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校暫停營業了。


    在離婚案一審結束,不準判離的當天。


    【旺!】


    昨天訓練場還熱火朝天【打死打死打死】呢!


    我舔舔幹得起皮的嘴巴子,去辦公室旁邊的拖把池開水龍頭。


    【旺?】


    誒?!


    奇了怪了,怎麽沒水?!


    哦,如果我能有千裏眼,就能看到駕校大門口,已經貼上了暫停營業並停水停電的通知。


    電閘和水閥,都是王大嫂親自關的,還換了新的鎖頭,保證沒有鑰匙,誰也打不開。


    比我還不做人。


    可是,一周前報名考試的學員,還是得去考試啊。


    大家一大早來駕校,看到門鎖著,還以為自己來早了,結果一直等到十點半,裏頭還是沒人。


    隻見土布拉基偏頭露出憂桑的側臉,一瘸一拐地頻頻路過。


    打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


    打教練的電話,教練也沒法子,車被鎖在訓練場。


    大家都是交過學費的人,自然不可能忍了這口氣,有人打了110。


    人群中隻有一個王家村白條人員,他剛準備灰溜溜下山去,見事情好像有轉機,就又留下觀望,甭管交不交學費,在訓練場的日子,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警察很快就到了,警笛一路從王家村村道上招搖而過,惹得在家貓著的村民都探頭張望。


    一個個眼瞧著警車上了後山,那是駕校的位置。


    王大嫂在家打油菜籽,拿著連枷,摔摔打打,借此發泄心中憤懣,沒注意這茬。


    半小時後,警察找到家門口來了。


    後麵跟著今天下午考科目二的學員,十幾個壯小夥,個個一臉憤怒。


    下午兩點半開考,駕校到考場的距離開車要一個小時,再不快點兒,他們全都得掛鴨蛋。


    被警察訓斥了幾句,王大嫂自知理虧,上山去開了大門。


    教練們住得都不遠,雖然心裏頭窩火,仍然很快過來開車帶學生們去考場。


    甭管駕校最後歸誰,總歸考過一個,就得算他們一份工錢。


    【旺!】


    大家一窩蜂地來,又一窩蜂地走,沒一個人理會我。


    喂喂喂,你們不需要玄學加成嗎?


    包過哦!一人僅需要五根大棒骨而已,帶肉不帶肉都行啊啊啊!


    枝頭上的大梧桐葉啪一聲砸下來,打得我臉好痛。


    訓練場死一般寂靜。


    隻角落裏還停了三輛車,其中一個,是馬教練的。


    聽愛八卦的劉教練說,馬教練的媳婦兒又有了,剛懷上,一家子小心翼翼地捧著哄著,生怕出什麽差池。


    畢竟是四十多歲的高齡產婦了,夫妻恩愛固然是美談,意外懷孕當真是令馬教練喜憂參半。


    這不,昨天查出來媳婦孕酮翻倍不太好,得住院保胎,他一連請了好幾天假。


    天快黑的時候,教練們把車開回來了,幾人互相調侃著說約著出去吃一頓慶祝慶祝。


    今天去了19個,隻有一個姓王的原住民沒考過。


    當真也算是可喜可賀的一件事了。


    那小夥回來的路上沒忍住嗷嗷大哭,覺得丟人。


    又是短暫的熱鬧,之後訓練場就黑了。


    【旺!】


    狗好渴,沒水喝。


    大門外有個人騎著電三輪探頭探腦,盡管他快手快腳地關了喇叭,我仍然聽到——


    【收狗子!收冰箱電腦洗衣機……】


    收狗子?!


    我皮子一緊,想起了曆經多年仍然忘不掉的螺螄粉,和香辣味的狗肉火鍋。


    是了,秋天到了,又到了進補的季節。


    我慌不擇路地往花壇裏鑽,花壇裏稀稀拉拉的草都被新手學員們軋倒了一大片,根本藏不住我如此龐大的身形。


    【喲,這裏還真有條狗,可惜長得醜,個子也不肥,駕校的油水難道這麽少?!】


    我聽到了,怕得直發抖,突然好想馬教練!!!


    馬教練,嗚嗚嗚,快來幫我罵死他!!!


    鐵門哐當哐當響了一陣。


    我也哆哆嗦嗦抖了一陣。


    直到電三輪耐心用盡,走了。


    我不放心地遠遠朝那邊看,隻看到一片模糊的燈光越走越遠,喇叭又被打開了。


    【收狗子!收冰箱電腦洗衣機!收狗子……】


    無限重複。


    【旺旺旺旺旺旺!!!】


    我憤怒咆哮。


    那漸行漸遠的燈光突然一頓,我嗷嗚一聲慘嚎,嚇得屁滾尿流又去鑽花壇。


    一頭紮進泥土裏,當起了鴕鳥。


    這戰戰兢兢的一夜,我睡得極不安生。


    夢裏全是收狗子那人拿著大網兜頭罩下來的畫麵。


    嗚嗚┭┮﹏┭┮


    馬教練快來救我!!!


    劉教練也行啊!!!


    第二天,大門仍然掛著鎖,水龍頭也仍然不出水。


    我連眼淚都不敢流了,怕給自己渴死。


    我藏起來的那些骨頭也吃得不剩什麽了,村子西頭有個小池塘,離駕校不是很遠。


    我比劃了一下大門欄杆的寬度,擠一擠,勉強還是能鑽過去的。


    就是頭有點大,用力過猛整成了飛機耳。


    【┗|`o′|┛ 嗷~~】


    保命要緊!


    水!


    我土布拉基來啦!


    池塘邊坐了幾個釣魚的中年人,悠閑自在得令狗羨慕。


    他們還自帶了小零食,鹵雞爪的骨頭吐得滿地都是。


    我渴急了,一頭紮進水裏,咕咚咕咚灌了個水飽。


    要不是被阻攔,我還想跳進去洗個澡,睡了那麽多天花壇,身上埋汰死了。


    【走走走,把我的魚都趕跑了,今晚沒魚吃看我不把你燉了!】


    啃雞爪的那個胖子噌地站起來,拿旁邊地上的小樹枝打我。


    【旺!】


    嘿,沒打著,略略略略(*^▽^*)


    還想燉我,想屁吃呢!


    就這麽的,我就從一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駕校家養狗,變成了在村裏四處遊蕩找吃的日落時分勉強混個肚兒圓的野生狗。


    隻要有落單的小雞仔兒、小鴨崽兒,我都是撲上去一口吞了。


    被村人追打怒罵添加的傷痕,一條又一條疊加在身上。


    其中的心酸,罄竹難書。


    駕校關門歇業了四十天,離婚二審開庭了。


    這一回,被告變成了劉壯。


    王大嫂的律師呈交了一堆轉賬憑證,都是近五年來,從劉壯的私人賬戶轉到同一個人名下的大額款項,那人的名字,叫柳倩。


    原告王大嫂很冷靜,又拿出了一疊照片,是她找村裏小夥跟蹤劉壯拍到的家外有家的證據。


    法官心裏已經給劉壯畫了個大大的叉。


    妥妥的重婚罪。


    原告的訴求是劉壯淨身出戶,還要賠償精神損失費五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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