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如焚的姬無困站在木箱之上,與麵無表情但眼中閃出絲絲懼意的湯承宗對峙著。湯承宗連續吞咽了三口唾沫,就在姬無困準備動手時,用冰冷的語氣,緩緩開口:


    “她正在和倭寇真仙交手,生死不明。我跟倭寇沒有半點關係。”


    他的聲音就像兩個聲音同步合成的。一個聲音出自喉嚨,一個出自腹部,都是硬邦邦、冷冰冰的。


    姬無困還在考慮他話是真是假時,一個氣喘籲籲的女人聲音出現在他腦海中:


    “姬先生,我是,我是成秋燕。尊夫人,有危險,三個倭寇真仙,兩具飛僵……這人……”


    嘭的一聲響,姬無困腳下的大木箱受到了強力的反作用力,劇烈地震動了一下。姬無困沒有聽完成秋燕的傳音,一飛衝天,直奔遊龍嶺而去。湯承宗嚇了一跳,下意識擺出拚命的架勢。看見對方飛走後,心裏長舒了一口氣,差點坐在了甲板上。他表情僵硬,但目光的惶恐是掩蓋不住的。


    湯承宗利用飛僵的屍毒躍升至魔,等於一個沒成氣候的真仙,如果不渡劫,時間一長,力量下降,就會變回妖,甚至失控變成飛僵。這個時候麵對姬無困這種真仙中的頂級存在,即使與飛僵聯手也一點勝算都沒有。


    姬無困一下子飛出了成秋燕傳音範圍,她仍然把話說完:


    “這人的目標是廣海寺倭軍大營!”


    江湖傳言,超凡境的晉升渡劫,是天雷焚身。但是,經曆過的人才知道,那是胡說八道!大部分人要經曆生死戰才能邁入新的境界,那便是渡劫。少數人什麽都不需要做,就能保住新晉段位。


    湯承宗要進攻廣海寺倭軍大營,作為晉階的劫數。


    遊龍嶺上空,烏雲蔽月,不時電舞銀蛇,雷聲陣陣。芷洛、酒吞桐子、紫玲三人力鬥二飛僵,戰況非常激烈。兩具飛僵,最厲害的是吸幹三浦才藏精血的魚鱗甲飛僵。它實力已經力壓芷洛或者酒吞桐子。飛魚服飛僵吸幹了男次郎,陰邪之力也得到了不少增長。


    咚的一聲悶響,芷洛的法力護盾被魚鱗甲飛僵一個猛烈衝撞頂爆。人像炮彈一樣衝向地麵。啪啦,啪啦,接連撞斷了兩棵大樹,在雪地上唰唰地滾了十幾米才停下。


    芷洛經曆的戰鬥最多,法力消耗最嚴重。


    她掙紮了幾下,艱難爬起至半跪之時,氣血翻湧,噗的一聲,猛吐出一口鮮血。此時,天空傳來一聲低沉的嚎叫,芷洛忽然一怔,整個人像觸電一樣愣在當場。被塵封的久遠記憶擠開了封印之門,如同泉水般湧現。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芷洛眼前的景象以她為圓心,緩慢轉動起來。轉速越來越快,達到了令人眼花繚亂的地步。芷洛隻覺得頭暈目眩,不由得閉上眼睛,大叫了起來:


    “啊!我的頭好痛啊!”


    不一會兒,頭不痛了,天旋地轉的感覺沒了,雙膝跪地的芷洛眼睛一睜,突然呆在了當場!夜空變成萬裏無雲的晴天,雪地變成了幹草地,覆蓋著薄雪的樹木變成了蕭蕭落葉的秋木。不遠處,旌旗招展,人頭攢動。一群披著犀皮厚甲的士兵,揮舞著石斧長戈、舉著銅刀木盾,正在鏖戰數倍於己、衣衫襤褸的狂暴屍群!


    戰馬的嘶吼聲、人群的喊殺聲、僵屍低沉的咆哮聲……聲聲入耳。仿佛乾坤倒逆,芷洛一下子回到了那個久遠的從前!回到了那個,無論多少次滄海桑田都無法釋懷,隻能一封了之的悲慘記憶之中。


    同樣是被飛僵撞落地麵,同樣撞倒了兩棵大樹,同樣在地上滾出了一條十幾米長的痕跡。芷洛一下子回到了年輕之時。彌漫著血腥腐臭的戰場,沒有人能夠顧及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神明。


    一聲嘹亮而悲戚的戰馬嘶鳴聲,讓芷洛瞬間回過神來。一輛失控的四馬重型戰車飛馳而至。戰車上的馭手正被兩個僵屍啃咬著。長戟手和射手已經不知所蹤。眼看就要被撞上之時,芷洛奮然站起,正要躲閃之際。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像流星一樣砸在四馬戰車上。轟的一聲,戰車瞬間被砸成碎片。


    芷洛以手遮臉,身上的靛色氣焰擋下了迎麵撲來的碎木殘片,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一雙杏眼驚恐地看著煙塵之中的黑影。一個身穿豹皮短衣,眼珠血紅的飛僵出現在眼前。他的頭顱隻有半邊頭皮,長發披散著;另外一半是結痂的爛肉;黯青的死人臉上滿是皺褶,皮膚像樹皮一樣幹硬。


    就是它把洛撞到了地上!處於半仙階段的洛,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洛!”


    一聲高亢、熟悉、急切的聲音響起,子猶基挺戟躍馬,朝著飛僵衝來。花容失色的洛大喊著阻止:


    “不要!不要啊!快逃!猶基快逃啊!”


    看見一身銀光白氣的子猶基揮舞著長戟殺進屍群,洛的視線瞬間模糊,淚如泉湧,除了不斷揮手大喊著不要過來,竟然像普通小姑娘遇險時一樣,不知所措。


    飛僵隻是盯著洛,連看都沒看子猶基一眼。


    子猶基雙目幾乎迸出火來,咬著牙調動出全部內力。帶著白氣的戟頭橫掃豎劈,下挑上削,借著戰馬的衝擊力生生殺出一條血路。就在即將殺透屍群之時,坐下已經膛開肚破的戰馬無力支撐,一頭栽倒。內力消耗得差不多的子猶基也一頭撞在地上。


    最難麵對的時刻到了,子猶基被一具黑毛僵屍按倒猛啃了一口,咬掉了護肩。接著,更多的僵屍撲在他身上……


    “啊!住手!不要啊!”


    洛終於反應過來了。她像發了狂一樣,碧波一樣的雙眸熱淚盈眶,邊高聲大喊,邊朝著屍群衝去。可沒跑出幾步。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她往後吸去。突然身邊狂風大作,氣流朝著身後的飛僵蜂擁而去。洛隻能艱難地維持著身體。


    “洛!期三千…啊,啊啊啊!”


    在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洛親眼目睹子猶基被群屍撕成碎片!悲痛欲絕的洛失聲大喊:


    “不!”


    悲痛之聲,震徹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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