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我從老大哥那兒得知,劉博的媳婦兒那天晚上摔了一跤,早產了。


    兩個嬰兒緊急剖腹,住進了保溫箱。


    直到今天才算是脫離了危險。


    幸好那天,劉博在家。


    要不然,等他那一對年過七旬的老父老母反應過來,人早就涼了。


    呸呸,不說晦氣話。


    老大哥喂奶的姿勢十分專業,我舒舒服服地被奶睡著。


    他碰我的時候,我也看到他的過去未來。


    日複一日的抱熊貓,喂熊貓,寵熊貓,回他的單人宿舍睡覺。


    對了,老大哥早些年離婚了,就一個女兒,在國外留學。


    女兒從小到大的照片,就在他睡覺的枕頭底下藏著,幾乎每一晚,他都要翻一遍再睡。


    我已經不像剛出生那時一身粉紅像個小耗子了。


    眼睛周圍一天天眼看著就起了一團灰黑色眼圈,睡眠時間嚴重不夠啊。


    光用來做夢了。


    尤其被陌生的飼養員碰觸過之後,各種光怪陸離的畫麵,擾得我心煩氣躁。


    老大哥把我翻過來,正麵朝上,他用食指在我肚臍位置從上往下刷刷刷。


    我已經好幾天沒拉粑粑了,老大哥也跟著急得直冒火。


    【┗|`o′|┛ 嗷~~】


    我以為是猛虎咆哮,聽在老大哥耳裏就是奶乎乎的哼唧。


    【光吃不拉,你屬貔貅的嗎?快拉吧快拉吧,求求你了!】


    我閉著眼睛,因為他緩慢有節奏的碰觸,腦海裏浮現他昨晚給女兒的賬戶手機轉賬的畫麵,菊花一熱,嘶,有感覺了。


    我:好家夥,老大哥一個月工資6000,他居然一口氣給女兒打了12萬!


    12萬啊!!!不吃不喝得攢多久?!


    呃,我還沒上幼兒園,算不出來,反正就是很多很多錢。


    【哎呀,小家夥真乖,你就叫小乖好了!】


    【嗷~】


    好巧,跟前世一樣。


    劉博的陪產假有一個月,老大哥隻是臨時暫代我的專屬奶爸。


    跟我同吃同睡的另一隻小熊貓比我大兩周,它叫團團。


    虎頭虎腦地,黑眼圈比我還要重。


    聽老大哥偶爾的碎碎念,要滿一個月,我們的毛色才會變成黑白分明。


    我一直沒有再見到我那個缺心眼的媽。


    那天把我用蘋果換出來的阿姨倒是來過幾次,不過她總戴著手套,沒上手摸我。


    所以,我對她並不了解。


    隻是偶爾留意到她眉間散不去的愁苦。


    我猜,是工作之外的事有難處吧?!


    很快,劉博結束假期回來了。


    滿麵紅光,一身喜氣,見人就發糖,嘴角都要咧到耳後跟了。


    我注意到,他俯身看我的時候,眼睛下頭掛著的黑眼圈都快要趕上我了。


    【嗷?】


    我這麽可愛,你快抱抱我呀。


    我也好知道知道你家小崽兒長什麽樣子。


    噔噔——


    熟悉的一手抄起抱法,我眼前一暗,看到拉著窗簾的房間裏,嬰兒床上,頭挨著頭睡覺的粉嫩小團子,臉上粉嘟嘟的,穿著一毛一樣。


    以我的眼力,完全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旁邊大床上,之前見過的那個大肚子女人也睡得安穩,一手還習慣性地搭在肚子上。


    時日還短,高聳的腹部像是仍然懷著一個似的。


    還需要幾個月修養,女人的身體才會恢複元氣吧,我猜。


    我眨眨眼,視線恢複清明,窗外陽光還是很刺眼,室內開了恒溫空調,我一點兒都沒覺得熱。


    【七月生的處女座,還真是愛幹淨,我還要多謝大家幫我把你照顧的這麽好呢!】


    劉博笑得像個二百斤的傻子,手指輕輕摩挲我的後背,舒服得我又開始犯困了。


    直到三個月,我才被奶爸劉博抱著,第一次出現在遊客麵前。


    小朋友的驚聲尖叫差點兒要刺穿我的耳膜。


    我趕緊伸爪捂住耳朵,頭也往奶爸懷裏拱。


    老大哥抱著團團也在,團團的反應與我截然相反,它盯準了一個遊客手裏的大蘋果,在老大哥懷裏一蹬一跳,差點兒就飛撲過去了。


    老大哥早有預料,自己帶的熊崽子是個什麽熊脾氣他一清二楚。


    這不,左右手分工,一上一下扣了兩環,早做足了準備。


    團團沒有如願撲出去,不依不饒地再來一次,再來兩次。


    直到力竭,小東西才停下。


    聽到眾人的嘲笑,她一扭身屁股麵向眾人。


    又惹來一陣哄笑。


    我都聽見有人大叫【啊,我不行了,可愛死我了!】


    嘖嘖,沒見過世麵的人類。


    一個戴著帽子的女孩走過來,眼睛裏星光閃爍,她伸出手,想要摸我。


    奶爸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沒有讓她得手。


    【小姑娘,小乖還太小了,遊客不能隨意碰觸,它會容易生病的。】


    女孩像觸了電一樣,尷尬地縮回手去,眼裏的星光一閃一閃,慢慢跟著我們走。


    她的目光幾乎時時刻刻黏在我身上,我眼尖地發現她的手背上似乎有針眼。


    見我望向她,女孩激動不已,手下意識地又伸出來,被身邊的人撞到,又縮回去。


    我亮相的時間總共就半個小時。


    女孩全程都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手起起落落,起起落落,看樣子,她始終記著飼養員的話,沒有落到我身上。


    三天後,我又見著她了。


    還是戴著帽子,把頭捂得嚴嚴實實,從帽簷那一圈,我並沒有看到黑色的頭發。


    又三天,她仍是那副打扮,隻多了一副口罩。


    她仍然全程跟著我,隻是距離略微拉遠了些。


    眼裏的星光璀璨,額頭卻冒著細汗。


    我不太明白,八月中旬的天氣,熱得要冒煙,為什麽要戴著毛線帽子呢?


    直到我又雙叒叕見到女孩,行走間,她的帽子被一根自由生長的樹枝掛住了,她隻顧著看我。


    帽子呲溜就被樹枝掛走了。


    一顆圓圓的光頭露出來,惹來周圍遊客詫異的目光。


    女孩眼裏的星星一閃,變成洶湧的浪花從眼底汩汩淌下來。


    看著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大家都有些發愣。


    奶爸個子高,左手抱著我,右手一夠,就把在枝頭搖搖擺擺帶著女孩體溫的帽子摘下來。


    【沒事,別哭了,呐,帽子在這兒呢!】


    聲音別提多溫柔了。


    到底是當了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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