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菁菁看著眼前這個才三十出頭的女人,心裏很不好受。她比自己實際年齡隻大幾歲,兩鬢已經有白發了。丈夫懦弱愚孝,她沒有辦法阻止。


    大梁一直以孝治天下,曆經三代,如今的朝廷更是將“以孝治天下”這一理念發揚光大,製定和推行了許多維護孝道的措施。生活上,曆代帝王以身作則,躬親孝道,為天下百姓樹立榜樣,以此教化天下;在政治製度中,把是否孝順父母作為選拔官吏的首要標準;在法律條文中,規定不孝順父母是一項嚴重的罪名,對不孝的人予以嚴懲等等。如此上行下效,民間百姓更是推崇備至,嚴格將孝道貫徹到底。


    她隻是個婦人,是千千萬萬個沒有地位、沒有話語權的女子之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她在這樣的時代裏用自己微弱的力量保護自己的孩子。


    為了保護孩子,不得不潑辣果敢。這份潑辣也隻是換來一碗湯湯水水,孩子不至於餓死。如果不是以為女兒活不成了,她是萬萬不敢說鬧開的話,隻因一頂不孝的帽子扣過來,她的一雙子女都將會受到極大的反噬。


    這十幾年來,她日夜辛勞不停的幹活,隻要不欺負到孩子,別的事都極力隱忍。


    這讓久違母愛的喬菁菁觸動不已。這種感覺,就像是久旱逢甘霖一樣,滋潤了她那顆幹涸的心,也讓她對這個母親和這個弟弟有了一絲歸屬感。


    小弟明明哼哧哼哧的端來一個有缺口的瓷碗,裏麵一碗水已經灑成半碗了。喬菁菁接過來一口氣喝完,喉嚨總算舒服些。


    “大丫,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你一定要告訴娘!”林翠翠激動的盯著女兒,抓著她的手忍不住又擦了擦眼淚,看到女兒蒼白的臉色,她怎能不心疼?傷在兒身,可是最痛的永遠是那個做母親的啊。


    “娘,我沒事了,隻是躺久了,還有點頭暈。你和小弟別擔心。”聽她話裏隻提媳婦和兒子,沒有提到自己,喬萬軍有些不自在。


    但他不認為自己有錯,他效仿賢明孝順父母,何錯之有?況且自己又是大丫的爹,出於孝道大丫更應該孝順爺奶和他這個爹,而不是對長輩有怨言。不過,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一時沒想到。


    林翠翠聽女兒說沒事,頓時鬆了口氣,拍著胸口不停地說著老天保佑,感謝老天爺的話,忽然察覺不對,看向女兒


    “大丫,你?”


    “娘,我好了,不傻了。”喬菁菁笑著說,“這一摔反而清醒了,也算因禍得福吧!”


    林翠翠驚訝不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著女兒那一對清澈明亮的眸子,說話口齒清晰,頓時欣喜若狂。女兒不僅活了過來,還變得更好了。


    閨女現在正是說親的年紀,原來還擔心女兒遲鈍,說不到親事。又擔心即便說到了,萬一遇到不可靠的人家,女兒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訴苦。現在好了,她的菁菁全好了,忽然不由得想到10年前遇到的一個大師。


    當時她帶著才5歲的大丫在田裏幹活,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過來化緣。隻是自己沒有吃食,隻給了對方一碗水。大師也沒有介意,喝完水臨走時看了一眼在地上捉蟲的女兒,對著鋤草的她說:“女施主,這位小施主命相貴不可言,還請務必善待。十年後此女當有一劫,此劫破後,七竅之一方可歸位,阿彌陀佛!”說完便走了。當時並未在意,隻以為大師為了一碗水說了些好聽的,之後這些年生活早就被雞毛蒜皮堆滿了,漸漸就忘了這事。


    如今想起來,嗯,大師果然厲害!於是感謝老天爺的話又改成了感謝佛祖,感謝大師。


    喬菁菁對此一無所知,她隻知道現在她很餓。很餓很餓,胃裏火燒火燎的那種。


    “娘,有吃的嗎?我餓了。”


    “瞧我,盡顧著高興,都忘了你還餓著肚子呢,幾天水米沒進肯定餓,你等著。”說完起身出去了。


    喬菁菁垂下頭看著一旁吸溜鼻涕的弟弟,因為姐姐醒來滿臉藏不住的高興,可比那喬萬軍順眼多了。她不理喬萬軍,伸手招呼小家夥


    “過來姐姐瞧瞧。”


    小不點很乖巧,扭捏了幾下小碎步,挪到喬菁菁正前方。抬起袖子把臉擦了擦,“阿姐,你是不是想捏明明,明明把臉擦幹淨給你捏。”


    “噗嗤,哈哈哈,”喬菁菁被這個可愛的小家夥逗笑了,很捧場的伸手捏捏他的臉蛋,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大丫,你”


    喬萬軍剛開口還沒說完,林翠翠就回來了,還是剛才那個破碗,裏麵一碗稀的能當鏡子的粥,手裏拿了半個窩窩頭。隻是她的臉色並不好看,隱約還能聽到徐氏罵罵咧咧的聲音。


    “吃吧,別管那麽多,吃到自己肚子才是硬道理。”


    喬菁菁才不管那些呢,心想我喬大膽既然活了過來,就必然是要過好日子的。辛苦囤物資又種田不就是為了躺平提前退休嗎?想讓我看誰的臉色,做夢去吧,我倒要看看這個時代容不容得下我這個外來戶。


    隻是,口號喊的敞亮,東西也是真難吃啊。窩窩頭裏麵還有麩皮,剛蒸熟的話還能勉強吃一口,現在是涼的,又硬又拉嗓子。


    這倒不是徐氏故意為之,她壓根就沒想過喬大丫還能活過來,東西自然就不是為她準備的。這個時代,畝產太低了。辛苦勞作一年再交了稅,剩下的糧食也隻能維持餓不死。大部分莊戶人家,為了顯得分量多,會在黑麵裏摻些麩皮,這樣能夠頂餓,原本一個窩窩頭可以變成一個半甚至兩個。再怎麽說也是實在東西,比喝稀粥強啊。


    喬菁菁作為根正苗紅的華國子民,粒粒皆辛苦是書上的畫麵,她從來沒有經曆過糧食短缺。無法想象缺吃少穿是怎樣的體驗。無奈之下,她隻能把窩窩頭掰斷泡在粥水裏,否則實在難以下咽。


    可是就這樣難以下咽的東西,小弟看著一直流口水。可見,平時過的是什麽生活。


    喬菁菁瞥了一眼喬萬軍,


    你是真該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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