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私心,寇謙之也不例外,賀穆蘭並不覺得寇謙之是個無條件為人的活神仙,前世的寇天師和這個世界的寇天師會如此鍥而不舍的幫她,恐怕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原因。


    三生三世,賀穆蘭已經得到了許多連花木蘭都不曾得到的東西,如果要以犧牲魏國的未來換取自己的性命,那她之前那麽長時間的出生入死、堅持忍耐都成了笑話。


    陰陽交合也是一樣。沒有愛的性和畜生沒有什麽區別,賀穆蘭自認自己有些道德潔癖,真要為了性命選擇找個不認識的男人xxoo就為了活命,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至少回想起自己過去的一生時,不會厭惡地想要再死一次。


    佛門和道門的合作,在賀穆蘭看來是不太可能的,曇無讖也好,寇謙之也好,賀穆蘭相信他們都是可以接受合作的大德,但問題是很多時候,他們不僅僅代表他們自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他們是如何得到尊敬的,在妥協之後,也會遭到同樣的唾棄。


    “這麽一想,我好像是必死了呢……”賀穆蘭搖搖頭,重新振作起精神。“還是先處理正事要緊。”


    因為有賀穆蘭的叮囑,虎賁軍這段日子看起來似是在休息放鬆,其實外鬆內緊,每日裏都打起精神不敢懈怠。每天早上,賀穆蘭都會帶著陳節和那羅渾去虎賁軍軍營巡視一番,然後回到城中,像宮中的太子匯報一天的情況。


    這和之前在平城的生活沒什麽不同,區別就在於從向拓跋燾匯報變成了拓跋晃而已。


    這位剛滿五歲的太子在很多時候並不發表自己的意見,無論是上朝還是聽政,都是安安靜靜的,但是卻有自己的思考,對於問策的每一個大臣的意見都非常重視,尤其是漢臣。


    拓跋晃對漢人的尊敬以及對漢文化的興趣,已經讓崔浩為首的文臣們興奮鼓舞。而對於鮮卑人來說,才五歲的拓跋晃已經可以騎馬射箭了,雖然力氣小武藝也不是很好,但不忘祖宗的根本也讓他們很是滿意。


    賀穆蘭步入東宮的時候,拓跋晃正在跟著宮中有名的一位劍師練劍,那劍師專門負責給皇子們啟蒙,教過拓跋燾、拓跋提、拓跋範等眾多王親,年紀已有快五十了,很受皇室尊重。


    小小的拓跋晃提著木劍在他的教導下練習著諸如“劈、砍、刺”這樣的基本招式,換成其他男孩遇見這麽枯燥的事情早就已經跑了,拓跋晃卻一直不停地重複著,哪怕汗流浹背也繼續堅持。


    “背要挺,用丹田吸氣,不要大口大口喘!”


    老劍師用手中的劍鞘挑掉了拓跋晃的木劍後,忍不住歎了口氣:“殿下還是改用刀吧,劍術很考驗人的根骨天賦和悟性,殿下以後是要在戰陣之中殺敵的,用劍不如用刀……”


    他沒說拓跋晃在練武這上麵確實沒什麽天賦,不但沒有拓跋燾當年健壯的體格和敏銳的反應速度,恐怕連拓跋燾的幾位侄子都達不到。


    劍法難學難精,不如刀法學的快。


    “劍乃百兵之君,我身為儲君,自然要從劍開始學習。”小小的拓跋晃板著臉看著手中的木劍。


    “刀是殺人利器,又怎能和劍相比?”


    “刀劍都是殺人的武器罷了,沒有任何區別。”


    賀穆蘭原本站在門口等東宮舍人通傳,無奈她聽覺太好,聽到拓跋晃和老劍師的對話忍不住開了口,驚動了裏麵的太子。


    “花將軍!”


    拓跋晃聽到賀穆蘭的聲音從牆後傳來,又見東宮舍人匆匆靠近,立刻毫不扭捏地擺手。


    “別跟我通報什麽了,下次花將軍入宮,讓他直接進來!”


    東宮舍人連話還沒有說就被太子回複了,隻能心中羨慕嫉妒恨地又跑回去,恭恭敬敬地請賀穆蘭進東宮的校場。


    那位劍師雖是宮中的“供奉”,但並沒有官職在身,見到賀穆蘭立刻行禮,賀穆蘭先對拓跋晃行了臣子之禮,這才攙起老劍師。


    這是一位真正的劍客,僅僅站立在哪裏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劍。他須發皆白,雖然年紀大了,但並未老朽,眼神裏的銳利隱藏於恭敬之下,就像一把名劍藏於劍匣之中,隻等著有人開匣取劍的那一天。


    賀穆蘭是第二次在人的身上感覺到“劍氣”,第一次就是在鳴沙地裏,被那位劍客纏鬥的無還手之力,最終和那羅渾合力擊殺的那一次。


    魏國宮中臥虎藏龍,果真不假。


    知道賀穆蘭入宮來找肯定是有事,拓跋晃和老劍師溝通了幾句之後請了他回去,又差人去請崔浩和東宮太傅高允前來。


    崔浩被命令協助太子監國,每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宮中處理政務,所以很快就趕來了,而高允更是就在東宮居住,比崔浩來的還要更快些。


    賀穆蘭之前隻聽過這位中書侍郎的名字,卻沒見過他的本人,高允來了之後,忍不住打量了一番。


    高允已經有四十多歲了,擱這個時代,做拓跋晃爺爺都行。他長得比較顯老,眼睛也有些內凹,臉上深深的法令紋顯示出他是個不苟言笑的人,氣質像是賀穆蘭曾經的教導主任,所以頗有些不自在。


    高允和賀穆蘭都是內斂的人,相互打量了一番後互相拱了拱手,沒多攀談。


    拓跋晃入住東宮後,拓跋燾給拓跋晃選了好幾位東宮的官員,教導他學問、輔佐他。崔浩雖然是太子太保,但他身居高位,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常常來親自教導拓跋晃帝王之道,學業上的教導就交由了中書侍郎高允和中書博士遊雅。


    遊雅教導學問,但並不在東宮居住,而高允是拓跋燾欽點的東宮內侍長,日日居於東宮之中,五日方得休沐一次。


    高允性格端正不阿更在古弼之上,他曾是拓跋燾的舅舅陽平王杜超提拔上來的,長於律法,性格嚴謹,對待職責毫不徇私,拓跋燾十分信任他,才讓他負責指正拓跋晃的言行舉止。


    莫說拓跋晃才五歲,就算成了年的太子,也極少有人喜歡“內侍長”這樣的官員的。內侍長負責提點太子的言行舉止,若有不當的,還要向皇帝稟報,平時更有勸諫的職責,許多內侍長在東宮太子登基後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是以人人都畏之如虎,不願擔任。


    高允得知自己被點為內侍長兼太子太傅之後也是一陣苦惱。他性格本來就不和藹,長得還特別嚴肅,家中子侄見了他尚且還跑,太子能對他有好感才怪。


    但奇怪的事,這世上也許真有“投緣”這種事似得,高允一入東宮之中拓跋晃就對他十分尊敬,以晚輩自居,將高允在東宮的衣食住行打點的有條有理。高允是渤海人,喜歡吃醃漬的食物,拓跋晃甚至為他專門安排了一個廚子,專門做醃魚、臘肉等風物。


    對於這些,高允一直以為是竇太後安排的,畢竟這位保太後行事從來讓人找不到不妥,又消息靈通,結果有次他偶遇那位廚子,才知道他是拓跋晃專門吩咐從禦膳曹中調來的,心中頓時熨燙不已。


    加上拓跋晃性格十分乖巧,既不猖狂跋扈也不特立獨行,很多讓高允擔心的事情都沒有發生,教導他學問也是舉一反三,更讓高允認為這位儲君是上天降下來讓魏國更強大的天命之人,簡直是掏心挖肺地輔佐著他。


    一君一臣,雙方互敬互愛,很快就有了默契,拓跋晃凡事也不瞞他,有問題就會喚他來請教,連拓跋燾失蹤和柔然人蠢蠢欲動的事情都不避諱。


    就連崔浩和竇太後都沒有想到太子會這麽信任高允,由於高允係出名門,其父是丞相參軍高韜,又是拓拔燾舅舅杜超的莫逆之友,本身品性高潔,人人也都樂見其成。


    相比之下,遊雅倒更像是個教書先生而非東宮臣僚了。


    “花將軍可是在閭毗那裏有了什麽消息?”崔浩開門見山地問起賀穆蘭:“柔然人準備什麽時候起事?”


    賀穆蘭搖了搖頭。


    “閭毗知道的也很少,之前柔然有和他聯係過,他擔心和他們牽扯會招禍,根本沒有搭理他們。而這次雖然合作了,但對方並不信任他,隻是告訴他一些隻言片語,許了柔然左賢王的好處……”


    她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這是閭毗讓我帶回來的、柔然舊臣中一直有異動的將領名字。據說聯係他的是吳提的堂兄弟乞列歸,此人在柔然西境試圖複國,得到了北涼的支持。我現在就擔心北涼的戰局會被這些柔然人影響。”


    崔浩接過紙,細細問過賀穆蘭在閭毗府中的見聞,臉上浮現出憂色。


    “北涼要是和柔然有過什麽盟約,應該早就行動了,就像高麗救援龍城一般,為何到現在都不動?”


    高允比崔浩擔心的還要多。


    “平城附近柔然人有多少?怕有幾十萬吧?”


    崔浩負責田賦,立刻就報了出來:“平城周邊屯田的柔然戶就有八萬戶,約有三十多萬人。這還不包括六鎮周邊和漠南放牧的……”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過這些平柔戶大多是混居,又有地方上的‘大人’監管,想反沒那麽簡單。就怕有不軌之人藏匿在其中,這才是大問題。”


    “除了穆壽手上的上萬人馬,虎賁軍三千人馬,還有鎮守平城的城衛七千餘人……”拓跋晃計算著手中能用的人馬,“軍殿有五千人馬,隻聽虎符的派遣,就算宮中的侍衛都用上,也不到四萬。”


    一旦真的動亂,平城附近的柔然人很可能跟著起事,到時候需要大量的人馬去鎮壓,但平城能用的正規軍確實沒多少了。


    “四萬人啊……”


    高允和崔浩都默然不語。


    聽起來雖然多,但平城太大,需要防衛的地方也多,加上要擔心柔然人趁亂北逃,還需要派出人馬做好“維穩工作”,人手根本不夠用。


    “你們少算了一個地方。”賀穆蘭的聲音平靜地傳來:“你們忘了平城北麵的高車作坊。那裏現在在大量的煉鐵、煉煤、製造兵器,如果柔然人南下,也許會途徑高車人所在的獵場。現在必須要派人先去把高爐和所有兵器轉移,否則白給柔然人得了一大批利器。”


    賀穆蘭的話一出,崔浩立刻“啊”了一聲,臉色沉重地點頭:“確實如此,我們都把那處忘了!”


    拓跋晃負責監國,所有印信都在東宮,聞言立刻準備擬寫詔令。崔浩在一旁親自執筆,高允磨墨,要調動平城軍殿的人馬去保護高車人的匠作坊。


    賀穆蘭垂目想著還有什麽沒想到的東西,卻猛聽得宮中突然吹起了號角,頓時驚得渾身一顫。


    北麵來的號角!


    崔浩正寫到最後一句,聽到聲音連忙停筆抬起頭來,高允驚得提著袖子的手抖了一下,那衣袖掉到了硯台之中,頓時將墨汁吸了個飽,讓他皺起眉頭。


    拓跋晃也顧不得蓋印了,連印匣都沒打開又收回庫中,抬起步子就往平日裏朝會的太極殿跑,崔浩和高允也是一般。


    拓跋晃走了幾步,發現自己人小腿短實在跑不快,直接對著賀穆蘭喊了起來:“花將軍,將我抱起來!你帶我一起走!”


    高允和崔浩都是文臣,這件事當然是賀穆蘭當仁不讓,她也不囉嗦,彎腰抱起拓跋晃,大步流星地往太極殿趕去。


    上一次連聽號角,是北燕庫莫提被困、以及北涼使團失蹤,這一次又是北麵,到底是北燕,還是柔然?


    拓跋燾在北燕失蹤還隻有小部分知道,柔然的事情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這兩樣無論那一樣暴露了出來,都要天下大亂了!


    就像是還不夠讓人糟心似的,北方方向軍殿傳來的陣陣號角之後,北方的軍殿又點起了狼煙,黑色的狼煙衝天而起,壓的整個北麵如同要來暴風雨一般,將崔浩等人的臉也壓的漆黑,差點沒有破口大罵。


    最讓人擔心的事情,竟然同時發生了!


    ***


    從北方狼煙大起、號角聲作,到太極殿文武官員到齊,不過是半個時辰不到的事情,然而每個踏入太極殿的官員臉色都難看的要命。


    他們有的從宮外趕來,有的從城中趕來,自然知道平城的百姓已經驚慌失措到了什麽樣子。一些武將權貴的家裏還好,因為有私兵和家將,隻是緊守門戶而已,一些平民百姓已經開始瘋了一般往內城跑了。


    上一次北方狼煙大起,是先帝拓跋嗣駕崩,柔然大汗大檀率領六萬大軍南下,在雲中屠城三日之後直逼平城。


    那一次比這一次還要亂,平城中的百姓逃了大半,拓跋燾登基時還不滿十五歲,見到百姓如此不相信自己,索性領了所有能動用的兵力,親自率兵北上抵抗柔然的襲擊,舉國背水一戰。


    雲中之戰柔然人殺掠吏民,攻陷魏國之前的故都盛樂,大檀居盛樂宮,重重包圍趕來抵禦的拓跋燾及所部,最終因柔然大將被拓跋燾射殺士氣大跌才退了軍。


    雲中之戰死了四十多萬人,是柔然人的八倍,大多是老弱婦孺和守城而死的軍戶,當時國喪加上家喪,足足有三年沒見過其他顏色。


    拓跋燾從那時候起開始以攻代守,每每各地有戰事,不待大軍直逼平城就已經率軍迎出去,將敵人禦於國門之外,全是因為魏國人口太小、土地又貧瘠,情願死軍戶都不能死百姓的原因。


    一旦百姓死傷慘重,饑荒就不遠了。


    但這也導致一旦戰事開始,平城附近的百姓就開始往南逃,平城離柔然、夏國都太近了,他們已經習慣了先逃到中原腹地,等候他們的陛下平定戰事再遷回來。


    為了保存實力,拓跋燾也允許各地互相遷徙,甚至在魏國是沒有“路引”這種東西的,就為了能方便收攏其他國家因戰亂離散的流民入魏國定居。


    號角起了,不知多少人家開始收拾行裝。雲中之戰不過才過去十年,那時的陰影還籠罩在不少人的心上,猶如杯弓蛇影,即使這十年來魏國戰無不勝也不能讓他們安心。


    “太子殿下到!保太後到!”


    禮官大聲通報,所有文武百官立刻停止了議論紛紛,步入自己上朝站立的位置。


    穆壽和尚書令劉潔負責守城,立於大殿的最前方,軍報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傳到了素和君的副手手中,他等太子和皇後一入座,立刻麵色嚴峻地讀起手中的軍報。


    “燕國樂平王的急報,北燕築堤蓄水,水淹昌黎城,恰逢陛下過橋入城,被衝入護城河之中,下落不明。樂平王在北地搜尋了半月依舊無果,高麗已入龍城,樂平王怕繼續搜尋下去延誤戰機,請求太子殿下下令……”


    那白鷺官麵容掙紮。


    “樂平王想問,到底是撤軍,還是繼續圍城……”


    龍城現在加上高麗的三萬兵馬,再守上一年都不成問題,可馬上就要進入深冬了,北地那地方凍得鼻子都能掉下來,如果繼續守城,各地就要準備能讓幾萬大軍過冬的冬衣,否則不需要再圍,凍也把人凍死了。


    城中的守軍可以烤著火,裹著厚厚的裘衣,吃著熱的東西,城外的大軍卻要忍凍挨餓,說不定還會生出疫病。


    難怪樂平王情願把拓跋燾失蹤的事捅出來也要京中給一個明確的指示,如果這幾萬大軍折在北燕,樂平王根本就付不了責任,說不定連拓跋燾失蹤的事情都要算他護駕不力。


    到時候,他這一支就算要徹底敗落了。


    竇太後當然明白樂平王為什麽這麽做,滿朝文武也有大半能猜得出樂平王的心思,忍不住偷偷去看拓跋晃。


    聽到拓跋燾失蹤的消息,太子隻是咬著牙全身發抖,比起當場嚎啕大哭或者驚慌失措要好的多,許多老臣都忍不住點了點頭。


    不管怎麽樣,哪怕陛下真的有個萬一,有這樣一位太子,好好輔佐一番後,未必不是明君。


    隻是像陛下那樣的英主……


    很多大臣對拓跋燾的感情是真正從生死之間經曆過來的,有些感情豐富的,當場就抹起了眼淚。


    “哭什麽哭!陛下是天子,是鮮卑人的大可汗,有天相護,絕不會有事!”竇太後見一個兩個或沮喪或悲傷或憤怒,忍不住開口罵道:“大軍現在還在北燕,到底是打是回,總要有個主意!”


    她連連拍著麵前的木案,可見已經開始不耐了。


    “狼煙呢?狼煙是怎麽回事?”


    司空長孫道生直起身子,直問拓跋晃。


    “太子殿下,是哪裏起了戰事?”


    拓跋晃捏緊了雙拳,恨聲道:


    “長孫司空,柔然人又反了!”


    “反了?是六鎮附近的平柔戶還是?”


    長孫道生滿臉凝重。


    “武川來的消息,攻來的人馬打的是蠕蠕王帳的王旗,人祿有四萬,但收攏了不少沿路的柔然奴役和平民,已經過了武川,快到吐頹山了。”


    說話的是竇太後,她比拓跋晃說話要更讓人信服。


    “就不知被收攏的蠕蠕到底是被脅迫的,還是早就已經想要反了。”


    “什麽?”


    “我就知道隻有這些厚顏無恥的蠕蠕才能做的出這種事!”


    “早知道在漠北就把他們全部殺光了,陛下也太寬厚了!”


    一群和蠕蠕有冤仇的武將們破口大罵了起來,場上有不少先帝時期就歸順的柔然人,也有閭毗這樣的柔然舊臣,聽到這些汙言穢語後神色憤怒,有脾氣暴烈的竟然已經開始動起手來!


    這也是拓跋晃和竇太後在監國,如果是拓跋燾在這裏,大部分人連個屁都不敢放,就急著請戰了。


    拓跋晃小小的身子跪坐在案幾後,幾乎要被龍案擋住身子,他在禦座旁的席位上氣的直抖,見一個柔然大將和鮮卑豪酋毫無形象地互相扭打在了一起,忍不住跳起來大叫:


    “花木蘭何在!把他們都給我丟出去!”


    賀穆蘭本來也覺得這樣打成一團實在是太丟人了,無奈兩個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且之前兩人就有摩擦,也隻能站在賀賴家主的身後發愁,聽到拓跋晃尖亮的童音突然響了起來,頓時條件反射的上前幾步,伸手將兩人格擋開。


    “嘭!”


    “嘣!”


    豪酋和柔然大將的拳頭被賀穆蘭的胳膊隔開,頓時一齊瞪視向賀穆蘭瞪視過去。


    她抿了抿唇,抱歉地開口:“對不住,奉命行事,得罪了!”


    當下先舉起體型較小的柔然人,就這麽拖著他的身子一路拖出殿外,將他“輕輕”地丟到了外麵。


    “將軍還是先在外麵靜一靜,您現在位子尷尬的很,在外麵也許好些。”


    她小聲附耳說完,又拱了拱手,見對方若有所思,這才鬆了口氣入殿。


    見到那老對頭被賀穆蘭“丟”了出去,這位鮮卑豪酋大感解氣,再見賀穆蘭又要伸手,連忙整了整衣服叫道:“你別拽我!我自己走!”


    賀穆蘭一怔,那豪酋立刻抬頭挺胸,像是得勝的將軍一般大馬金刀地跨了出去,直到殿外還聽得到他在外麵笑話對方像小雞一般被丟出去的聲音。


    拓跋晃發怒,花木蘭出手,再到這位部民眾多的豪酋自己出殿,雖然沒有如何大的動作,卻已經讓人明白了禦座上坐著的小娃娃不是一點脾氣都沒有的泥人兒……


    他的身體裏流著的是陛下的血!


    賀穆蘭幹完了打手的活兒,剛想回到列中,就見著拓跋晃已經站起了身子,不再跪坐在案幾之後,一步步踏到了禦階之上,麵色是說不出的肅穆。


    被這樣的肅穆所攝,大臣們全部安靜了下來。


    尚書令劉潔站在前列,見這個小小的太子已經有了成人的風骨,眼神裏出現一絲晦暗,其他幾位宗室有的欣慰,有的皺眉,不知道在想什麽。


    “花木蘭,你站到我身前來。”


    拓跋晃清脆的童音比成人更加清楚的回響在大殿之中。


    “末將遵令。”


    賀穆蘭心中有些不安,但這時候絕不是給拓跋晃跌麵子的時候,於是大步走到禦階之下。


    “如今情勢緊急,眾位愛卿更該齊心協力,方才那種事情,必不是我父皇願意看到的情景。”


    拓跋晃隱隱威脅那些失態的大臣,潛台詞是“我真的會告狀的”,然後又看了眼殿下的賀穆蘭,繼續說道:


    “我個子矮,又怕吵,從現在開始,誰要再喧鬧……”


    他像是個無知孩童那般微笑了起來。


    “我就命花將軍,將他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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