問老先生,這得紮多少針?”


    “回殿下,您還年輕,精氣足,身體恢複的快,不用紮太多,用七七四十九針,足矣。”


    “四,四十九針?”朱華奎瞪大了眼睛。


    這四十九針要是下去,那我以後出門,趕上刮風不得透風,趕上下雨不得漏水啊。


    “老先生,就不能少用幾針?”


    老太醫搖搖頭。


    很明顯,不能。


    張誠在一旁勸,“殿下,您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一定要配合治療,可不敢留下什麽病根。”


    事到如今,朱華奎哪裏還能不明白,他裝病的事,漏了。


    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挑破這層窗戶紙,他自己也不敢承認。


    不然,他可就是欺君之罪。


    朱華奎望向那碩大的銀針,心裏一陣發顫,“那,好吧。”


    緊接著,那老太醫開始用針,一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傳來。


    遠處不明所以的小太監,隱隱約約能聽到慘叫聲,嘴裏小聲的嘀咕,“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在皇宮裏殺豬?”


    “唉,怕是又要多一具冤魂。”


    用過針後,這老太醫又開了一副藥方,同時,還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


    不能沾葷,不能沾酒,不能沾油,不能近女色。


    朱華奎看著羅列出的注意事項,眼裏都要噴出火來,“這也不讓吃,那也不讓碰,行,我忍。”


    “可,憑什麽連女色都不讓我碰!”


    “人生攏共就這麽點快樂的事,你一下子全都給我禁了!”


    “這日子,還怎麽過!”


    罵歸罵,這隻是在朱華奎心裏罵的,他不敢罵出聲來。


    用完了針,抓完了藥,楚王朱華奎在東廠的番子護送下,返回了其在京師的府邸。


    日常用藥,由太醫院的人負責。


    飲食供應,由東廠的負責。


    晚間娛樂項目,沒有。


    為了讓朱華奎安心養病,整個府邸,連一個丫鬟都沒安排。


    就連下蛋的母雞都被燉了,換成了打鳴的公雞。


    太醫院的藥,皇帝吃了都能吃死,你一個親王吃了,吃出點病來不算過分吧。


    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幾副藥下去,楚王朱華奎,從一個年紀輕輕的棒小夥,變成了一個病秧子。


    朱華奎躺在床榻上,痛定思痛,不能要錢不要命了。


    我還年輕,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不能把路走窄嘍。


    於是乎,他上了一道奏疏,表示,自己也願意捐獻楚王府的所有錢糧、產業以及田地。


    朱華奎親王,身份高貴,奏疏走的都是特殊通道,直接上達天聽。


    司禮監掌印太監張宏,拿著楚王朱華奎的這封奏疏,走進乾清宮。


    “皇爺,這是楚王殿下的奏疏。”


    “奏疏裏寫的都是些什麽?”


    “回稟皇爺,奏疏是上呈給您的,奴婢不敢翻看,不知道奏疏中到底寫了些什麽。”


    “不用看,朕也能猜出個差不多。”朱翊鈞從張宏手中接過奏疏,打開一看。


    “果不其然,和朕猜的一樣。你也看看。”


    “是。”張宏雙手接過奏疏,拿近了,有點看不清,想拿遠一點,可又怕君前失儀。


    就在逡巡之際,朱翊鈞在書案上拿起一副花鏡,遞了過去。


    “戴上看。”


    “奴婢不敢。”


    “沒什麽敢不敢的。”朱翊鈞半開玩笑似的,“這就是給你準備的,你不戴,難道朕這個年紀用得著?”


    “你也不年輕了,還要挑著內廷的擔子,不容易。戴上吧。”


    張宏接過花鏡,跪倒在地,“奴婢,謝皇爺恩典。”


    花鏡一戴,效果立竿見影。


    原本模糊不清的字跡,陡然清晰。


    看過之後,張宏立刻將花鏡摘下,因是禦賜之物,不能隨意擱置便將其捧在手裏。


    “不用如此拘束。”朱翊鈞的聲音傳來。


    “你也看過了,你覺得應該怎麽回楚王的這封奏疏?”


    “回皇爺,這是天家之事,奴婢不敢妄言。”


    “朕記得楚王還有好幾個弟弟吧?”


    “回皇爺,楚王殿下有三位弟弟,其中最年長的就是宣化王朱華壁。”


    “楚王病了,那就讓他在京師安心養病,不用著急回去。楚王府的事,暫時讓他的弟弟宣化王署理。”


    “至於楚王的奏疏,言辭懇切,又是自家人,朕也不好說別的,照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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