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散去,遊龍嶺撥雲見月。風停了,雪也停了。月光之下明暗斑駁,銀一塊、黑一塊的,有些地方還冒著濃煙。三個人影飄浮在空中。樹林裏,陸續冒出一些身影,小心翼翼地朝著他們靠近。


    姬無困臉色煞白,眼睛半閉著,目光暗淡,低頭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發腳滲出,沿著臉頰流到下顎。


    “無困,最後那個僵屍,全靠我的禦物之術把它定住了。否則,你哪有這麽容易得手!”


    芷洛一邊開心地嚷嚷著,一邊從姬無困身後飛來。相比之前,她的臉色恢複了一些,碧眼之下一片喜悅之色。


    “哼!你沒打算謝我嗎?”


    見姬無困背對著自己,無動於衷。芷洛嬌嗔一句,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這巴掌力度不大,可姬無困氣血攻心,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芷洛吃了一驚,剛剛才好轉的臉色,再次變白,眉頭下壓,神色凝重起來。連忙上前扶住他,把他的手搭在肩上,防止他法力不支突然墜落。擔憂地說道:


    “無困,你沒事吧?”


    姬無困抹去嘴角的血汙,看向芷洛,努力擠出笑容,有氣無力地說道:


    “沒事,打得太急,消耗太大,脫力了。讓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兩人身體一接觸,芷洛就感覺到他法力紊亂,氣血亂衝。這沒法通過法力治療,因為不能再輸入法力幹擾他的氣血運行了。芷洛一手拉住他的手,一手輕撫他的後背,說道:


    “來,先把法力降下去,然後調勻內息。不要著急。”


    淤血吐了出來,姬無困反倒覺得氣血順暢了一些。他和芷洛幾乎臉貼著臉。芷洛的樣子比他更狼狽。劉海淩亂,臉上不少刮痕,青一塊、紫一塊的,嘴角有血跡。衣服多有破損。頓時一股酸楚湧上心頭,姬無困心疼了。一把摟住了她,在她耳邊柔聲細語:


    “抱歉,來晚了。讓你吃了不少苦頭。”


    芷洛繼續輕撫他的後背,微笑著說道:


    “我沒事。放心吧。”


    姬無困直麵著她,疲憊的眼神含情脈脈,兩手抱住她的腰。芷洛被盯得不好意思了,目光垂下,微笑著輕聲一句:


    “臉上髒,等會兒吧。”


    她擦了擦臉蛋,看了一眼手心,似乎不大滿意。姬無困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芷洛的臉開始紅了:


    “這麽高,大家都看著呢。”


    姬無困眉毛一揚,尷尬地笑了笑,迷離的眼神瞬間清澈起來。他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薄唇,然後分開。芷洛抿嘴一笑:


    “你呀,就是臉皮薄!”


    邊說邊從衣襟裏掏出一顆雞蛋黃大小的丹藥,剝掉蠟皮送到姬無困嘴裏:


    “我說過了,這幾年我們都會好好的,逢凶化吉。張嘴。”


    姬無困昂頭咽下丹藥,幹咳了幾聲,目光落在了芷洛的胸口上。芷洛把臉轉一邊,壓著眉,斜眼看著他,表情半喜半慍地說道:


    “看什麽看!都這樣了,還想那檔子事!”


    她的臉色紅潤起來了。姬無困的臉色沒那麽白了,訕笑著說道:


    “哈哈哈,我在想你會拿什麽東西出來給我送服丹藥。”


    “你這壞蛋敢調戲我。”


    芷洛假裝生氣地揪著他耳朵,開始絮絮叨叨起來。


    “每次都要我照顧你……你還不老實……”


    紫玲遠遠地看著兩人,眼裏露出了羨慕的神色,微笑著喃喃自語:


    “世人都說隻羨鴛鴦不羨仙。那是沒見過鴛鴦一樣的神仙眷侶吧?天長地久的愛情,隻是凡人的美好願望。但是,對於他們兩位而言,卻是真實的當下。相愛二十年,對很多人來說是考驗。能夠相愛兩千年而初心不變,就是不可思議了。這就是言情小說裏麵所謂的,愛到對的人了吧?”


    她和芷洛聊過很多次感情問題。芷洛覺得,這個世上不缺英俊的好男人,但是能配上她這種長生不老的,就非常稀罕了。即使是紫玲這種半仙,對象也是非常難找的。她二十歲晉階半仙,青壯年期至少有兩三百年。如果跟凡人好上了,他的生老病死,能接受嗎?


    不過,世事並無絕對。芷洛和姬無困的愛情,讓紫玲看到了些許希望。芷洛曾經對她這樣說過:


    “感情上,似乎沒有仙凡之分。我認識無困時,他隻是個藍階一品的凡人。他有自己的家庭,妻子和愛人。不過,無法否認,我倆似乎一見鍾情了。他能成為真仙,我是沒有預料到的。最後,感情還是戰勝了理智,無怨無悔最終戰勝了對失去的忐忑。”


    “沒準,我也能找到如意郎君?最終像師尊一樣,得到意外之喜?”


    輕歎一聲,不想被強喂狗糧的紫玲轉身離去。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親力親為呢。


    紫玲和白素的人都集中起來了。人們都在忙著救助傷員,處理死者。這些人都是精英。這一戰死傷大半,算是動搖了芷洛的江湖根基。或許五十年之內她都組織不出這種規模的別梁子了。


    別梁子,就是土匪劫道。


    芷洛扶著姬無困到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在一棵大樹下坐下。姬無困盤膝打坐靜養。芷洛則抱膝坐著。她要發動歸真,讓身體恢複原態,治療傷勢。姬無困不知道,芷洛的肋骨斷了幾根,內外傷好幾處,是憑借法力護體撐著的。


    隻見芷洛身體漸漸冒出濃烈的白氣。白氣繚繞不散,把身體包裹了起來。幾分鍾後,謔的一聲,一陣勁風從芷洛體內爆發出來,把白氣盡數吹散。芷洛容光煥發,臉上的傷口都沒了,連血痕和汙跡都消失了。除了衣服上的邋遢和破損沒有改變,肉體完好如初,根本看不出她經曆過大戰。


    當姬無困和芷洛出現在眾人麵前時,人們紛紛過來圍觀。看見芷洛和姬無困這兩位傳說中的人物。紫玲的弟子會尊稱師祖。白素的幫眾會尊稱夫人和先生。


    剛才姬無困秒殺飛僵的情景,很多人都看到了,讓在場的人佩服不已。修真者麽,最崇拜力量,最敬佩本領高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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