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希挑眉:“你有這種覺悟就好,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不要再做這麽丟臉的事情了!”


    沈雲琛狠狠點頭。


    禾希笑眯眯的伸出手,沈雲琛十分識趣的蹲下來,把自己的頭頂貼到禾希手心裏。


    “乖乖!”禾希摸了摸沈雲琛的腦袋。


    沈雲琛高興極了,倘若他有尾巴的話,此時尾巴絕對轉成了直升機。


    見到沈雲琛這麽高興,沈臨天撇了撇嘴,轉過身,裝作收起吹風機,嘴裏還嘀嘀咕咕的。


    禾希疑惑:“怎麽啦?天天?”


    “沒什麽。”沈臨天哼哼唧唧的說道。


    禾希想了想,站起身,抬起手也摸了摸沈臨天的頭。


    令她意外的是,沈臨天的頭發異常柔順,像極了絲綢。


    “天天,乖乖。”禾希輕輕拍了拍沈臨天的腦袋。


    果不其然,這一套操作下來,沈臨天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轉變成了暗爽,嘴角是壓抑不住的上揚。


    “好啦,頭發也吹好了,天天,你洗澡去吧,接下來是母子夜談會時間!”禾希說道。


    沈臨天沒拒絕,和禾希道了一句晚安後,就拿著吹風機走出了臥室,離開的時候,還順帶關上了門。


    禾希拍了拍床,笑著對沈雲琛道:“刷牙了嗎!刷牙了就睡覺呀!”


    沈雲琛果斷上床,蓋好被子,道:“刷好啦,媽媽呢?”


    禾希躺在沈雲琛身旁,“我也刷啦。”


    沈雲琛連連點頭。


    “對了媽媽,我剛剛有聽到你說要和我談什麽……是什麽?”


    禾希笑嘻嘻的:“就是和你聊聊天嘛,我們都好久沒有聊聊天了!”


    想了想,又說:“因為我覺得崽崽你變化太大了,以前的你沒有這麽愛哭的,我想知道你這十年發生了什麽,會讓你成長成這樣。”


    沈雲琛正要開口,禾希便立即打斷了他,說道:“我替你爸給你道歉,是他不好,忽視了你和弟弟妹妹……放心,這一點我會教訓他的。”


    沈雲琛抿了抿嘴,垂眸:“我、我現在挺好的,沒有發生什麽。”


    禾希湊到了沈雲琛麵前,“真的嗎?可是我覺得你並不開心……我不是說看到你動不動就哭所以不開心,而是哪怕你不哭,你也看起來很不開心的樣子。”


    他仿佛是處於一個負麵情緒爆發的臨界點,隻要稍微增加一點點,就會過那條線,然後沈雲琛就會嗷嗷大哭。


    她想知道的是,沈雲琛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他有這麽多負麵情緒。


    又是經曆了什麽,讓他會用大哭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緒。


    沈雲琛沉默了,轉過身,用自己的後背對著禾希,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


    禾希也不著急,就這麽看著他,等著他開口。


    就在禾希等得昏昏欲睡時,沈雲琛才轉過身,看著禾希,道:“媽媽,你可以抱抱我嗎?”


    “當然可以。”說著,禾希就張開手,正要給沈雲琛一個大大的擁抱。


    但沈雲琛卻是往下挪了挪,將自己的腦袋輕輕靠在了禾希的胸膛上。


    禾希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抱住了他的腦袋。


    就像是以前,作為大人的她,將小小的沈雲琛抱在懷裏一樣。


    沈雲琛將自己的臉埋在了禾希的身上,久違的熟悉的味道,讓他忍不住鼻頭一酸,低低的嗚咽聲從中傳出。


    禾希感覺到自己胸膛那塊衣服濕了,但她沒有嫌棄亦或是生氣。


    她輕輕拍著沈雲琛的腦袋


    ——她也想拍後背,奈何她的小短手不允許。


    “媽媽在,媽媽在,有什麽委屈,都和媽媽說,好嗎?”


    沈雲琛哭得更大聲了。


    好一會,才抽噎著說:“嗚嗚嗚……我……嗚嗚媽媽……我、我好累……嗚嗚嗚嗚嗚……我還要、還要照顧弟弟妹妹……”


    “爸爸、爸爸他……嗚嗚嗚……他……又不管我們……”


    “他給我們錢,但他不陪、不陪我們……”


    “妹妹、妹妹做了好看的、好看的手工……嗚嗚嗚……但爸爸……看都、不看一眼……”


    “弟弟……弟弟考試第一名……嗚嗚嗚……但……不在意……”


    “他們、他們哭……嗚嗚嗚……我、我不能……”


    “媽媽……我真的好累……”


    沈雲琛每一句話,都伴隨著哭泣,黏黏糊糊的,有些字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好在他是重複又重複的說,禾希這才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禾希去世那年,沈雲琛才10歲。


    弟弟八歲,妹妹也才三歲。


    沈臨天隻提供物質,情感上是完全隔離了他們,於是小小的沈雲琛是負擔起了爸爸和媽媽的身份。


    不是所有人心中,都有一根十分堅韌的“弦”。


    沈雲琛早慧,驟然失去了媽媽,又要負擔弟弟和妹妹,還要顧及學業,稍微大了一點,為了弟弟妹妹,還要開始事業。


    弟弟妹妹可以放聲大哭,釋放心中的負麵情緒,他不可以。


    因為他是長子,是弟弟妹妹們唯一的情感依靠。


    於是,在層層壓力的堆砌之下,沈雲琛心中那根弦,在不知是哪一次弟弟妹妹肆意的大哭中斷掉了。


    他是個善良的人,善良到當負麵情緒宛若火山爆發,也靜靜是化作了眼淚,從他的身體湧出。


    至此,再也無法關閉。


    禾希抱緊了沈雲琛,聆聽著沈雲琛將自己心中的所有情緒宣泄。


    他抱怨著過去的辛苦,咒罵著老天的不公,訴說著日積月累的壓力。


    直到禾希胸口的衣服完全被他的眼淚濕透,他的聲音才慢慢小去。


    沈雲琛啜泣著,聽著來自媽媽胸腔那顆心髒,一下又一下有力跳動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有點困了。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朦朦朧朧之中,他似乎聽見媽媽和他說:“媽媽在,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的。”


    這句話,宛若夏日的一杯冷飲,燥熱夜晚的一股涼風,將沈雲琛不安的情緒全部打散。


    從未注意過的,一直緊繃著的身體,在此時此刻,也終於鬆了下來。


    今晚會是個好夢。


    沈雲琛靠在禾希的懷裏睡了過去,就如同小時候一樣。


    房間的隔音效果是好的,但沈雲琛哭喊的聲音太大。


    門外,說去洗澡,但一開始就站在門口的沈臨天,將沈雲琛的所有情緒聽在耳中。


    他低下頭,垂眸不言,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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